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翹和茯苓兩個都是老太太身邊出來的人,心思手段自然是都不差的,也明白自己初來乍到的不適合摻和五湖四海的事情,再說這五湖四海原本的奴才們對于這兩個空降過來的大丫頭難免心懷敵意,倒是很乖巧的不出頭,跟著采薇去到給她們安排的屋子里去了。
南宮蕭心里難受得緊,從成親以來他們小兩口身邊就是非不斷,以前總還幻想著時間長了母親總會被感動的,如今看來不過是自己一廂情願了,這婆媳兩個根本就是死對頭,尤其今日,東籬本來就是九死一生的回來的,又被兩位長輩給弄得一肚子氣,結果這病情來勢洶洶的,一下子就起不來了。
水墨心里有氣,對著南宮蕭也是一副冷臉,倒是忙忙碌碌的照顧著東籬不肯離開,南宮蕭有心要自己親自照顧,可惜他哪里照顧過人,只得留下了水墨在這里看著,自己只會不間斷的換帕子冷敷。
丹朱親自去熬藥了,這府里頭不知道多少人看自家主子不順眼,熬藥的事兒自然是不敢假手他人的,需得謹防不安好心的人動手腳,這事兒除了幾個貼身丫鬟別人是不許近身的,當然到時候若是出了什麼岔子,最先倒霉的也是她們,所以必須看好了容不得一點閃失。
東籬意識迷迷糊糊的,感覺自己腦袋想是要裂開一樣的疼,身上冷的哆嗦,好像再一次掉進了玉帶湖一樣,嘴唇都在發抖。可是過了沒一會兒,這些感覺統統都沒了,她好像一下子從身體里面飄了出來,眼看著屋里屋外忙成一團,卻沒有人注意到她一臉茫然的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那床上躺著的可不就是她的身體,為什麼她飄了出來?難道是真正的莫東籬的靈魂回來了?
床上的人只能听見微弱的呼吸聲,什麼動靜也沒有。
南宮蕭不是已經可以看見鬼魂了,為什麼卻對自己視而不見?東籬看看自己的魂體,穿著的是跟床上的人一模一樣的衣裳,對著鏡子看看,卻什麼也看不見,人家都說鬼魂是沒有影子的,原來在鏡子里面也一樣是照不出來的。
南宮蕭一邊換著帕子一邊注意著東籬的情況,這功夫見她呼吸越來越微弱,臉色也越來越差,不禁心急如焚,用手一模身上,剛才還滾燙的,現在居然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冰冷來,頓時跳將起來︰「快去請太醫來」自己毫不猶豫的把人扶起來坐在後面,試圖用雄厚的內力幫助她暖和身子。
水墨慌了手腳,趕緊跑出去吩咐下人,太醫才剛走沒一會兒,腿快的小廝趕緊騎了馬去追了。那太醫早就已經是胡子一大把了,被個小廝給拉著扔馬上就飛奔了回來,到了的時候整個人站都站不穩了。
連汗都來不及擦一把的就被南宮蕭給拉過去診脈了,可憐的老太醫忍著世子爺幾乎可以把人凌遲的目光小心翼翼的診著脈,漸漸地臉色越來越難看,神色越來越凝重,看的南宮蕭心里怦怦亂跳。
好不容易老頭兒收回了手,南宮蕭立即迫不及待的詢問道︰「怎麼樣?為什麼忽然變得這麼冷了?她連呼吸都好像要停止的樣子。」
老太醫為難的模模胡子,斟酌了一下用詞,唯恐自己一個不小心激怒了本來就心情不好的世子爺︰「世子夫人這脈象,不大好啊。」
「廢話好的話還要你來做什麼?」南宮蕭恨不得把這老頭子一拳打出去,可是還需要他看病,只得勉強忍住了︰「到底怎麼回事你就明說得了」
老太醫哆嗦著抹了把汗︰「這個,世子夫人的脈象根本就不像個活人啊」
南宮蕭登時惱了,一把抓起老太醫的衣襟,晃了晃自己的拳頭︰「你是不是今兒腦子沒帶出來?爺不介意給你清醒清醒。」
「別打別打」瞄一眼那拳頭,老人家咽了口唾沫,他當個大夫容易嗎?「世子夫人這應該是患了離魂之癥了,老朽無能,對此卻是沒有什麼辦法的,不如找幾個有本事的和尚道士來做做法事」
南宮蕭聞言氣得把老家伙一把推了出去︰「你是個太醫,自己不懂如何看病居然寄希望于鬼神之事,那以後誰還需要你們這些人了?生病直接去找和尚道士就是了」
老太醫自知理虧,可世子夫人的脈象的確是古怪,試探著出主意道︰「您不是跟國師大人關系很好嗎?國師大人神通廣大,說不定能有什麼辦法呢。」
東籬在一旁看的哭笑不得,這醫生做到這麼不靠譜兒也真是難得,也不知道他是怎麼進入太醫院的。
南宮蕭心煩意亂的把人攆出去,自己握著東籬漸漸冰冷下來的手,繼續傳輸內力溫熱她的身體,自己身上也開始逐漸的冒出汗水來。
東籬看的心疼,才一靠近就感覺他身上一股凜冽的力量散發出來,使得自己居然無法靠近過去,仔細看來南宮蕭周身似乎都帶著隱隱紅光,心道莫非這就是柳氏說過的身經百戰的人身上帶著的凜然之氣?像是自已這樣的陰魂根本就無法突破進去的。
水墨抹著眼淚沒了主意,這可怎生是好?連太醫都看不出來是怎麼回事,自家主子好好的怎麼就這麼倒霉?
「世子爺,奴婢再去外面找幾個民間有名的大夫來瞧瞧,說不定他們有什麼法子呢」實在沒法子了只能病急亂投醫,水墨急匆匆的就出門叫人找大夫去,這麼大的陣仗卻早就已經驚動了闔府人,老太太和黃氏那邊都打發人過來詢問,這才知道世子夫人得了急病,這麼一會兒工夫人就已經快不行了。
老太太一听就急了,趕緊的坐上軟轎就過來了,一進門就看見南宮蕭雙手緊貼在東籬背上,兩個人都閉著眼楮一臉蒼白,南宮蕭額頭上滾滾汗滴更是幾乎匯成了溪流,頓時就心疼得不得了︰「快去多請幾個太醫來,一個不行兩個,兩個不行三個,我就不信還有什麼治不了得病了」
正說著黃氏也趕過來了,還沒進門就被老太太給攔住了︰「你先別進去了,進去看了只會心疼,孩子們這兒忙著呢,咱們得想法子趕緊把能治病的大夫給請回來。」黃氏本來心里對兒媳婦就不待見,進去要是看見自己兒子那麼拼了命的挽救東籬,還指不定會鬧出什麼事來,這個時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水墨忽然又急匆匆的跑了回來,上氣不接下氣的︰「老太太、太太,外頭來了個老和尚,說是能救我們夫人的。」
老太太自己是個信佛的,一听有個老和尚自己送上門來,頓時就感覺莫非是自己多日吃齋念佛佛祖垂憐了?趕緊的叫人把人領進來,特意囑咐了要客氣有禮,不能怠慢了高僧雲雲。
黃氏卻對這些不是很相信︰「哪有那麼巧的事情?這邊才剛病倒就有和尚上門萊醫治,莫不是什麼江湖騙子得知了消息故意來騙取錢財的吧?」
「瞎說」老太太對此很不滿意︰「出家之人哪有那種心思?就算是要花費些錢財,只要人家有真本事,咱們還用得著擔心受騙?」
正說著,下人已經領著一個眉毛胡子花白的老僧走了過來,那老和尚一身洗的發白的僧袍,身上也沒有披什麼袈裟,手上掛著一串念珠,走過來站住腳,雙手合十對著兩個女人略施一禮︰「兩位女施主,貧僧這廂有禮了。」
老太太忙道不敢,黃氏看著這人一副慈眉善目德高望重的樣子,倒不像個騙子,心里的疑慮就先打消了幾分,也變的尊重起來︰「大師有禮听聞大師可以救我家媳婦?」
南宮蕭在里面听到動靜,讓身體暖了幾分的東籬躺下來,蓋好被子,自己推開門︰「智凡大師」聲音里帶著喜悅和不敢置信,還有微微地放松。
「您就是智凡大師?」老太太早就听說過智凡大師的名頭,只是這老和尚閑雲野鶴的四處飄蕩,一直無緣得見,想不到今日居然會上自己家里來︰「不知者不怪罪,大師可別計較我們失禮之處」
這就是智凡大師?東籬仔細地打量著紅光滿面的老和尚,當初自己的那塊玉鎖片就是他給的,還有那批命的八字,這老和尚是真有本事還是故作玄虛?
智凡大師的一雙眼楮閃電一般的落到東籬身上,微微一笑,後者悚然而驚,老和尚竟然好像可以直接看穿自己的魂體,那目光有如實質,自己被他一眼掃過居然感覺靈魂震顫,好像隨時會崩潰一樣,不禁暗暗警惕起來。
「還請大師救救拙荊」南宮蕭見了這意外之喜的救兵,心里很是高興,馬上就請求智凡大師營救東籬,卻被智凡大師輕輕地拉住了衣袖,搖搖頭︰「不急,不急,世事自有緣法,現在還不到時間,你放心吧,你的妻子是不會有事的。」
南宮蕭還想說什麼,老太太已經念了聲佛,搶先道︰「大師都這麼說了,蕭兒你還擔心什麼?來人,去給大師準備齋飯茶水,一個個的全都跑到什麼地方去了?」
因為東籬生病,滿院子的人早就已經是忙得人仰馬翻了,這會兒老太太叫人準備齋飯居然都叫不到人,頓時沉下一張臉來,還沒發作,自己派過來的兩個丫鬟連翹茯苓已經慌忙地跑了過來︰「給老太太請安」
關鍵時候還是自己的人靠得住啊,老太太在心里感慨了一番,揮揮手︰「你們去廚房里說一聲,準備齋飯,做得好了重重有賞」
智凡大師手里捻著佛珠,既不阻止也不贊同,笑眯眯的像個彌勒佛一樣的站著,眼楮卻一直都緊盯著靈魂狀態的東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