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敏月,你來這里做什麼!」
外面飛身進入一個黑影,我回頭看去,卻是柴紹。
他靈敏地躥到我身前,左手伸展開,將我擋在身後,右手拔出長劍刺向前方,先前懷中揣著的紙袋子瞬間墜落,紙袋子里滾出兩個熱包子,還冒著熱氣,熱包子順著地板往前翻了兩個跟頭,沾染一身灰泥。我忽然想起昨半夜里鬧起嘴饞,窩在他懷里吵著想吃鎮上最有名的王記灌湯包,他們王記做出來的灌湯包,皮薄光潔,湯足如泉,濃而不膩,味厚鮮美,堪稱一絕。本以為當時我只是在說夢話,想不到柴紹竟都听到耳朵里去了。
慕容敏月見到柴紹,果然臉色變得鐵青。有外人在場,她似乎不好發作,只叉著腰半天咳不出一句話來。
「說啊,你來這里做什麼!」
我冷哼一聲,看著柴紹那不依不饒的樣子,不禁覺得好笑。她來這里,能做什麼?這還不是明擺的事兒嘛。
我揮開柴紹擋在面前的手臂,向前走了一步,沒好氣道︰「你們倆夫妻慢慢聊,我這個電燈泡就先出去了。」我朝門外走去,他們誰都沒來拉我,這樣倒省事。
隱約著听到柴紹責備她說︰「我警告你,休想動她一根汗毛,否則我絕不會放過你。」
那慕容敏月卻根本不受他恐嚇,只厲聲反過來詰問道︰「我也警告你,你要是惹得我不痛快了,我父皇一定會懲罰你,到時候大家誰都不好過!」
緊接著,我听見茶杯摔碎的聲音,木椅被踢翻在地的聲音,各種嘈雜匯聚在一起,傳到我的耳中,那是一種撕心裂肺的刺痛感。
他們夫妻二人一直都是這樣針鋒相對的嗎?在公主府里也是如此,在外面也是如此!我第一次有了一種對于柴紹的同情感,娶了一個自己不愛的女人也就罷了,可妻子偏偏位高權重,壓在自己頭上喘不過氣來,整日里受人白眼使喚不說,還得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而爭執,再加上慕容敏月是個善妒好嫉的主兒,她那些手段我已見識過一二,在我看來,尋常的男人是絕對受不了她這種女人的。我只要一想起柴紹面目愁容的樣子,就會忍不住心疼起他來。
能怪誰呢?一切還不都是他自找的!如果慕容敏月說的都是真的,那麼崔湜以前告訴我的那些柴紹對于慕容家族的仇恨,就全是謊言了?!我怎麼也不願意相信,崔湜會欺瞞我,而且柴紹明顯就是對慕容家族的人恨之入骨,不僅他家中那位悍妻,還有皇太子敏之、皇帝,他對哪個不是惡言相向?凡是姓慕容的,他全都看不順眼吧?就算是敏之性格品德都這麼優秀的人,他也看不順眼。
如此看來,只有唯一一種可能,那就是崔湜也不並不知道實情。
柴紹和燕國皇室的確有仇怨,這些是他所有部下都知曉的,而他和我父親之間的仇怨,知道的人卻並不多,至少目前為止,只有慕容敏月她一人知道,接著,她「大方」的把這些秘密告訴了我,實則是挑起我們柴李兩家的恩怨。
我越想越覺得糊涂,好像自己身陷泥潭怎麼也走不出來。我的父親,和他的父親……這之間到底有什麼恩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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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國皇都。御書房。
「父皇,您看看駙馬,就知道欺負兒臣,您快替兒臣做主啊!」慕容敏月蛾眉輕皺,皇帝最怕這掌上明珠沖自己撒嬌了。
柴紹單膝跪地,不抬頭,也不反駁。縱使有一肚子的怨氣,他還是得暫且壓在肚子里的。面前的不是平常人,而是燕國堂堂的皇帝,柴紹在皇宮外面囂張跋扈一下也就罷了,如今跪在皇帝面前,還是不應當造次。
皇帝拉過慕容敏月,坐在自己的龍椅身側,一邊輕柔的撫著她額前碎發,一邊細語道︰「朕的心肝寶貝,可別生悶氣,有什麼不痛快的,盡管說給父皇听,駙馬他怎麼欺負你了?」
慕容敏月耷拉著腦袋,半天擠不出一個字兒來。
對于這個嬌生慣養的長公主,皇帝是頭疼的很。由于皇後死的早,hou宮眾妃嬪又都無子嗣,因此皇帝膝下的兩個孩子都金貴的跟什麼似的。從小他們姐弟倆有甚需求,皇帝都是眼不眨眉不皺的去滿足,他滿心盼望著兩個孩子能夠快快長大成人,好接替自己的皇位,讓自己也能享享清福。
想不到自己的兩個孩子卻是越大越不懂事了。女兒的丈夫是她自己挑的,夫妻相處的卻並不好,他這個做父皇的,當真不知該如何插手。好歹人家駙馬也是西周國曾經的皇太子,兩個人都金枝玉葉沒受過一點兒委屈,兩個人結成姻緣,門是當了戶是對了,卻各自帶著一副臭脾氣天天鬧別扭。像今日這樣公主拉著駙馬來覲見,撒嬌打諢,也不是一回兩回了。按照往例,皇帝只需隨便安慰幾句,再責罵一下駙馬,女兒就會乖乖回去。可是這一次,皇帝使勁渾身解數,也沒能看見女兒臉上的笑容。
再想想那個不爭氣的兒子,他更是一個頭兩個大。他只有慕容敏之一個兒子,立儲自然只能立他,可是敏之一點兒也不安分,從小就調皮搗蛋,在整個皇宮里到處亂竄,小宮女小太監們沒有誰少受了他折騰的,後來稍大一些,敏之生了一場大病,一睡就是幾年,好不容易醒過來了,以為是上天降福于他,讓他月兌胎換骨重新做人的,誰知他那調皮的性子絲毫不曾改變。如今也二十歲的年紀了,卻完全不務正業,不理朝政,天天一門心思想著練武、學劍。在江湖上闖蕩了這麼多年,也沒見他弄出什麼名堂來,更別說娶個大家閨秀或是小家碧玉的太子妃。
皇太子二十歲了還未娶親,這對于皇帝來說,簡直是奇恥大辱。別人尋常家的百姓,十五六歲也就成家立業了,他這個不爭氣的兒子,可真沒少令他操心。
皇帝寵溺的看了一眼慕容敏月,完全不知該怎麼辦。女兒這樣不依不饒,他總得來點兒狠的,好好治治這駙馬,讓女兒出出氣!
他捋了捋胡須,做了一番深思熟慮,這才宣布道︰「那就請駙馬帶兵出征北魏吧。此戰只許勝,不許敗,若是駙馬敗了,就不要回來見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