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城中的庶民比前日足足增長了三倍,餓得發慌的粗野漢子,見了酒樓就往里面沖進去搶吃食,城中四處暴動,府衙已經派了所有的衙差鎮壓,但效果甚微,所有的酒樓關門,所有的攤販收攤,昔日熱鬧非凡的京師大街上,此刻只有衣衫襤褸的庶民。
夜間的青樓,統統是大門緊閉,就是京師最大的采月樓外全是擋都擋不住的暴民,光是靠著采月樓那幾個五大三粗的漢子,根本沒有辦法抵擋,那些暴民破口大罵,他們已經餓了四天了,而朝廷官員卻還來這種煙花場所花天酒地,那些難民,說朝廷是廢物,說采月樓的女子各個是婊子,罵聲極其難听!
這一晚,采月樓頭一次閉門。
滿院子都是謾罵聲,蘇青是樂得自在,眼下,蘇姑娘房門緊閉。
清冷女子在努力的學做賬,今後她要忙的,會越來越多。
又是過了五天,蝗災所帶來的負面影響已經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因著糧食短缺,城中全部是涌進來的難民,這幾天,朝廷已經發放了部分的粥米,在城郊搭好了帳篷,將一大半的庶民已經引出了京城。
但因為糧食極度短缺的原因,由江南調過來的白米,以原有價錢的十幾倍飛漲,銀票也是不斷的往下跌,百姓全部往錢莊兌換真銀,只是十天,就倒閉了五座錢莊。一時間,京城約莫三分之一的小型酒樓統統倒閉,而前些日子因為庶民涌動,而造成的大量死亡,又連帶著一陣小面積的瘟疫,此刻,人根本不能出現在大街上!
一連十數日,采月樓都是大門緊閉,康王殿下帶領朝中大臣,四處搭棚設粥鋪,並用白醋將城中徹底的消毒,一時間,百姓紛紛說道,康王殿下是菩薩轉世,千歲千歲千千歲!
听到憐兒傳遞的這些消息,蘇青只是冷冷一笑。這根本不是長久之計,蝗災波及的範圍,豈止是京都邊緣圍繞的農莊,泗水,廉郡,高縣,彭城,京城邊沿的各大城池都是損失慘重,相信過不了多久,難民會以令人咋舌的數字往京城擠過來,到時候,這位在世菩薩,可就不那麼好收拾了!
現在采月樓的吃喝用度也是極為吃緊,平時一日三餐十分的豐厚,現在都只能跟著喝白粥,以前每天都是大魚大肉的,可是這會兒連一塊肉削都是奢望,可誰也不敢出門,整個京師現在是前所未有的混亂。
又是幾天後,周邊的所有難民全部來到京城,國庫根本無法供給如此龐大的難民軍隊,之前康王所承諾的每日每人都有粥也成了幻影,暴動再一次不可阻擋,原本被稱頌的活菩薩,也成了泥菩薩,京城越來越混亂,天子大怒,革了康王的職,派寧王來善後。
而鐵血寧王,先是用武力鎮壓暴動,再將一部分身強力健的百姓編入軍隊,又給所有人安排住處,之後的重建災區,聲勢也是極為浩大,十來天後,京城終于平靜了。
對著紅綾鏡細細梳妝的貌美女子蘇青,意氣風發,神采飛揚,今天終于可以出門了,她,是時候收賬了!
當憐兒來到鳳宣樓時,她的嘴巴完全不能合上,這座後起之秀的鳳宣樓竟然是姑娘的私有財產!
會帶憐兒,絕不是因為完全的信任,事實上,重生到現在,這位美人除了她自己,又真正信了幾個人?可,憐兒是個好幫手,她其實也想輕松些呢。
「帶她下去,吃頓飯吧!」蘇青低頭指著憐兒,對著趙掌事說道。
「是,夫人。」
人走後,蘇青終于開始了正題,「掌櫃,這里是刑部手印,從此這間酒樓就是名正言順歸我管了!前些日子取出來的銀子,點清了嗎?」不跳字。
「夫人,一切都已經點算好了!」俯首極為恭敬的說道,周掌櫃不可謂不心驚,這個主子,竟然算得到天災,並在之前就把所有的事情布置好了,現在鳳宣樓的貨倉滿滿的是糧食,足夠讓百來人好吃好喝個大半年了,可這位夫人,好似並不是這樣的志向。
「恩,帶好銀子,備好馬車,等會就出去收店鋪!」蘇青附上面紗,她的真容不適合暴露在大庭廣眾之下。
「是」
馬車內,絕子正閉目養神,而她身邊的憐兒卻是帶著無盡的崇拜看向蘇青,就算是前些日子,那麼危險的時候,姑娘都派人把她的母親接到鳳宣樓里,一日三餐供應,憐兒有些激動,有些不可思議,蘇青為何有這等本事。
可想了想,她又覺得這一切都理所當然,不知多久前,憐兒便覺得姑娘有一種讓人凝神的力量,好像真的遇上了任何事,蘇青都可以迎刃而解。
「憐兒,這個給你。」從廣袖中拿出一張白紙,蘇青遞給憐兒。
是采月樓的賣身契!
憐兒無法言語的看著蘇青,她眼中的晶瑩越來越明顯,瞬時就淚流滿面。她曾以為這一輩子都只能在采月樓了此殘生了,可,這賣身契卻是真實的握在自己手上!
起身,憐兒哽咽,下跪的道︰「姑娘對憐兒的大恩大德,憐兒無以為報,願誓死追隨姑娘,從此只忠于姑娘一人,若違此誓,天誅地滅!」
「起身吧」對著這樣的誓言,女子毫不動容,她低低說道︰「我不需你這般立誓,我給你選擇,我買你三年,三年之後你自行去處,可好?」
詫異的看著蘇青,憐兒帶著淚光的眼中滿是不解,姑娘不要自己?
「我不需要一個人永遠的跟隨」蘇青看著還跪著的憐兒,溫和一笑,她又說道︰「世事無常,莫要隨意許諾言。」
「可是,姑娘,您是憐兒的再世父母,憐兒就是做牛做馬也無以為報啊!就讓憐兒跟隨您左右吧!」
「憐兒,你不必多說,你是選擇跟我,還是現在就走?」蘇青的聲音,咄咄逼人,她不想廢話。其實她對于憐兒的懷疑,早已放下,她曾渴望一片自由的天空,可自己無法實現,那麼,讓別人代自己活的恣意,也算是一種寄托吧!
咬了咬牙,憐兒堅定的說道︰「姑娘,憐兒願在您身邊,服侍三年!」
「好,下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