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帶任何暖意的寒風劃地而起，掀起了馬車門簾，似想親近慕容辰，吹起她臉上那長長垂下掩起面容的輕紗，剎時玉宇澄清，火樹銀花燦亮，照見那雙澄清明亮的水眸，素白的小手摩挲著一塊九龍佩，正是慕容辰。
小軒窗傳來的一縷幽歌，寬敞的馬車中央的小幾前擱著的一紙香雪詞……
弦似銀鉤魄似蛾眉
鳳簫聲動新月
南風有翼夜景闌珊
月下沉吟誰念
這是一個寒冷而無情的冬夜。
「小姐，前面就是南都郊外的桃花鎮。」外面傳來一個男聲，語氣透著淡淡喜悅。
「恩。」慕容辰清淺低應，側身慵懶地靠在馬車壁上。
「小姐，喝點暖暖身吧？！」碧痕拿起一杯溫好的桃花釀輕放在小幾上。
慕容辰慢慢地抽出雙手，拿起碧玉杯，輕輕抿了一口。低著頭，看著酒水蕩漾下，透過小軒窗那時散時聚的月光，慕容辰忖道︰有些人，永遠也不會變。
她靜靜地看向綠水，明亮如星辰的眼波，在月色上流轉，似笑非笑的。
這種眼神太洞明，讓綠水不舒服，不自覺的，她側頭避了開來。
水眸流轉，慕容辰低下頭，靜靜地看著杯中的酒水，酒中的月光。
青渢坐在角落，眼光從慕容辰、綠水、碧痕一一逡巡，似想看出些許端倪。半晌，也沒有收獲，暗嘆了口氣，軟軟地窩了下去。
從慕容辰出嫁青就一直跟著她，雖然他有機會回到夏燼然身邊，也不知道為什麼夏燼然執意要他跟著慕容辰。不得不承認，然哥哥和眼前這個只比他大兩歲的女子的心思，他從來就猜不透，想不通。
青渢用指月復揉了揉太陽穴，想起前幾天發生的事。
也不知道那天是怎麼了，慕容辰突然魂不守舍地回來，面貌扭曲，神色變換復雜。一會兒笑一會兒皺眉，口中念念有詞，湊近了才听她低低呢喃，「身為帝王者，連子女也可當棋子，也可拋棄，何況是我？當年的漢高祖，在逃亡途中，親手把呂後和子女推下馬車以阻追兵事，後人也不曾非議過什麼。」
「可笑，可笑！」慕容辰笑了起來，水眸氤氳著霧氣，雖是笑著，卻比哭還悲傷，「我竟以為他是個例外……」
接下來幾日，慕容辰雷厲風行地收拾好一切，帶上了綠水、碧痕、夜寒和自己逃也是地離開了。
「你為什麼要離開攝政王府？」青渢曾經試探著問慕容辰。
慕容辰是輕輕一笑。
笑聲清越如鈴鐺，說不出的動听，可在這冬日的陽光下，卻是說不出的淒苦和冷漠……，
「……天子無家，家事即國事；天子無友，只有君臣之分；天子無私，心中只當有江山社稷。」慕容辰說道，「只可惜，如今，我才明白……其中的痛……」
青渢撇撇嘴，不可置否。可是接下來幾天遇到的刺殺，讓他不得不重新審視、重新理解慕容辰的話。明明前一刻還你儂我儂，下一刻，不知道慕容辰做了什麼，竟然拔刀相向。原來戲文所說天家無情是真的。那然哥哥……青渢望著遠方，神色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