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晨風咧唇一笑,眼里流動著說不清的暗流,「只怕這事我也不能做主呢。」只怕西晨風作為綺夢樓的主人,對玉成、修竹與杜懷瑾之間的事情再清楚不過,許熙不過微微一笑,「不過是兩個戲子,難道西公子也無權做主?」
西晨風斜飛的鳳目慵懶不羈,「玉成和修竹是戲班子的人,我們綺夢樓不過是花錢請人唱戲而已,又哪能決定人的去留呢。」眉梢微挑,搖了搖手中的折扇,「若是許公子當真喜歡得緊,不妨去打探打探那兩人的意思,沒準他們就喜歡許公子這樣風度翩翩玉樹臨風的君子呢。」
許熙端著手中的小茶盅,慢慢抿了一口,輕輕一笑,「金陵城達官貴人對玉成和修竹趨之若鶩,一擲千金也要得到他們的人,既然連西公子也說不行,那想來我是沒有希望了。」西晨風眼眸閃動,眨了眨眼,說不出的邪魅,「我倒是知道幾個千嬌百媚的小倌,還都是雛兒,不然送給許公子嘗嘗鮮?」
「不用了。」許熙輕輕放下茶盅,「綺夢樓的茶倒是好茶,入口甘醇,余香綿長。」西晨風懶洋洋的斜睨了他一眼,就著他吃剩下的茶飲了一口,「果然美男子的剩茶更是別有一番風味。」目光若即若離的從他俊朗的面龐劃過。
許燾看了看西晨風,又看了看許熙,知道他不擅風月之事,忙笑著打圓場,「怎麼還不見跑堂上菜,別是沒有了吧。」哪知許熙听了西晨風的話,連眉眼也沒有動一下,「能得到西公子的謬贊,可真是榮幸。」西晨風搖著扇子離開許熙的桌子,「正好我去瞧瞧我那廚子做什麼去了,連許公子點的菜肴也敢怠慢。」
許熙看著西晨風裊裊而行的身影,抿了抿唇,臉上依舊掛著淺笑,眼里卻有了一絲絲寒意。西晨風立在自己房內,看著樓下面川流不息的秦淮河,窄眸微眯,一只通體雪白的鴿子自他手中飛出。
白衣勝雪,卓而不俗。
許熙已飄然離去。
許燾只當他是惱了,在車上好言安慰︰「西公子就是那樣嬉皮笑臉的人,說話沒個體統,可和他相熟以後倒覺得這是個有趣的人。」許熙撩起竹簾看了眼窗外,「找個日子,殺了玉成和修竹。」許燾頓時目瞪口呆,「大哥,你是說真的……」
許熙冷蕭蕭斜了他一眼,不再言語。
哪怕是為了她上刀山下火海,他也不會皺一皺眉。
因為,是值得的。
精致的房間內,玉成慵懶的倚在梁柱上,紅唇白面的妝容已經卸去,露出一張傾國傾城的面容,「方才那位俊俏的公子哥是誰?」西晨風頭也不抬的玩弄著自己手中的夜明珠,「那是許尚書家的大公子,十八歲就中了狀元的許熙。」
「是他」玉成臉上頓時浮現玩味的笑容,「听說他是皇上跟前炙手可熱勢絕倫的大紅人,時常進宮講學,皇上還有意讓他給幾位皇子講講治國之道……」西晨風臉上有了促狹的笑容,朝著一旁沉默不語的修竹和滿臉笑意的玉成笑了笑,「你們知道他方才來做什麼?」
玉成笑得如沐春風,「難不成是想要問你討要我們?」西晨風手中的扇子拍了拍大紅色衣袖,故作失望,「你就不肯多猜一猜?」一旁的修竹冷冷問︰「他想要做什麼?」西晨風意味深長的一笑,「誰是風月老手,誰是不沾花葉的人,我一眼就看出來了。那許熙只怕是從來沒有嘗過個中滋味,又怎麼會如此唐突的想要你們二人……」
玉成臉色微變,「難道說……」西晨風艷紅的嘴唇微勾,「此人心機極深,來者不善善者不來,一句口風不露,連我也不能揣摩他的意圖。」玉成沉吟了半晌,問︰「許熙近日和誰走得近?」西晨風搖了搖頭,「看不出來。」
修竹想到他悠揚如雲的笛聲,從容的說道︰「聞音識人,只怕他並非那種心機叵測之人。」西晨風臉上的笑意慢慢散去,「不管是不是,小心無過防。」玉成深以為意的點了點頭,「現在不比往日……」西晨風臉上唇邊掛了殘忍而飄忽的笑容,「公子讓他的夫人進宮了。」
玉成身子一僵,聲音里帶了些不確定,「他那樣子,似乎對夫人十分有意,怎麼會……」西晨風難得的嘆了口氣,「豈止是有意,他為了保她周全,竟然調動了死士,一旦暴露,他也活不了了。」修竹冷哼了一聲,「紅顏禍水,這話從來就沒說錯。」
「不管怎麼說,那都是他的夫人。」玉成神色有些黯然,「既然公子願意相信夫人,想必夫人也有其過人之處,不然以公子平日里的小心,怎麼會走這樣一步棋。」相知相交十多年,有些話都不必深說,西晨風臉上有了一絲落寞,「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他這樣聰明的人,連這個道理也悟不出來。」
「你怎麼不想想,公子既然讓夫人進宮,夫人也不是傻子,怎麼會不知道其中的艱險,她還是立刻進宮,這也是一片赤子之心,比那些動輒大呼小叫的女人實在好得多。」玉成朝著西晨風笑了笑,「我倒相信夫人是女中豪杰,不可小覷。」這個話題不再在繼續下去,西晨風忙打住了話頭,「我托人從西面造了一柄劍,你要不要瞧瞧?」
玉成眼中一亮,立時應道︰「好」三人一同出了們,去了西晨風的房間。
沈紫言的馬車已緩緩駛至了宮門口,看著巍峨的宮牆和朱紅色的宮門,沈紫言低低嘆息了一聲。
踏入了這一步,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出來的那一日。
明知是看不見青雀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還是那樣悵然的望了一眼,純當是,最後一眼。墨書已看出了她的不對勁,想到她在車里無心說出的那一句話,雖不知是何緣故,可心里隱隱有了不好的預感。然而眼里絲毫未有意思懼怕,反而是前所未有的果敢。
沈紫言這次進宮只帶了當初日日夜夜服侍自己的墨書、秋水、隨風、默秋四個人,身後跟著的一行人都是些新抬上來的丫鬟,沈紫言也不知各人的心思,就吩咐墨書、秋水、默秋等三個人,「你們跟我進去,其余人等在宮外等候。」說到等候這兩個字的時候,特意咬了咬,看了眼隨風。
隨風正為著沈紫言不帶她進宮不解,此刻見到沈紫言說不清意味的一眼,竟生生打了個寒戰,連她自己也說不上為什麼,只覺得沈紫言進宮事關重大,忙答道︰「奴婢定會在宮外等候夫人出來。」也咬了咬出來二字。
沈紫言見她已然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見宮門內已有幾個人探頭探腦的,知道再也耽誤不得,最後看了眼隨風,「也不知能不能趕在晚飯前回去,三少爺還等著我一起用膳呢。」隨風臉色大變,一瞬之間又恢復了常色,低眉順眼的答道︰「若是夫人回去得晚了,奴婢自會派人告知三少爺的。」
沈紫言微微松了一口氣,隨風的機靈果然沒有叫她失望。眼里再無意思猶豫,側面對墨書說道︰「我們進去吧。」剛剛走入宮中,就見一個宮女迎了上來,「是福王府的三夫人吧,太後娘娘等了好一陣呢。」沈紫言笑著點頭,將一個裝滿了銀錁子的荷包塞入那宮女手中,「有勞姑姑了。」
那宮女卻婉言推辭了,「當不得夫人如此大禮。」沈紫言見她面生,已然起了幾分疑心,又見她推辭了自己的銀錁子,心里已明白了八九分,不再堅持,跟在她身後去了太後娘娘居住的宮殿。
太後娘娘似乎早早就在等候了,正端坐在榻上喝茶,手里拿著一部經書,屋子里靜的只能听見書頁翻動的聲音。沈紫言忙上去行了禮,口稱︰「太後娘娘金安。」太後娘娘笑眯眯的從頭到腳打量了她一番,招了招手,「過來我身邊坐。」
就有宮女搬了小杌子讓她坐下,太後娘娘放下手里的經書,狀似無心的說道︰「再過八日就是觀世音菩薩成道的日子了吧。」再過八日就是六月十九,的確是觀世音成道日,可太後娘娘一見了她就說起這話題,沈紫言自然不會放過一點點的蛛絲馬跡,也就笑道︰「的確是這樣。」
太後輕輕捻動手里的白玉佛珠,緩緩頌道︰「佛出娑婆界,此方真教體,清淨在音聞。欲取三摩提,實以聞中入,離苦得解月兌,良哉觀世音」說罷,笑著問道︰「你會不會誦經?」沈紫言恭謹的答道︰「略略誦過一些。說著,揀自己熟悉的誦了幾句,眾生被困厄,無量苦逼身,觀音妙智力,能救世間苦,具足神通力,廣修智方便,十方諸國土,無剎不現身,種種諸惡趣,地獄鬼畜生,生老病死苦,以漸悉令滅。又雲︰爭訟經官處,怖畏軍陣中;念彼觀音力,眾怨悉退散。妙音觀世音,梵音海潮音,勝彼世間音,是故須常念。念念勿生疑,觀世音淨聖,于苦惱死厄,能為作依怙,具一切功德,慈眼視眾生,福聚海無量。」
太後娘娘眼里就有了些笑意,「你婆婆進宮時,我也時常和她說起佛經,只是她沒你知道的精。」沈紫言鬢角已有冷汗冒出,「太後娘娘謬贊了。」太後不動聲色的端著茶盞抿了口茶,「我听說觀世音有十二願,我時常在宮里燒香祈求,能還三願。」
沈紫言心里咯 一跳。
第三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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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居住的街道這首曲子不錯,大家閑暇時可以听一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