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雲蓋天,風聲呼嘯,電閃雷鳴。
沙貝海畔,上下共有七層的破舊出租樓上,小姑和楚芸居住的小窩里,來電鈴聲響個不停。手機被落在臥房里的書桌上,小姑不見人影,不知她去了哪里。
另一頭,楚芸頗為失落地放下電話,她本想打給蘇斐和青山,卻只記住了小姑的手機號碼。
望著窗外暴風雨即將蒞臨人間的景象,楚芸越發想要回到沙貝海,和小姑、蘇斐和許青山他們在一起。
「姐姐,我想回家。」
美樹的日本料理剛完成一半,尚未出爐,她轉身笑對楚芸,誠懇邀請︰「午餐馬上就好,你一天沒有吃東西,先不要走。等下,吃完我開車送你回家,好嗎?」。
「我……」
美樹想起楚芸身上的傷勢,皺眉道︰「吃過午餐後,你得先隨我去趟醫院,檢查一體,不能留下隱患。」
「可是——」
盛情難卻,對上美樹懇切熱情的目光,楚芸不好意思拒絕︰「好吧,謝謝你。」
閑著無聊,楚芸離開沙發,僵著身體在屋里走動,打量美樹的居所。結合醒來後的接觸,能夠肯定的是美樹是救下自己的好人,目前一切安妥。
望著美樹的背景,楚芸情不自禁地聯想起小姑。她們相貌出眾,年齡相近,性情卻有著天壤之別。小姑刀子嘴、豆腐心,大大咧咧;而美樹善良近人,賢惠大方。
楚芸幻想著,若是讓小姑和美樹在一起,肯定會有很精彩的故事。
楚芸進到臥房,斜坐在長空斗篷坐過的床沿,掀開浴袍,露出香肩,端詳身上的淤痕,扭頭查看肩背上多處包扎好了的傷口。
這個時常犯迷忽的少女,秀眉緊蹙,眼眸流轉,喃喃自語道︰「昨晚,我都去了哪里?我怎麼會受傷呢?該不會,是我又撞邪了?」
從小到大,楚芸常常會遭遇一些不合常理的事情。比如,時常無故迷路,找不到回去的路。有時嗜睡,有時卻一連幾天精神抖擻,不用睡覺。突然昏倒的經歷,屢見不鮮。而且,還能看見蘇斐、許青山看不到的東西,听見他們听不到的聲音。更奇怪的是,偶爾與人踫觸,能夠探知到對方的內心世界,這種情況一閃即逝,無法洞悉人心。
所幸,楚芸身邊有蘇斐和青山這兩個發小照看,形影不離,所以一直沒有發生不可收拾的事情。性情使然,時間一長,她自己都已經習以為常,隨遇而安。
但是像今天這樣離奇的,卻是第一次。以往遭遇不合常理的事情,她至少還能記得事情的經過,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出了什麼問題,這次卻沒有任何的印象。
楚芸丟失了一段重要的記憶——從地鐵站到美樹住的地方,前後五個小時的記憶。
百思不得其解,多思無益,索性不去理會,除了身上多出的傷,似乎沒有其他的損失。最重要的是,楚芸知道自己並沒有失身,這是萬幸中的大幸。
楚芸得過且過,擾上浴袍,雙手護胸,輕輕躺在楚歌躺過的榻榻米床上,盯著天花,一動不動,進入她象征性的天然呆狀態。
……遙遠的廣州白雲區,羅沖圍汽車客運站附近的一家湘菜館,空蕩蕩的。店里只有小姑、蘇斐和許青山三人聚在一張餐桌上,等候上菜。
這個時間段,午餐早已過去多時,而晚餐時間又沒到。不管是千犀人,還是長沙人,都沒有喝下午茶的習俗,不知道這三人是來吃午餐,還是晚餐。
「你們兩個,不要太擔心啦,閨女她一定會回來的。」
楚芸失蹤一天一夜,蘇斐和許青山動員一切可以請得動的老鄉,想盡一切法子,都沒有打听到楚芸的下落。而小姑倒好,當是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了一樣,令蘇斐和許青山很不爽。他們兩人都不願搭理小姑,還在心里怪責她太過冷酷無情。
「拿鏡子照一照,看看你們自己,整張臉,都成什麼樣了,一夜不睡,不吃不睡,想成仙啦?」
「哼!」蘇斐白眼瞪她,小聲念叨著︰你是豬頭,就知道吃,就知道睡,看你就寶死!
許青山說︰「這麼多年,小芸她從來沒有像這回一樣,失蹤一天一夜,毫無音訊。我擔心她……我怕她出事……」
蘇斐用胳膊肘蹭了青山一下,示意他不要理會小姑,跟她說話等于放屁。
「不會啦,哪有你說的那麼嚴重?別胡思亂想,你們兩個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小姑卻捧起蘇斐的臭臉,笑道︰「我姑娘是個人見人愛的寶,還有人比你們更緊張她,他們是不會讓閨女出事的。」
蘇斐甩開小姑的手,偏過頭去,雙手互抱,沒好氣地說︰「我又不是傻子,才不信你的鬼話。」
「糟糕,我手機——應該是落在家里。」
小姑發現自己的手機不在口袋里,有些著急,站起說︰「我回家一趟,馬上就來。」
蘇斐嘴不留情,說︰「要下雨,動作快點,別像老娘們一樣磨磨噌噌。很快就上菜了,我和青山可沒有小芸那副好脾氣,才不會等你。」
「二十分鐘,不,我只要十五分鐘。」這家湘菜館距離沙貝海畔小姑住的出租樓,來回需要十分鐘左右。
「去去去……倘若來遲半分鐘,我和青山就把菜全都吃掉,你等著吃剩飯剩菜吧。」
小姑大大咧咧地回了一個笑臉,快步離開菜館。
「單,也是你買!」蘇斐在小姑背後大喊,以買單嚇唬小姑。
沙貝海,那條坡度較緩的街道。
小姑沒有打傘,冒著雨點,一路奔跑而來。
藍眼楮的黑衣蒙面女子神出鬼沒,此時正站在楚芸住的樓下,已等候小姑多時,望著她到來。
小姑見怪不怪,從這個神秘的蒙面女子身邊經過時,只掃她一眼,匆匆鑽進樓道,視而不見。
蒙面女子略微一怔,轉身看小姑上樓,開了口︰「我,有話對你說。」
她的聲音,陰寒。
仔細一听,小姑感覺有點耳熟,于是停了下來。
「介意我隨你上樓進屋麼?」
小姑沒有出聲,背對著蒙面女子,停了片刻後繼續往上爬。
蒙面女子當她是默許,跟在小姑身後,抬階而上。
……廣州天河區,楚芸和宮崎美樹結束午餐後,換了衣服,離開公寓,到了地下停車場。
美樹拉開車門,摻扶楚芸坐上副駕駛座時。後廂車門無故打開,而後很快又輕輕合上。楚芸正埋頭整理背包,未能察覺。但是,美樹看得清清楚楚。
楚芸瞧見美樹傻站著不動,抬頭問︰「美樹姐,怎麼啦?」
美樹回過神,含笑道︰「噢,沒事。」
楚芸沒有多慮。美樹坐上駕駛座,合上車門,啟動小轎車,離開停車場,她的眼楮卻時不時地偷瞄頂上的後視鏡。楚芸發現美樹這個舉動,忍不住轉身檢查後座。
「後面是空的,沒什麼東西啊。美樹姐,你究竟在看什麼?」
美樹隨便編造了一個謊言,說道︰「這個,我……這是我的一個改不了的習慣。」
楚芸突想起美樹說的隱身人,便伸長手,在後座虛抓,不過一無所得,沒有抓到什麼。
美樹叮囑道︰「小心背上的傷口,不要亂動,系好安全帶。」
楚芸聳聳肩,綁上安全帶,端正坐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