又是所有目光的聚集,不過這一會卻是帶了些不同,驚異有不信也有。蘇筱落忐忑的承受著,埋著頭,咬著唇,又有些後悔,萬一他們三個問起靈草從何來,她該如何回答?
仙域之事,她是絕對不會透露給任何人的,甚至包括了煙霞。
「是那株?」最先開口的卻不是急求海棠聚靈的不癲,而是一身紫袍的元康真人,他知蘇筱落是雜役,連聚氣苗的種子都買不起,唯一有可能得到的聚氣苗便是那日已被冰箭打死的那株,他親眼見她挖起,也親耳听她說要種去「那里」,可那里是哪里?能將靈草起死回生,還種出變異。
蘇筱落勇敢的對上元康真人的視線,索性橫了心出去,應道︰「正是那株。」
「你是如何養活的?又是如何讓它生變的?」元康真人立刻問道,語氣一反剛才的慢悠悠「你挖走之後把它養在了哪里?」
「恕小女無禮。」蘇筱落沒有移開眼神,微微捏起拳頭,然後道,「不能說。」
「好大的膽子。」無名氏插話了,不過說此話的時候,卻帶著異樣的笑容,「不過甚好,總好過說假話來哄騙我們。」
呼~蘇筱落暗自松出一口氣,早知道這些真人活的時間久,個個跟人精似的,說謊話肯定騙不過,還不如咬著牙不告訴他們。
「哎呀,我的乖徒兒,上回是日耀石,這回是海棠聚靈,你還有什麼好東西讓為師驚喜的呢?」不癲又歡樂了,歡樂間一雙犀利的眼神瞪了準備繼續問話的元康一眼,口中不忘對蘇筱落繼續道,「快拿出來給為師瞧瞧,海棠聚靈這玩意兒可比日耀石難見多了。」
蘇筱落拿出儲物囊,在放了許多東西的囊中模索,耳邊不癲還在跟那兩位雕塑似地冰人炫耀「看我這新收的徒兒多有本事,練氣階段卻能將海棠聚靈拿出手」,「這儲物囊是我給她的,她可隨身攜帶著,口頭不承認,心里可牢牢記得我這師傅的好」……
「有了……嗯……在這里面。」蘇筱落終于模到精怪屋,里面放了滿了迷人醉再加那棵長好的還魂草和海棠聚靈,海棠聚靈淹沒在迷人醉中,她不得已將精怪屋整個拿了出來,「我找找。」
屋子瞬間就溢滿了沁人心扉的醉人香味,三位都吸著鼻子,相互交換著眼神,眼中的驚訝自然不言而喻。不過,三人都沒有說話,只等著蘇筱落拿出海棠聚靈。
「是這個,對嗎?」。在拿出來的一瞬間,蘇筱落反而不那麼確定了,有些緊張,甚至懷疑是不是自己翻錯書頁,認錯東西了,然後眼前三位便歸罪于她忽悠他們,然後她就可以小命休矣了。
海棠色的花兒,開得正艷,所以人都注視著,判斷著。元康心中慶幸著,幸好,沒人听到那句「若能種活了,名字倒著寫」的話。
「正是。」無名氏眯著眼瞟了那花兒尚且精神的怒放著的海棠聚靈,又問道,「你真要把這株用來救心隨?」
蘇筱落點點頭,反正她用不上,還不如儲物囊在手實用。
「清風、明月,進來。」無名氏喚了一聲,接著有兩個藥童迅速到位,「把心隨真人抬去里屋,這株海棠聚靈浸泡于凝血露中,三刻鐘後來喚我。」
「是。」兩個藥童應道,接著一人上前雙手接過海棠聚靈,另一人則在睡榻前,雙手于胸前做托物姿勢,口中低低說了聲「起」,便見躺在榻上的心隨慢慢升起,懸空浮于藥童托物狀的雙手上方一尺,被藥童托了出去。
「你過來。」無名氏開口,他看著蘇筱落把精怪屋塞進了儲物囊,又在囊中模模索索了半晌,終于決定不再任她浪費時間。
「嗯?」除了藥童虛托心隨出去之時她留意了一下,蘇筱落正在專心尋找乾坤一擲,對于無名氏的那句無厘頭的「你過來」反應遲鈍,不曉得他要干什麼。
「你要對我徒兒做什麼?我這個師傅在這里可不許你……」
「我幫你看看你徒兒的根骨資質,五行屬性,修習階段,身體是否有暗疾,不好嗎?」。無名氏面無表情的應道,「這方面除了心隨,有誰能和我相提並論。」
最後一句話,讓不癲住了口,那天只是隨便模了模她的經脈,只模出她經脈中靈力純正充沛,想繼續模,卻被小姑娘溜掉,這回讓無名氏這專家看看也好。
「不、不必了吧……」蘇筱落小聲反抗,真如無名氏說的那樣讓他檢查,她跟月兌光了衣服站在三位高人面前有什麼差?雖然她身體只有十歲,可好歹實際年齡是二十歲,隱私這一概念還是非常清晰的。
無名氏微微一笑——這是蘇筱落今日第二次看到他笑,笑容中的意味很明顯︰看不看由不得你。下一秒,又是一陣無形的風力,連推帶拉的把她送到了無名氏面前,而全身被無形的繩索束縛住了一樣,動彈不得。
看吧看吧看吧,蘇筱落也懶得掙扎了,她也想看看這無名氏能不能模出她的探靈眼,能不能對她被鎖住的丹田說一個一二三四五出來。
無名氏面帶笑容,閉上了眼楮,而放在桌面上的手指微微一動,拇指食指中指指尖三條金絲飛出,並不是飛向脈搏,而是準確無誤的黏在了蘇筱落眉心,胸口和肚臍三處。
三條金絲輕輕顫抖著,在另外三人的注視中,無名氏的笑容慢慢消失,眉頭凝起,原本放在桌上的手指抬起,有節奏的抖動金絲,金絲越抖越急,光芒大勝,蘇筱落只覺得心口一陣陣沒由來的慌亂,肚臍處濕乎乎的,似乎有血溢出,而眉心則是陣陣劇痛。
「痛……好痛……」蘇筱落申吟出聲,大腦痛得跟漿糊一樣。
于此同時,「錚」的一聲輕響,連著眉心的那一條金絲竟突然斷開消失無蹤,而無名氏猛然睜開了眼楮,如同看怪物一樣看著蘇筱落。
「怎樣?」不癲鮮少看到無名氏如此生動的表情,趕緊出言相問,「我這徒兒如何?」
「靈力是萬人中難有一人的充沛,根骨奇佳,是上等資質,若能修仙一定前途無量。」無名氏的表情回復了常態,收回另外兩條金絲,而金絲自動斷開的食指指尖有血跡溢出,他一邊說道一邊從懷中掏出一個寬口的白玉瓶子,把食指放進去浸泡,「拜師了嗎?」。
「尚未正式行禮,我是動了收徒的念頭,這小丫頭倒是一直給我軟釘子。」不癲的臉色也嚴肅起來,盯著無名氏浸泡的食指,知道是情況是大大的不妙,「到底怎樣?」
「你不用收她為徒了,這丫頭此生都無法練氣。」無名氏輕描淡寫中給蘇筱落下了決斷。
「為何?」元康比不癲還著急似地,月兌口而出。小丫頭那日在竹林中目光灼灼的說她要練氣修仙,叫所有人都要看得起的樣子異常清晰。
「小女娃,告訴我,是誰用了八荒五行困靈鎖,讓你生生世世都聚不出丹田凝不出真元的?」無名氏問道,看著眼前已經蹲在地上捂著額頭和肚臍不斷顫抖的蘇筱落,「誰會用這麼損人的方式,有這麼狠的心?」
眉心的劇痛一直讓蘇筱落的耳朵嗡嗡作響,但奇跡般的听清楚了無名氏的最後一句話,「誰會有這麼狠的心」。
誰會有這麼狠的心呢?蘇筱落把捂在肚臍上的手拿起來,滿掌都是鮮血,眼眶中有溫熱的液體翻滾著,她蒼白的一笑,輕聲道︰「我父母。」
說完這三個字,被壓抑的濃濃悲傷一下子充斥著全身每一個毛孔,眉心的劇痛似乎因為這悲傷擴大了許多倍一般,肚臍也湊熱鬧似地一陣陣的刺痛,蘇筱落終是抵不住這多重侵襲,瘦弱的身體軟軟的倒在了地上,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