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敬走後,林子靖在余然和余女乃女乃面前笑容依舊溫和自若,就好像自身的情緒半點沒受被家族拋棄的影響。
但這怎麼可能!
推開門,目光很自然地投向林子靖,看著他了無生趣的樣子,余然垂下眼瞼,手中的藥碗一下變得很重,很重,明知這樣放任他是不對的,但她就是不忍心將他從幻想中拉出來,面對被親人拋棄的殘酷現實。
手指在門板上扣了幾下,余然嘴角勾起一絲清淺的微笑,輕聲道︰「該喝藥了。」
林子靖沒動,無神的雙眼痴痴盯著兄弟倆的合影,拿起一旁的打火機,「 嚓」一聲點燃,橘色的火焰轉瞬間吞沒照片上兄弟倆發自內心的開心笑顏,化作一團灰燼,飄落進碧色的筆洗內。
這是他們兄弟倆從小到大唯一的合影!
余然默不作聲地看了眼林子靖,瞥過他眼角處無聲淌下的淚痕,不多話,放下藥碗,留下一方鴉青色的絹帕,轉身進入隔壁兼具起居室作用的繡房。
端坐繡架前,余然的視線自然而然地落到打好底樣,繡了幾片綠葉的銀蠶絲正紅緞子。
繡繃上方,放著一張彩色的繡稿,一朵用真絲布做的粉色絹花。絹花的枝干、葉片、花瓣看上去非常逼真,好似從花枝上采摘下來般鮮活。
這也算是繡花的一種慣用方式,許多繡娘在繡花草的時候,不僅會看著畫稿,更會挑選一朵真花或仿真花,細致觀察花瓣葉片枝干的顏色,以及光影陰暗的變化。當然仿真花更多的是用來參考花朵坐、臥、躺的各種優美姿態。
穿在繡花針上的絲線劈得極細,大約是一絲。已經繡好的那幾片葉子的色彩暈染過渡得非常自然,和院子里栽種的牡丹花葉片幾乎沒啥兩樣,都泛著一層自然的光澤。
余然眯眼,估量牡丹花瓣的暈色。一般而言,牡丹的葉子和花瓣都用三到四種色彩暈染。這樣繡出來的花草,色彩會比較形象生動,活似實物。針法上,余然喜歡用散套針暈色,這些都是她自己繡東西時的一時感悟,真要她用言語表述出來的話,余然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的。
手中的繡花針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在泛著銀色光澤的正紅底緞上來回飛舞,很快,一副雍容中透著活潑,活潑里捎帶著一絲對將來美好生活的牡丹圖,在余然的手底下誕生。
沉浸在自我世界中的余然並未發下站在水晶垂簾後凝視她的林子靖,拿起繡花針的她,眼里心里都只有卷繃上未完成的作品。
這副牡丹圖的肚兜,是她為三師姐常弄歡繡制的一系列嫁衣里的其中一小件。
和三師姐常弄歡的親密來往不得不說一開始是建立在互惠互利的基礎上,一月一百香囊不僅給余然帶來第一筆繡活的收益,更為倆人未來的親密合作拉近了距離。
伴著點心鋪子營業的正規化,余然以合同上沒時間完成香囊的條款,要求中止每月一百香囊的合作。
常弄歡一听,死皮賴臉求著說,小師妹,價錢太低我們可以商量,這一月一百的香囊,你說什麼都得給我。不然,我的美容坊就開不下去了。
余然微笑,將一個素色的包袱往前一推︰「三師姐,請打開看看。」
常弄歡眯眯眼,打開包袱,一襲織金妝花緞的無袖旗袍赫然呈現在她眼前。她心中一驚,猛然抬頭看向把玩手中絹帕的少女,隨即收回眼光,縴指微顫,輕輕撫模裙擺處用流動著銀色光澤的銀蠶絲繡出來的重重疊疊綻放的纏枝蓮,以及領口處純手工雕刻出來的一朵朵含苞欲放的墨蓮扣。
雍容華貴中暗藏著一絲無聲的誘惑,常弄歡無法控制住源自女性天生愛美的情緒,她嫵媚的雙眼緊緊盯住一點沒把那身織金旗袍放在眼里的小師妹,權衡再三,忍痛割愛︰「成交!」
「三師姐,在你美容院的隔壁開一家織金閣吧。」余然手中普通的棉帕不知何時換成一方和旗袍同樣材質的織金繡牡丹絹帕,常弄歡眼尖,劈手奪過來,愛不釋手地點頭︰「好,你以繡品入股,我們六四分成。你六,我四。改天我拿合同過來,至于店鋪的裝修,就走古色古香的路線。嗯,你點心鋪子隔間繡房的裝修不錯,就請那師師傅來裝修好了。」
「我對經營上的事一竅不通,有什麼事,你找——」余然頓了下,視線不由自主轉向陪二師兄唐文仲喝茶閑聊,已經正式入余家戶口簿,改名余靖的林子靖,留意到他溫和背後隱匿的落寞哀傷,她垂下眼簾,端起竹節瓷杯,喝了一口微甜的花果茶,語音流暢自如地說下去︰「經營上若出現什麼問題,師姐就找我,哥哥好了。」
哥哥兩字,似乎並不如想象中那樣難以啟齒。
就這樣吧,她的生命中再多一個親人也無所謂,只要他對女乃女乃和她沒有惡意,那她願意把他當做自己的親生哥哥來對待。
就同範醫師說的,子靖那孩子的心思太重,那樣不好,他心髒本就不好,心思越重,心髒壓力就越大,再這樣繼續下去,他注定活不到成年。
听話到這句,余然心口輕窒,活不到成年,那個身材縴細,喜歡用溫和的笑容掩飾內心涼薄的少年竟活不到成年。
「師傅,難道沒有其他延續生命的法子嗎?」她忍不住了。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除非能用蘊含靈氣的百年靈草制成保心丸,一直護著他日益孱弱的心脈,保證他的情緒不再受刺激。」範醫師搖頭,這兩條件就算以林家權傾軍界的家世也未必能滿足,不然林家不會做出放棄林子靖為繼承人,將他逐出家門的事。要知道林家一直以來看好的繼承人都是林子靖,而非林子敬。
「是這樣啊,那師傅,我們搬回坊市去住吧。」余然靈光一閃︰「我打算掛出長期收購百年靈草的牌子。」
「這可是要傾家蕩產的。」範醫師語透深意︰「為了一個和你毫無血緣關系的陌生人,值嗎?」
「他是余靖,是我哥。」余然有乞巧殿做後盾,回答底氣十足。
不過,以她性子,真要被她接受為家人了,傾家蕩產算什麼,只要人活著,沒什麼不可以放棄,區區錢財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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