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焦的糊味伴著陣陣濃郁的血腥味飄入人的鼻息,余然靜靜佇立在城郭一角,負手相看曹操帶著手下接收她精心策劃數月的戰果。在得知曹操來牟平縣的消息後,她立即調整接下來所有的布局,以便靈活應對隨時隨地有可能發生的變化。
果不出她所料,當曹操從郭嘉口中得知她的擒匪方案,就立刻表示他願意借兵相助。曹操麾下的部將皆擅長陸戰,沒人擅長水戰。這點從史上最出名的赤壁之戰就可以得知。而那管承雖說是一介賊首,但他卻領著三千余擅長水戰的徒眾。曹操見獵心喜才是正常的態度表現,他若無動于衷才叫人防不勝防。
余然微微眯起雙目,盯看了會城郭下方的戰局,轉而投向東方漸漸泛白發紅的天幕。
三年後帶郭嘉投奔曹操陣營只是順應歷史變遷,並非她個人的志願。史書上的郭嘉注定成為曹操的心月復,並士為知己者死。至于現在的郭嘉,她敢篤定,他一丁點都沒相助曹操平定天下,恢復漢室江山的雄心壯志。
是她改變了他的心態,改變了他的命運,那麼就理當由她承擔一系列因此產生的連鎖反應。
到那天,她就把牟平這攤子丟給那對余家兄妹,以及經過此一役後,向她遞上投誠書的秦家。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余然嘴角輕勾,失掉一支擅長水戰的暗軍,得來一個可以暗中操縱整個朝廷的商業帝國,誰能說她這次賠了。
救秦家現任族長一命,歸可調動秦家所有商鋪貨物的令牌一枚,而秦家為了表示永久歸順之意,全族挑選兩名最出色的嫡系子弟到她身旁侍奉左右。
人質,聯姻,不管是古代還是現代,都相當的管用。
余然的目光轉向離她十步之遙的兩名少年,似曾相識的容貌喚醒了她深藏在心底深處的傷痕,一模一樣的名字告訴她,逃避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原來此秦家真是彼秦家!貌似不論她到哪兒,前生的傷痛都會如影相隨地追上來。剛在現世避開秦頌,孰料到漢朝就遇到秦家的先祖。
她和秦家的緣,還真是避無可避,退無可退的孽緣!
別人羨慕她對古代的各種禮儀規矩數如家珍,又有誰曉得前世嫁入秦家的她曾經花了三年的時間學習這些,熟悉這些。結婚五年,三年的時間放在學禮儀規矩上,兩年的時間忙著為和平離婚做打算。
前世的她活得茫然無趣,但刻在骨子里驕傲告訴她,不愛,就放手。
她不愛他,婚前告訴自己,感情就像實驗室里的細菌可以慢慢培養,終有一天,自己會愛上他,婚後她才恍然,不愛就是不愛,就算假裝,她也假裝不來。
閉上雙眼,掩去眸底浮出的絲縷傷痛,余然對自己說,忘記吧,忘記前生的一切,忘記秦家,忘記曾經當過自己五年丈夫的秦佑,忘記那個一直將愛慕藏在心底不說出來,總是不斷幫助她的秦頌……
「二哥,她會把祖父醫治好嗎?」
秦頌眨巴了下曾經天真不知事的雙眼,憂心忡忡地悄聲問站在身旁的二哥秦佑。比起從小嶄露頭角,立誓當下一任族長的秦佑,他對未來的期許不多,只求尋一如花美眷,過只羨鴛鴦不羨仙的悠哉日子。
「失之桑榆,收之東隅。」秦佑答不對題,陰郁的雙眼看了眼近在咫尺的弟弟,移到身在十米之外的余然身上,看著她縴細單薄的背影,唇畔始終不曾褪去的清淺笑容,他心里怪怪的。
按理,他應該恨余然,是她設下了一系列的圈套,令秦家差點就在今夜萬劫不復。然剛才听了她冷冰冰的一席話後,他又覺得自己甚是可笑。
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這話說得多好,她就用這樣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將自己滿腔的憤怒咆哮全都堵了回來。
她說的沒錯,若非秦家一而再再而三的得理不饒人,她也不至于痛下殺手。
強龍壓不過地頭蛇這種話,放到哪都是至理名言,但放到她身上,只會使人覺得可笑。
一直以來,都是他們太小覷她和那名叫郭嘉的寒士了。難道秦家今後真的要奉她為主?秦佑陰沉的眸底閃過一絲不甘心。
處心積慮十八年,眼瞅著就要成為族長候選人之際,卻發現,一伸手就可以得到的東西,轉瞬間落入別人的掌心。他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就此松手,秦家族長的位置是屬于他的,也只能是他的。
秦佑握緊雙拳,修剪整齊的指甲刺入掌心的女敕肉,可他卻感覺不到絲毫痛楚。
「是這樣嗎?」秦頌低喃,天真好奇的雙眸投向緩緩行來,衣袂飄揚的郭嘉。望著他一步一步靠近半倚在城牆上的余然,他心底陡然生一種很奇怪很奇怪的感覺。
不是討厭,也不是喜歡,而是羨慕,羨慕他能得到那名縴細少年直達眼底的笑意。
「比起有可能會反噬的管承,我們秦家更有用。」秦佑冷嘲,松開刺痛的雙手。
秦頌撅起嘴︰「二哥,那我們要在她身邊待一輩子嗎?」未月兌稚氣的面容流露出一絲難過,為家族犧牲點自由不算什麼,但如果是這期限是一輩子,他心里不願意。
秦佑和秦頌本是秦家年輕一代最有希望接任族長位置的弟子,誰知不等他們施展抱負,祖父就派人通知他們一個能令人瞬間從天上掉落地獄的惡訊。為保全家族,他們倆將作為人質,送到小主公身邊當貼身的侍從。
望著一夜間病入膏亡的祖父,少了一只耳朵的二伯父,倆人忍下滿腔的憤怒和不滿,妥協了。
從出生起,就沒自己穿過一次衣服的少年公子第一次學會了低下自己高傲的頭顱,學會沉默,學會隱藏自己的鋒芒,學會當一個「下人」……
秦佑轉頭冷冷盯視被母親當做心頭肉嬌寵長大的弟弟秦頌,看得他忍不住縮縮頸子,避開他扎人的目光,他才移開雙眼,淡淡道︰「我可以跟小主公說,放你回家侍奉母親。」
「母親她離不開你。」他語速極快的補充一句。
賣一個人情,亦是為自己的將來鋪路。
他這個弟弟心腸最軟,平時連個下人都舍不得跟他們說重話,見身邊的丫鬟小廝犯了錯,他都幫忙遮掩過去。如果今天他以身相替,那明天他想登上族長之位,這個弟弟定會說服一向不太喜歡自己的母親相助于他。
待在余然身邊當人質,只為更美好的未來,有她跟那名叫郭嘉的寒士做榜樣,他會學到更多在家族中學不到的東西。為他將來跟其他族人爭奪族長之位,增加籌碼。
「可祖父要我們倆跟著——跟著小主公的。」秦頌停頓了下,吐出「小主公」三字。
秦佑放輕聲音,誘惑道︰「如果是她不願意呢?」
秦頌一听,雙眼放光,若是余然不願意,那祖父也沒法子責罰他。他猶豫了下,烏黑如葡萄的雙目看了看並肩而立的余然和郭嘉,再望望二哥秦佑深沉莫測的面容,咬咬唇,低垂下頭︰「謝謝二哥了。」
「你我是一母同胞的兄弟。」秦佑唇畔綻放笑意,心底在他無所察覺的時候,劃過一絲失落。
當他選擇走上爭奪族長之位的道路時,他就不該再對身旁的親人抱有任何柔軟的心態,因為不合時宜的柔軟,只會毀掉他的王者之路,他此生早就注定孤獨一人。
思及此,秦佑的目光不禁看向並肩站在一起輕聲細語說話的余然和郭嘉,他們倆會在接下來的時間段成為他的試煉者。
「從哪里跌倒,就從哪里爬起來?你不會連這點勇氣都沒吧?若真沒,那以後不要在我面前說你姓秦!」
余小郎君的聲音甜糯中透著一絲若有似無的嫵媚尾音,假如不是身邊的人都一直認為她是男子,秦佑第一次見到她時,肯定會認為她是一位女扮男裝的小娘子。不論容貌還是音色,都比他見過的任何一個女子出色,現今年幼已經展露出些許的傾城色,等過幾年容貌長開了,這普天下的女子見了她豈不羞煞。
秦佑雙眼一眯,暗自下定決心,絕不會讓身邊的人阻擋他登上秦家族長位置的路。即便那人極有可能會是他最親近的家人。
他一直都知道,在祖父、父親、母親的眼里,他從來都不是一個合格的家族繼承人。在他們看來,不管是性情穩重的大哥還是性情善良的三弟都比性情偏激,手段狠辣的他更適合當一個族長。可他們忘了,現在是亂世,亂世不需要無謂的心軟。就同今晚,祖父若能拋棄自作自受的二叔,秦家未必會落到需要獻上家族子弟當人質的下場。
人質!秦佑冷笑一聲。
他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被當做家族棄子丟給某個人或某個家族當人質。連他都沒想到,自幼嬌生慣養的三弟秦頌大概更是猝不及防吧。
他忘不了臨行前,父親喊他去書房的叮囑,未免母親擔憂,要他盡量保證讓三弟秦頌平安返家。
秦佑嘴角一扯,牽出一縷苦笑。
他果然是秦家可有可無的存在,一枚棄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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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發錯分卷了,不好意思,讓編編刪除,重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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