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現場是很亂的,一群人死死地護在她身邊,警惕的盯著那些前來鬧事的人,唯恐一個不慎會出什麼亂子,卻少有人注意到東籬的臉色,那般的詭異,似乎看到了什麼令人吃驚的東西一樣。莫悠然一張俊俏的臉孔漲的通紅,指手畫腳的跟那些蠻不講理的人理論著什麼,那邊激動異常的漢子們卻絲毫不予理會,甚至屢屢試圖沖上來揍他,幸好被兩個身上有功夫的給阻止在外頭,否則夠自家哥哥喝一壺的。
莫老爺看著這亂七八糟的場面深感頭痛,忍不住的大喝一聲︰「好了,都別吵了」
大概是早就看出來這個人是能做主的,那些鬧事的聞言全都看過來,其中一個估計有四十來歲穿著一身黑色衣裳,腰上還掛著一個做工粗糙的荷包的男人出面道︰「這位就是家里的老爺吧?你們家的人打死了人,總要給個交待,我們雖然是鄉下人,卻不是那麼好糊弄的,不叫我們滿意了,大不了咱們見官去」
「對對見官去」後面一群人馬上就七嘴八舌的附和著,看得出來領頭的這個人在這些人里面地位不低。
「你們不要隨口胡說」莫悠然氣得幾乎要跟他們拼命,被南宮蕭一把扣住肩膀絲毫不能動彈,只能在口頭上為自己叫屈︰「我不過伸手扶了他一把,卻被你們給污蔑成這樣你們這個地方原來見不得別人做好事的,倒打一耙的事兒倒是干的順溜」
「我們家阿爹身體好的很,可是好端端的人就在你身邊斷了氣,那麼多人看著呢,就只有你們兩個遠遠地說話,不是你動的手是誰?」那跪在地上哭天搶地的女人抬起頭來,惡狠狠地盯著莫悠然,一張被太陽曬得黑紅的臉上居然還涂著胭脂,很有些不倫不類的感覺。
「你、你,你簡直是血口噴人」莫悠然又是氣惱又是傷心,他自覺得對這些人是不錯的了,給他們田地開墾,還免費贈與種子,說好了來年收獲的時候只需要一點點租子就可以了,這些人卻還這麼對他,他不過是跟那據說是種田好手的老漢商量著種白菜的事情,自然距離開荒的人就有點遠,那老漢站了沒多久就身子打晃,他好心扶一把,居然就變成了殺人凶手。
「這麼說來你們並不知道這位老人家的死因?」左佔出面站在那伙人面前,眉頭微微皺著,「什麼都不明白就上門來鬧,難道就不曾找個大夫好好瞧瞧?」
「人都死了還瞧什麼大夫?」那女人毫不含糊的吼了回去,抹著眼淚︰「我知道你們都是一伙的,想著包庇殺人凶手,今兒你們要是不給個說法,我就不走了阿爹啊,你死的好慘哪,他們這些外來人生生地想要逼死我們啊」說著一坐在地上拍著大腿就嚎了起來,倒是叫莫家的一群下人們看著瞪眼,什麼時候見識過這種鄉野潑婦了?
東籬冷眼看著那女人的做派,還有那些來鬧事的人面上微妙的神情,什麼討還公道,怕不是見他們一群外來人卻開墾出了這麼多的土地,眼紅了,想要分點什麼好處吧?或者是見到莫家越來越高的聲望,還有那高高圈起來的圍牆,想著取而代之,過過管理別人的癮頭?
反正,絕對不是為了地上的那個老人來討公道的。
「讓一讓,讓一讓」亂七八糟里面月娘背著個小小的藥箱擠進來,蹲在死者身邊伸手就想去查看,卻被那一直不曾作聲的男人給警惕的攔住了︰「你想干什麼?」
王月娘著重的打量了一下死者臉上的表現,對著那男人很是客氣的點點頭︰「我是大夫,可以讓我看一下嗎?」。
那本來坐在地上干嚎的女人忽然一股碌爬起來,一把就將王月娘推了個跟頭︰「你滾開貓哭耗子假慈悲,你說你是大夫?騙誰呢?黃毛丫頭打量我們都是傻子?哪有什麼女人做大夫的?你莫不是那小白臉的相好,想要為他月兌罪就假冒大夫哄騙我們吧?」
王月娘雖是個女孩子,可是一直得到家里人的寵愛,什麼時候受過這樣的氣了?一張俏臉頓時氣得慘白,那女人卻還在喋喋不休︰「不管你們說什麼,今兒不給個交待,我們就不算完了總不能我們死了個人卻是白死了。」
這話里的意思已經很明確了,就是借著死人來佔便宜的。
莫悠然氣得幾乎喘不上氣,這潑婦非但信口開河,居然還敢動手︰「王姑娘,你沒事兒吧?」
王月娘爬起來,兩個莫家的丫鬟趕緊過去把人給扶著走開,女人看著幾個女孩子身上穿的漂亮衣裳,頭上戴著的簪環首飾,眼楮里飛快地掠過羨慕、嫉妒等等情緒,不一而足。
羅氏站在人群里听了好一陣子,這功夫走出來,似笑非笑的看著那個女人︰「那不知道這位大姐,你想要什麼樣地交待呢?」
終于有個說人話的出來了,女人聞言臉上的神情放松了一點,剛想說話,卻被那漢子給截去了話頭︰「老劉頭是我們這地兒最會種地的,我們這些人都指望著他哩現在他死了,就算是有地,叫我們怎麼種?到時候說不定連租子都拿不出來。」
「那你話里的意思是說,我們家開墾出來的荒地交給你們種,還種出錯處來了?」東籬忍不住冷笑︰「莫不是還要補貼你們多少銀子,甚至把那些土地直接給了你們不成?小算盤打得倒是清楚,可就是不知道諸位來之前有沒有仔細地打听過我們家的來頭」
漢子聞言有些猶豫,雖然眼紅人家的地位財富,想要分一杯羹,要是這家人真的來頭不小的話,自己大概討不到好去,不禁就有些遲疑,說時遲那時快,那女人拍拍上的土,毫不猶豫的一把把漢子推開︰「一邊兒去,被個小娘們幾句話就嚇住了,算個什麼男人我告訴你,少拿那些話來嚇唬我們,以前也不是沒有一些有錢人想要欺負俺們,還有京城來的有錢人家來收購藥材毛皮呢,敢欺負俺們,一樣要被關老爺打板子,遠遠地攆出去的」
「官老爺?」羅氏好笑的重復著這三個字︰「我記得,遼東這地方也就只有一個鎮北軍,那里曾經有什麼官員駐守在此了?莫不是你們自己人推舉出來的吧?這樣的官老爺也就只有你們自己會承認,對我們來說,他什麼都不是。」
「快抓了他們見官去」那女人見對方那個油鹽不進,又不肯松口給好處,頓時就嚷嚷起來︰「打了板子攆出去,我們這地界不能叫外地人給佔了去」
說了半天還是想要謀奪別人家的財產,以前大概也有不少的商人被這里豐厚的利潤所吸引曾經來過,可是十有八九大體應該都是被這些當地人想法子給趕走了,至于留下來的錢財自然是被瓜分了,這些人似乎已經養成了習慣,就會被他們惦記著奪取好處。
「說起來,我們家跟鎮北軍的關系可是很不錯呢。」東籬見這些人仗著本地人的優勢想要欺壓外來人,冷笑了一下,不就是仗勢欺人嗎?誰還不會了?「鎮北軍的統帥鎮北侯,那是我家公公,看到了嗎?那邊那個公子,」她指著自家相公南宮蕭︰「那是我家相公,鎮北侯的嫡子,下一任的鎮北侯,你們跑到我們家里來鬧事,就是不知道你們所謂的官老爺會不會為了你們出面跟鎮北軍對上。」
鎮北軍是什麼?駐扎在邊界上,經常性的跟入侵的瓦剌人打仗,那是保護邊關不受侵擾的保護神啊,要不是有他們守著,誰敢住在這里?光是那些窮凶極惡的瓦剌人就能把他們全都綁了去做奴隸。
一听這家人居然跟鎮北侯有關系,而且鎮北侯家的公子也在,氣勢洶洶的眾人頓時有些手足無措起來,得罪了鎮北侯那可是要命的事情,他們開始打起了退堂鼓,那女人猶豫了一下,有點不甘心,莫家的富貴可是人人都看在眼里的,他們說跟鎮北侯有關系,那就是有關系了嗎?說不定是騙人的
跟她相同想法的人不是沒有,但是卻沒人敢說出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人家是真的,可不就是倒霉了嗎?
他們在想什麼,莫家人怎麼會不明白,莫悠然卻還是格外的憤怒︰「剛才還氣勢洶洶的說是我打死了人,現在知道我們家跟鎮北侯有親,怎麼什麼都不說了?」他看著那個臉色百般變化的女人,格外的不屑︰「剛才還在哭天搶地,現在看來卻是一點淚痕都沒有,真是好本事。」
那女人心里憋著火,卻不敢對著他們發,唯恐那些人真的是鎮北侯的親人︰「只怪阿爹命不好,我們這些窮人家,哪里惹得起鎮北侯?可憐我們家說理都找不到地方,阿爹啊,你在天有靈可要保佑我們啊」
這個女人,一群人看著格外的憋火,東籬喘了口氣︰「既然你們不那麼沖動了,能不能叫我們的人看一看,這位老人家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總是一條人命,不了了之怎麼可以?」
女人還想拒絕,那一直沒怎麼說話的男人卻點了頭︰「你們好生看看,我阿爹一向身子骨健壯,我是不相信他會忽然沒了的。」
東籬看了男人一眼,一張飽經風霜的臉上全是毫不作為的悲傷,比起那個女人來倒是正常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