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門貴妻 正文 第五十九章 事平(四)

作者 ︰ 子夜妃子

沈紫言的目光若有所思的掠過鄭燕,她的笑容僵在了臉上,眼里的快意還未來得及褪去。沈大太太見沈紫言適才提到連累了自己的女兒,心情也就變得格外煩悶,沒好氣的吩咐鄭燕︰「你先出去,哪里有我和三小姐說話,你在一旁听著的。」說著,不耐煩的擺了擺手。

鄭燕頓時氣結,求助似的望了眼沈紫言,見她巋然不動,絲毫沒有挽留自己的意思,有些失望的走了出去。一出門,卻見滿院子都是沈紫言的丫鬟,都靜靜的沒有說話。唯有蝴蝶幾個大太太身邊的丫鬟在那里嬉笑,「……也不掂量掂量自己什麼身份。」

也不知在說誰,一眼瞧見鄭燕,忙住了嘴。鄭燕雖不知她們在說誰,但見了那神態,又是有心病的人,到底有幾分不快,正欲要說上幾句,想到她們都是大太太的心月復,自己白白得罪了她們,日後也討不了好去,這才強自忍著了。

過了約模兩盞茶的工夫,就見大太太臉色灰白的走了出來,神色怏怏的,再也沒有了以往高漲的熱情,鄭燕見著忙討好似的迎了上去,扶住了大太太的手,「您這是怎麼了?」大太太听得她的聲音,這才回過神來,狠狠瞪了她一眼,一把甩開了她的手,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院子。

沈紫言長長的吁了一口氣,如釋重負的笑道︰「可算是走了。」墨書抿著嘴直笑,「也虧得小姐是大家出身,竟和那市井婦人一樣,嘴皮子這樣厲害,唬得大太太什麼似的,這下子可好了。」

「你哪里知道市井婦人的好處。」沈紫言一本正經的笑道︰「有些時候做市井婦人可比做大家閨秀來的便宜。」說著,嘲弄似的笑了笑,「我這個大伯母的品性也難說,性情雖然愚弱,可對自家女兒卻是難得的真心實意,我一說起鄭燕鬧出這樣的丑事,傳了出去定會連累二姐姐找婆家,她顏色立刻就變了,一個勁的問我怎麼著。我只說府上人多嘴雜,這要堵住眾人之口可就難說了。」

說到此處,沈紫言想起方才大太太臉上青一塊白一塊的模樣,有些唏噓,「到底是做母親的人,舍不得女兒受一絲一毫的委屈」說著,臉上的笑意有些飄忽,眼里漸漸有了水光,「我母親若是在世,只怕也是如此」

墨書等人深知沈夫人的故去就是沈紫言心中的刺,平常不觸踫還好,一旦踫到,就是傷痛淋灕,忙拿別話岔開,故作不解的問︰「小姐打算如何處置呢?」沈紫言漫不經心的端了茶盞,「我年紀輕不懂事,一時疏忽也是難免的,哪里知道鄭燕會出了這事,難道父親還為了這事來和我置氣不成?」

墨書見她正言厲色的模樣,說出來的卻是這樣的誑語,忍俊不禁,「小姐就胡亂縐吧,橫豎只說是年紀小不顯事就完了。」沈紫言臉色漸漸冷了下去,「這七七四十九日還沒過呢,我母親尸骨未寒,就在家里橫行霸道,打扮成那狐媚子模樣,我若不敲打敲打,指不定會怎樣呢」雖沒有明說是誰,這屋子里人人心里都和明鏡似的,想了一回前因後果,心里都有些瞧不起大太太的為人處事。

沈大太太坐在廂房內,卻是越想越心寒,自己那表姐家里是家徒四壁,這才帶著鄭燕來打秋風,求救濟救濟的。哪知這時候剛巧听到消息,說是沈夫人病重,只怕是熬不了幾日了,大太太听了這消息,又看了眼自家如花似玉的表佷女,也就漸漸動了心思,想著沈二老爺兩個姨娘不知是什麼緣故都被送出了府,沈夫人又這樣,說不定沈二老爺心里怎樣的熬火呢,只要自己這佷女去了,被沈二老爺瞧上眼了,日後的榮華富貴還不是指日可待。鄭燕又是個懦弱的,到時候沈府可就任由自己拿捏了。

她越想越覺得在理,便和表姐商量了一番,她表姐也是個見錢眼開的,本就是來投奔她的,哪里會反對,還覺得有了意外之喜,歡天喜地的去和鄭燕如此如此說了一車的海話。沈大太太忙拿出自己素日積攢的些光鮮衣裳,命鄭燕收拾了一番,到了沈府,可真是無巧不成書,沈夫人就這樣去了大太太想想就覺得老天爺也在幫她一樣,絲毫未覺得在孝中有什麼不妥,想著現在先暗度陳倉,生米煮成熟飯,到了一年以後再過了明路也是一樣的道理,也就再三命鄭燕出去外院走上幾遭,好歹先勾起沈二老爺的心思再說。

卻不知鄭燕明面上雖然推搪再三,心里卻著實歡喜,也就順水推舟的去了,哪知屢次三番的被人攔住了,好容易出去一回,居然遇上這事

畢竟是大太太的佷女,出了這樣的丑事,還不知沈二老爺怎麼想,若是傳入他耳中,豈不是連大房一起輕瞧了?到時候沈佩春的婚事還怎麼請他出面做保山沈大太太一味的想著,心里窩了一團的怒氣,只是沒處發泄去,厲聲吩咐蝴蝶︰「去把鄭燕給我叫過來」

蝴蝶知道大太太這是動了肝火,暗自稱意,忙出去叫了鄭燕,那鄭燕猶自稀里糊涂的,不知大太太叫自己來所為何事,只當是她在沈紫言那里自討了沒趣,找人作伐子,忙賠笑著奉茶。

沈大太太卻將半盞茶悉數潑在了她頭臉上,墨綠色的茶葉沾了她滿頭,茶水順著頭發流了下來,好生的一件衣裳滿是茶漬,自然是不能再穿了。鄭燕又是委屈,又是羞惱,當著這許多人的面,被大太太如此**,登時紫脹了面皮,含淚問道︰「姨媽這是怎麼了?」

沈大太太的目光似刀子一般射在鄭燕身上,神情冷冽的如同冬日的冰霜一般,「我怎麼了,你個不長進的下流種子,鬧出的荒唐事還問我怎麼了」鄭燕原是有心病的人,听了這話,又急又愧,雙膝跪下,「我以後再不敢了,姨媽請息怒。」

沈大太太臉色愈冷,看著她白潤的面頰,恨不得一巴掌扇了上去,想到表姐那不依不饒的性子,自己若是委屈了她女兒,只怕日後就沒完沒了了,這才強自按捺住了滿腔的怒氣,「我也只當是沒你這麼個佷女兒,你從哪里來的,還是回哪里去,我自然和你母親說。」

此話一出,有如一道晴天霹靂擊中了鄭燕,她難以置信的望著大太太,張口結舌,「姨媽……」原以為自己和那小廝的事,原是那小廝不檢點,太輕佻,自己于情于理都無甚大過,最多算是運氣不好罷了,後來見了大太太生氣,也不過是一瞬之間的事情,後來也就漸漸氣平了,她也就沒多放在心上,哪知此刻大太太卻讓她回去,這萬萬不能,她早已在母親面前夸口,現在這樣,讓她如何有臉面回去忙抱住大太太的腿苦苦哀求,「姨媽心里有話,只管打罵便是,這樣叫我回去,我的臉面可往哪里擱呢?」

大太太聞言目光更冷,「你反問我我的面皮兒又往哪里擺?」見鄭燕哭哭啼啼的,更是心煩意亂,忙蝴蝶幾人拖了出去,饒是如此,還是覺得不解氣,但想到沈紫言的話,唯恐耽誤了女兒的前途,思想了一夜,第二日便打包欲離開。臨走時還不忘順手拿了廂房里幾件物事。

這段插曲自然是傳到了沈紫言耳中,她也只是依照禮數假意留了留沈大太太,說了幾句客套話。沈大太太自覺面上有了光彩,再無旁話的回去了。沈紫言想到垂花門前鄭燕對沈大太太那怨恨的一眼,對墨書嘆道︰「這事只怕沒那麼容易完。」墨書哪里不是個好性兒的,但被大太太磨得著實有些動惱,也就笑道︰「大太太關起門來的家務事,橫豎是不與我們相干。」

沈紫言淡淡笑了笑,也就沒放在心上了,剛回到院子卻听婆子來報,揚州的幾位舅女乃女乃來了。因與沈夫人不是一個房頭上的,平時往來也不怎麼頻繁,不過是時下節日的時候遣了管事媽媽去送禮回禮便罷了。但畢竟是自己的外祖家,沈紫言也不敢怠慢,忙迎了出去。那幾位舅女乃女乃說說笑笑的進了門,見了沈紫言,這才收斂了笑意,拿起帕子拭了拭眼角,「……路上下大雨,耽擱了幾日。」

沈紫言對這幾位舅女乃女乃都不甚熟悉,甚至因為她們房頭上和沈夫人房頭上有些糾葛,顯得有些疏遠,但見她們大老遠的來悼唁,也十分熱情的安排了住處,又撥了幾個丫鬟供她們使。那幾個舅女乃女乃私下里就說道︰「我只道是這府上必定亂得不成個樣子,誰知道還是井井有條,看來這三小姐倒不像我們那二姑女乃女乃,倒是隨了大姑女乃女乃了。」

沈二老爺在外院款待了幾位舅爺,听說走失了一名小廝,忙命人去追查,沈紫言得知消息,忙派了墨書去攔住了,只說那小廝也無甚大過,不過是念著家里有病弱的老母要回去盡孝,這才大著膽子逃走的,沈二老爺本是寬和之人,听了如此一說,也不再追究,沈紫言這時才松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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