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胸口，縈繞著絲縷淡淡歡喜，更多酸楚苦澀……
所愛之人近在咫尺，卻不能擁抱，甚至連滿月復情意都無法對之傾吐。這是否算是對他的懲罰？
「……蕊蕊……」他近乎耳語般地惆悵低嘆，撩起枕上一捧墨亮發絲，深深嗅……
腿骨欲折，跪倒在地。由于這個姿勢，皇後目光居高臨下，恰巧看到她微敞的衣領下，露出許多深淺不一的紅痕牙印。她是有夫之婦，登時聯想到了激烈的歡愛畫面，不禁粉面發紅，道︰「南兒也真是的，胡鬧成這樣，成何體統？」
桃花听著身後的輕聲呢喃，更緊緊地閉起雙目。
幾人一起動手，把桃花的頭顱按進了水中。
居直垂首，眼底掠過絲陰笑，道︰「皇後，溺水之人，自然不會見血。」
居直既然慫恿皇後前來，顯然是認準能借刀殺人。卻不知，皇後想怎麼處置她這個妖孽？
凌志南怕驚醒她，連呼吸也是小心翼翼。在她臉上游移的嘴唇，更溫柔得不似真實，讓她幾乎忘記了自己身處何方，放開了一切思緒，沉醉在凌志南溫暖的氣息里，恍然如夢……
「居總管，你說這人便是狐媚南兒的妖孽？她怎麼被鎖著？我瞧她也像個大家閨秀，怎會做這種事？」
桃花痴痴看著眼前春光，想再走遠點，可左腳的鐵鏈禁錮了她的行動。她只能站立門口，無言凝望頭頂那片浮雲流幻的天穹。
冰涼的水，淹進她眼耳口鼻……桃花沒有掙扎。
桃花腳上的鐐銬不夠長。男侍們無法將我拖到池邊，有一人甚是機伶，去屋內取了水桶，打了滿滿一桶水回來。
一陣雜亂腳步聲由遠及近，朝小院這邊走來，打斷了她萬千愁緒。桃花听到院外侍衛喝令來人止步，但下一刻就噤了聲。
他滔滔不絕地說完一大通，才緩口氣，恭聲道︰「皇後，您可一定要救救我家太子。這妖孽不除，遲早會害死太子。」
凌志南的心髒，仿佛也在這刻停止了跳動。整個世界里，一切都不復存在……
從凌志南進房的那刻，她就自淺眠中醒轉。桃花並未驚訝，因為她早就發現每個深夜，凌志南都會來到她的房中，會偷偷輕吻她的臉，她的頭發……
桃花忍著心疼，沒彎腰扶小豆。要是表現得跟小豆太過親近，反而更會連累這個小女孩。
心下卻也徹底信了她確實在媚惑凌志南，暗忖這妖孽果真留不得。她瞧著桃花，倒有些犯愁，對居直道︰「居總管，今日是開春齋戒的大日子，不能見血，你說，該怎麼辦？」
這一回，應該不會再有人來救她，是否也就意味著她終于可以徹底地離開這個世間，離開凌志南？桃花輕輕地呼出胸口最後一口氣，不再思考任何東西……
這一天，凌志南卻反常地早早離開小院，午後依舊未返。
小院中，地面街凝著昨夜寒霜。枯枝梢頭初綻女敕芽碧草，牆角根里，悄然冒出幾朵無名小花蕾，在料峭風里輕抖。
小豆听到動靜，從小廂房跑出，看到那幾個凶神惡煞似的男侍，她一陣害怕，卻還是鼓起勇氣，攔在桃花身前道︰」不許你們欺負姐姐。」
皇後似乎極信任居直，拿香羅帕掩著嘴，皺眉埋怨道︰「南兒這孩子，怎麼這麼不小心，惹上這種妖孽？居總管，你們幾個年長的家僕，也不看著南兒。」
「死丫頭，這里哪有你撒野的地方？」居直罵罵咧咧地上前，出手就是一巴掌，將小豆打暈。
幾個男侍齊聲應了，圍向桃花。他們听了居直所說，都怕她真是什麼妖魔鬼怪，身懷妖術，個個放慢了腳步，只恐她突然發難。
一縷淡淡譏笑浮上桃花的蒼白唇角，驀地膝蓋內彎一陣劇痛。
「你們干什麼？」凌志南狂怒絕頂的厲聲大喝響徹院中，幾乎震碎了小院里每個人的耳鼓。
男侍們見桃花沒反應，膽氣立時粗了不少，沖過去扭轉她胳膊，喝道︰「跪下！」
「還不快跪下？」一個男侍再狠狠踢了她一腳。
桃花看著那皇後，沒有動。
皇後也瞧見了院里小池塘，立刻明白居直的意思，柔聲命令男侍溺斃那妖孽。
凌亂的長發纏在他顫抖不已的手上，冷冰冰的，就跟桃花的面龐一樣，慘白駭人。
否則，侍衛也不至于噤若寒蟬，任皇後進來小院。
這個雍容華貴的美婦，听口氣，是凌志南的長輩。
居直點頭道︰「回皇後的話，正是這人沒錯。不知怎地，居然還把太子迷住了。自從她被太子帶回府後，莊里就禍事不斷。還殺死莊里奴僕，又燒了清月樓。大伙都說要把她處死，可太子偏被她迷得神魂顛倒，非但不肯殺她，還將她藏在此處，每天都與她廝混。那鏈子，也是太子怕她跑了，特意鎖上去的。」
「皇後，就是這里。」居直哈著腰，恭敬地引一行十多人入內。
桃花終于暫得清淨，拿衣服披上自己日漸贏弱消瘦的身體，慢慢打開了房門。
他一個箭步，飛奔上前，抬手間就將那群男僕都打飛了出去，抱起桃花。
那婦人一身銀紅繡白梅的雲絲緞裙迤邐曳地，鬢綴鳳頭玳瑁翠翹和金步搖，面如銀盤，柳眉絳唇，十分的雍容美艷。她一雙水靈靈的眼眸打量著桃花，轉頭朝居直輕聲細氣地道︰
「太子！」跟在凌志南身後跑進院的侍衛見狀也大吃一驚。
「皇後，老奴們都勸過太子好幾回，太子就是不听。老奴也束手無策啊！可巧今天皇後來了，老奴拼死也要來求皇後做主，鏟除這妖孽。」居直說得活靈活現，那皇後深信不疑，吩咐身後那些侍從道︰「你們去把那妖孽拿下。」
這群人有男有女，穿的並不是太子府的僕役服飾，群星拱月般簇擁著個貴婦。
先前見皇後和居總管來勢洶洶，他知道自己攔不住，待皇後一行入內後，便拔腿去找太子搬救兵。
還是晚了一步嗎？他終究不比凌志南那般關心則亂，定了定神，俯身力按桃花骨節嶙峋的胸口。
桃花嘔出幾口清水，緩慢地張開眼楮。對凌志南定定望了一會後，似乎因為體力不支，又闔上了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