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轉醒的馮亞秋茫茫然地望了望屋中的景象,一時還沒有反應過來自己所處的環境,夢中顏凝愛說的話,讓她使勁地敲了敲腦袋,抬起頭四下里尋找著絕冥的身影,不知為什麼,經顏凝愛一說,她竟對絕冥有了一絲的懷疑,腦中確實有著些許的記憶,模糊不清,仿佛丟失了一般。
蹬上鞋子慢慢地移桌案前,撫著雕花的圓木桌,緩緩地坐在了椅子上。扶在桌案的手一動,踫到了一個碟,碟中裝著洗好的水果,捏起一粒送到嘴中,嘴中一股酸甜。絕冥真的如夢中顏凝愛所說變了嗎?可是他對自己是如此的好,關懷自是無微不至的,到底哪里出了問題?
狐瑩這個名字好像有些熟悉,可是她到底是誰?不知為什麼,馮亞秋的潛意識里把這個叫狐瑩的人直接劃分為女人。一想到狐瑩,腦中總有一抹水藍的影像在那里晃動,不清明。
「亞秋,我們今天就必須回去,我答應你,三天,最多三天,我打點好一切,我就帶你重新回到這里過隱居的生活。」絕冥不是不想與小女人相伴,他不是不想答應她,可是應承下來又如何,沒有找到女媧前,沒有得到女媧的答復前,一切都是奢望,都是憧憬,都是一場華而不實的夢。
睡夢中顏凝愛的身影又出現在眼前,說著與之前相同的話語,這一次真的把馮亞秋惹惱了,雙手插腰,一副十足的潑婦狀,拉開了架勢,直接把顏凝愛罵了個狗血淋頭,罵完了心中霎時覺得痛快淋灕極了。滿心歡喜地轉身退出了擾人的夢境。
听到那熟悉的冰冷的聲音,馮亞秋的身軀一震,大跨步的朝前,無畏地與男人面對面相視而立,把眾人護在了身後。
因為早前小女人因噩夢而叫喊,吵嚷,絕冥猜想,可能是法力禁錮記憶的關系,不過沒有關系,剛剛殘殤送到的信,按信上的情形來看,大概在有三天,一切就都會結束了,他就自由了,不會再被束縛了,到時候天大地大,總有他們的棲身之地,不用在被世俗捆住手腳,不用在經歷任何的磨難,在這世外桃源,安然的度過每一天,神仙眷侶一般。
那到底是什麼樣的場面,馮亞秋細細地想著,努力地想著,劇烈的頭痛,讓她的身軀搖搖欲墜,兀自倒退了數步,揚起手,使勁地按住頭,拼命的捏著,捶著。
為了面前的女人,他可以放棄一切,仇與怨都不在乎,但是他想要一個常人的生活,一個生的權利,能在陽光下倒出影子,能在鏡子中映出影像,能在她冷的時候,用自己溫暖的體溫去守護著她,更能給她一個屬于他們的孩子。
「夫人,用茶。」歆玉連喊了三聲,才見馮亞秋有了反應,抬起小手,在空中模索了一會兒,連托盤都沒有踫觸到。
「歆玉,我知道你想勸我,可是就算他有千般理由,萬般無奈,為什麼不能明講,為什麼一定要騙我?這樣的他,現在的我接受不了。抹去了我的記憶,明明說過要同甘共苦的,這樣到底算什麼?」馮亞秋不是不想去找絕冥問個清楚明白,可是她怕,她怕詢問的結果就是再被抹去一次記憶,她怕自己好不容易拾起的記憶會害得他人丟了性命。等她把人救出來,等她確保那些被自己當做朋友的人相安無事,她會去找絕冥問個清楚,她自然會去听他的解釋。
得知實情的二人,不由地身軀一顫,細細一想,掙開了法力的禁錮,也記起了一切。
「歆玉,去叫殘殤來,不要讓鬼王知道。」如今能信任的人有誰?殘殤與歆玉,還有誰可以讓自己依靠嗎?連自己最愛的男人都在欺騙自己,還有誰能值得自己信任?
「回鬼王,殘殤不曾拆看。」回話的人是殘殤,是給絕冥送信來的。
可是他好像在忙公務,馮亞秋並不想打擾絕冥,她透過門的縫隙靜靜地窺探著陽光下的男人,耀眼的白光下,一身墨黑長袍的男人是那麼的奪目,他若揚起笑容,可以讓天地為之動容,他若緊蹙眉宇,可以讓日月頓時無光一般。
取下一旁的長巾擦拭了一下,裹上屏風上小女人替自己掛上的換洗衣服,穿戴整齊,自屏風後大步走了出來。
馮亞秋輕輕地搖了搖頭,掙開了寂寥的手臂,扶牆勉強站住了腳︰「你們快走吧,他應該很快就會發現,到時候你們想走都走不了了。」事到如今,她不知道還有何顏面去面對眼前的眾人,自己稱之為朋友的每個人。
坐在椅子上的馮亞秋悲戚地笑了笑,心中悲涼暗暗道︰絕冥,我到底該拿你如何是好?為什麼要欺騙我?你的誓言都在哪里,我怎麼看不到!
抱起手臂,眯起銳利的銀瞳,端詳著忙碌來忙碌去的小女人,忽地放下手臂,直走上前,一抬手將她扯進自己的懷中︰「你今日怎麼了,好像有心事?」
「三天?三天你可以打點好一切?我們可以回到這里?」三天對于別人來說真的不長,可是對于現在的馮亞秋來說恍如隔世一般。三天的變數太多,她真怕自己會經受不起,承受不下來,可是絕冥說了要自己給他三天的時間,所以馮亞秋咬了咬牙,點頭應承了下來。
「回來啦?累了吧?我給你準備好了熱水,先沐浴更衣吧!」對于馮亞秋的無事獻殷勤,絕冥有點疑惑地蹙起了劍眉,這個小女人有什麼心事或是有要搞什麼鬼不成?今日是不是太乖巧可人了?
「絕冥如今在乎的只有我一人,他會對他人不擇手段,但是絕對不會對我,一定不會的!」馮亞秋好像在給自己打氣一般,不停的重復著,絮叨著這樣的話語。
「沒事吧?」寂寥關切道。挽著馮亞秋的手不由的緊了緊。這樣的打擊對她這樣的小女人來說,她又如何能承受得了。
听到潑濺的水聲,馮亞秋的淚水頃刻間濕了臉頰,將早就準備好的換洗衣服,掛在屏風上,取下絕冥那身暗黃的龍袍。使勁的克制住哽咽的聲音︰「我去給你備些糕點。你等我!」快速地翻出長袍中的鑰匙,緊緊的攥進手中,奪門而去!zVXC。
絕冥又去忙了,馮亞秋躺在那張軟榻上,睜著雙眼直直地望著天花板,濃重的睡意襲來,她緩緩地閉上了眼楮。
馮亞秋透過寢宮中的雕欄木窗,遙望著白茫茫的天幕,緊緊地蹙起了眉頭,思緒不由地將她拉到了很遠。
歆玉的話,引的馮亞秋的淚水更加洶涌,失去的記憶一幕一幕斷斷續續地浮現在眼前,如同電影一樣,最後被串聯在一起,她想起來了,狐瑩的事,小水鬼的事,與夏昔她們合作的事,紅狐的出現搗毀了設計好的一切,一切的一切都想起來了。
重要的記憶回來了,遺失的記憶重新回到了腦海中,可是悲傷,難過的淚水卻是再也止不住。絕冥,她的絕冥變了,變成了一個吃人的魔鬼。這是她不忍看到,不願接受的事實。原來顏凝愛沒有欺騙她,只是她不願相信,不願接受罷了,原來……如此!
生靈涂炭的一幕幕仿佛近在眼前,與自己相隔那麼近,僅僅一線,便是天人永隔。大家都有不能輕易放棄生命的理由,可是誰又想過絕冥也有不能放棄的理由,大難臨頭,能夠想到的也許只有自己,誰還能顧及到他人。生死線上,所有的生靈都是自私的。
這一幕刺激到了窺探的小女人,那藍焰讓她沒有驚異,可是那抹邪魅笑容,像是一把錘子一樣,狠狠地襲向了她的額頭,重重的一記敲打。讓她不由地倒退了數步,這樣的笑容,好像在哪里見過,當時自己也是借著門縫窺到了一副類似的場面。
他不要再奢望,不要再憧憬,不要再活在夢境之中,他要握住這一切,牢牢地,穩穩地,腳踏實地活著,不要只做一個容器,不要只做一個軀殼,不要受他人擺布,僅此而已。所以無論如何,都要找到女媧,無論如何也要討要到這一切。
馮亞秋沒有把一切對殘殤與歆玉講明白,只是告訴他們要怎麼去做,可是兩人哪里肯依哪里肯饒,非要知道個清楚明白,迫于無奈,馮亞秋只得從實招來。
「我來救你們了!」馮亞秋拿著鑰匙,顫抖地擰開門,無助的掃過每張熟悉的面孔,心由頂端跌到了谷底,絕冥竟背著自己做了這麼多的壞事,還抹去了自己的記憶。悲戚地笑了笑,搖晃著身軀踉蹌了幾步,幾乎癱軟在地上,還要寂寥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讓她沒有趴摔在地。
淚水不由的自眼中滾落,飄散在白茫茫的空中,晶瑩剔透,隨風而逝……
「是,殘殤這就去辦。」殘殤領命退了下去。
「夫人……」歆玉總覺得這樣的辦法不是個好法,可是現在自己是個局外人,又怎麼能說的出當局者的心情。
「看來她本身是排斥的,不願意承認絕冥變化的事實,拒絕喚醒記憶,有很強的抵觸心理。」樺羽听完顏凝愛委屈的陳詞,總結道。
「夫人,那是秘牢,外面包裹著法術屏障,除了鬼王誰都打不開,或是拿到鑰匙可以打開。只是……」殘殤一五一十的稟告著自己得到的一切消息。殘殤想說那鑰匙在鬼王身上,幾乎從不離身,根本無從下手。
听到聲音,絕冥直接推門躍身而入,抱住馮亞秋順勢要栽倒的身軀,一把擁進懷里︰「怎麼了?是不是又做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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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冥,我等你三天,三天之後,我們就走,再也不要再去過問這世間的一切,一家四口過日子。」馮亞秋沒有把未來的孩子算在內,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孩子是自己求不來的,好像是一個望塵莫及的夢一般。潛意識里抵觸著不願提起。
「歆玉,你也隨殘殤一起去,到時候就留我一人應付,你們如果感覺苗頭不對就走,別管我,明白嗎?」馮亞秋把一切都交代了仔細,如果真的有什麼,那就讓她一人承擔下來,扛下來便好,不要再牽連更多人進來了。
該去問問嘛?可是問了就能得到答案嗎?如果真如顏凝愛所說,自己的記憶被絕冥抹去了,那自己問了也是多余,何況自己為什麼要相信她?要相信那個一世之人。
「是!遵命!」絕冥邁著閑散的步子,朝屏風後踱去,將褪下的長袍,隨手掛在屏風上,疊起月兌下的薄衫,也一並的掛了上去。淺笑著屈身窩進了暖水之中。
也許這就是身為天帝女兒的不得已,也許這就是身為天帝女兒的命,明明想抗拒,明明想不順從,可是卻由不得自己改變,身不由己地做著心不甘情不願的事,違背著良心,違背著善念。
「殘殤,你負責跟著絕冥,查查他把人關到了哪里,我們先想辦法把人救出來。」馮亞秋臨危不亂對殘殤吩咐道。
窗外除了鳥兒的啼叫,潺潺的溪水聲,還有傳來男人說話的聲音︰「這信你可曾拆開看過?」是絕冥的聲音,自緊閉的門扉透了進來。
馮亞秋輕輕倚靠在絕冥的懷中,悠悠道︰「哪有。」也許這是最後一次了,她可以這樣靠在他的懷里,享受著他如此寒涼沁心的擁抱。淚水在眼中打著轉,扭過頭,覆他的胸口,不露痕跡地將淚水硬收了回去。「快去沐浴吧!」掙開他的懷抱,搬過他的身軀,使勁的推擠著。
手捏的衣袍上,有幾片水漬,濕濕的,絕冥本以為是自己頭上落下的水滴,仔細一嗅,淡淡的泛著一股馨香,是小女人身上的味道,她給自己取衣服的時候手怎麼會是濕的,不,不對。一股不好的念頭直沖腦海,這不是水漬,是她的淚水,她哭了。
「絕冥,我們別回地府了好不好?就在這里,把我父母接來,我們就在這里過下去,哪也不去了,好不好?不要什麼榮華富貴,不好什麼權勢,只要在一起就好。」馮亞秋的小手緊緊地抓住絕冥寬大的衣袍,她有一種感覺,回去她會失去他,永遠的失去他。所以她執意要留下,留在這里,守著他,哪也不想去。
下意識地回頭去尋自己替換下來的長袍,發現被放置在床頭,絕冥大步走了上去,一模衣袋,不由地退了數步,鑰匙不見了,冥刃也不見了,她不見了,她拿著鑰匙去救人了,該死!想到這,絕冥一凝法力,躍身出了門。
「夫人,您別哭啊!回頭鬼王看見又會怪罪歆玉的。」歆玉一句無心的言語,可是自己為什麼會說到又呢?鬼王以前有怪罪過自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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歆玉小心翼翼地端著茶盞,遞送了上去。結果不巧,馮亞秋的手一揮,送上的茶盞應聲被小女人直接打翻扣在了地上。
直到絕冥抱著馮亞秋離開,走的遠了,再也看不見了,她的目光都一直死死地落在遠處被拋在身後的景致上,似乎是想把那里的一切刻進心中,深埋進腦海中一般,她有一種預感,只要離開,就是永別,從今而後,這里的一草一木一欄一景都只會在自己的夢中存在,永遠不會再見!
發狂後的絕冥真的不會對自己痛下殺手嗎?她真的不敢保證,他竟抹去了她的記憶,還有什麼他做不出來的,可是事到如今,除了相信,還能做什麼?絕冥,你千萬不能讓我失望,我已經壓上了全部,如果輸的話就是輸掉了你,更是親手碾碎了自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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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冥,夠了!放了他們吧,你答應過我,三天,三天你就會帶我離開,不再問這世間紛擾之事,難道你忘記了嗎?」她的聲音是悲傷的,每一言每一語都是悲戚的控訴。他答應了她,如今這算什麼?全然不作數了,是嗎?
「夫人,燙到沒?」歆玉嚇的趕緊詢問出聲,慌手忙腳地執起馮亞秋的手臂,細細地察看著。
這是馮亞秋回到鬼宮中的第二天,一如既往平淡如水的日子。不由的讓她開始懷疑,自己前幾日是不是得了疑心病一般,竟覺得自己會與絕冥分離。
「走?!他們哪也去不了!」秘牢的門前,一個頎長的身軀堵在了正口,卡住了生的出路,冰冷的聲音隨著肆虐狂風刮了進來,束縛住了每個人的手腳。
小女人走後,絕冥怎麼想怎麼覺得不對勁,他覺得她心中有事,可是會是什麼事?淺笑著搖了搖頭,這個小女人去的是不是太久了些,備糕點,還要現做不成?
絕冥飛快地瞥過信上全部內容,滿意地露出一抹邪魅的笑容,一抬手,一把藍焰將信化焚燒成了虛無。
「是,屬下會幫您支開鬼差,您的動作一定要快,一旦被鬼王發現,後果不堪設想。」殘殤戰戰兢兢道。
「是,那鑰匙在鬼王的身上,鬼王從不離身。」
「可是……」歆玉想說什麼,想問緣由,在看到馮亞秋紅腫的雙眼時,她突兀的住了口,直接奔出寢宮,尋殘殤去了。
歆玉端茶進來,都沒有被她察覺到,更沒有讓她醒悟過來。
「好,三天後,我會帶你回到這里,然後過我們希冀的生活。」打橫抱起懷中的小女人,絕冥露出一抹暖心的微笑,邁開寬大的腳步,走出了屋子,以法力把周圍布下一層結界,防止有不速之客到訪,佔據。
馮亞秋的淚水止不住的往下落,說不出個理由,她甚至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哭。
「那我們怎麼辦?」鳳瑤諷刺地笑道,夏昔把那一戰放給了眾人看,現在大家都各自懷揣著心事,誰都不敢輕易對絕冥再言憐憫、同情。
「亞秋,還有一天,只要等憶淵到了,引出那人,了結了這一切,我自然會帶你走,絕不食言。」絕冥輕輕哄著與自己對峙的小女人,語中是無限的柔情。
「鑰匙?是不是很多把鑰匙拴在一起的一串。」馮亞秋腦中憶起絕冥的腰際有一串鑰匙,也許那秘牢的鑰匙就在其中,也許就是那把沒有字標記的無名鑰匙。
「萬般皆是命,有些人不願意接受,但是卻迫于無奈,必須順從。她就算不樂意想起來又如何,命運的洪流由不得她去選擇,去取舍!」夏昔的一席話道出了真諦。直指人心,讓人不敢直視。
馮亞秋手撐桌案站起身來,邁著碎步朝著門旁走去,一听到絕冥的聲音,她的愁鬧就頃刻全消了,想見他,想抱抱他,唯有窩在他的懷中才可以安心。
「我有辦法取下那串鑰匙,今晚,你們在秘牢門口等我。」馮亞秋輕拍胸口,淡然道。如果真是那一把,她有辦法自絕冥的身上取下來。
「啊!」痛苦的哀嚎著,這記憶到底是什麼?很重要,到底是什麼,為什麼想的時候腦中只是一片空白,斷斷續續的片段,接連不上,到底自己遺忘了什麼?那段空白的記憶去了哪里?
「亞秋過來。再等一天,就一天就好。等憶淵一到,那人來了,我自然會放了他們,相信我,好不好?」絕冥盡全力地游說著馮亞秋。
「絕冥,你叫我怎麼相信你?你抹了我的記憶,你抓了這麼……這麼多的人,他們都沒有做過對不起你的事啊!你到底要見誰?為什麼要等仙尊,為什麼一定要非見那人不可?為什麼一定要這樣做?!」馮亞秋的情緒過于激烈,她甚至有些把持不住自己那顆激蕩的心,想大吵大鬧一翻,好好的喧囂,發泄一下。
「因為我要一個生的權利,只有她能給我,因為我要給你一個孩子,我不要承認鬼王無後這一事實。」絕冥的想法很簡單,理由也很簡單。簡單到達不到,簡單到根本成不了他人心中的理由,說服不了任何人。全文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