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王鄉紳得知童二叔在上京的府邸後,特地找人打听了一番,也恰好他大兒子在上京有買賣。王鄉紳便趁熱打鐵,寫了信叫他大兒子去拜訪童家二老爺,沒想到這一趟不但和童家有了生意上的往來,更打探出童老爹的過往。
那童家雖是落敗,祖上留下的宅子卻都在,端的是富麗堂皇,瞧在外人眼里,也是真正個的富貴人家。于是,王鄉紳更有了攀交之意,今兒來卻是為了他小兒子的婚事。
童老爹在正堂屋里會客,周氏上了茶水就退出來,童家如今的家本來就簡陋,一共四間房,以前沒有灶房的時候,多出的那一間便是吃飯的地方,後來才改為堂屋。四間房一字排開,相隔皆是一道土牆,隔音效果不好。何況周氏和童老爹的臥房就在堂屋隔壁,那邊說了什麼,這邊听得一清二楚。
當王鄉紳說明來意,周氏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口,緊張地捏緊手里的針,就怕童老爹答應。反叫童若瑤也跟著緊張起來,直到听見童老爹說︰「謝王鄉紳抬愛,小女不才,又疏于管教,令公子儀表堂堂,卻是高攀不起。然,小女婚事早已訂下……」
周氏松了口氣,一扭頭見童若瑤隱忍著笑,故意板著臉道︰「倒是在為你操心,你卻事不干己的模樣。」
「有爹娘在為我操心,我還有什麼擔心的?」童若瑤說著就鑽進周氏懷里,那王鄉紳的小兒子雖儀表堂堂,也有些才學,可性情做派卻不怎麼樣。你道他第一個老婆是怎麼死的?就是他出外喝花酒,醉醺醺地回來又打了他老婆。結果他老婆肚子里七個月大的胎兒流產了,孩子沒保住,連大人也沒保住。
盡管王鄉紳花了些錢擺平了這事兒,但這鄉里鄉親的,誰家的事兒能瞞得住,八卦早就滿天飛了。童老爹是一心只知道讀書,可他卻並非糊涂蟲。
這邊王鄉紳再次造訪童家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劉氏耳朵里。只說這些日子,劉氏也經常帶著孫子去童家閑逛,周氏對她和對村里其他人並無兩樣,一樣的笑臉相迎,可劉氏總覺得她對自己不一般。也就是這個感覺,讓劉氏堅信周氏說童若瑤定下婚事的話並不可靠。
在家里總催著大奎去童家看看有沒有要幫忙的,大奎哪里肯,別說現在,就是以前他去了也只遠遠兒看著里面,並不能幫上什麼忙。
這會子知道王鄉紳來了,怎麼也坐不住,從屋子里出來見大奎提著水桶去挑水,便道︰「你還有這個閑心,媳婦就要跟著別人跑了,還不快去瞧瞧?」
大奎理也不理,照樣往外走。劉氏緊幾步追上他,冷哼一聲道︰「以前不是經常去麼?家里的事兒放任不管,偏偏去操心,現在我又不攔著你了,你怎麼就不去了?」
那大奎嘴里不會說,心里卻明白,童若瑤嫁給自己根本就不可能,這些天已經有些心浮氣躁,又被劉氏鬧著,這會子禁不住張口就道︰「娘也知道以前,既然娘記著,她們就不記得了?」
這一番質問倒叫劉氏不好接話,這段日子厚著臉皮去童家,劉氏本來就心虛,就怕周氏或者其他人提到以前她如何編排周氏母女的話來。沒想到今兒自己的兒子卻說出來,心里一時又氣又惱,耳根子脹得緋紅。
情急之下,道︰「我哪里知道後來會發生這些?」
大奎也學著他母親冷笑的模樣,道︰「娘如果以前就知道呢?就會看得起童家?我是娶老婆,又不是娶岳丈一家子回來。」
這話劉氏自有自己的道理︰「雖是娶老婆,那童家姑娘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娶回來有何用?」
「娘這樣說來,還叫我去童家做什麼?」
「我這話還沒說完呢!那是以前,如今倘或娶了童家的姑娘,連你也跟著享福,我還不是為你著想。」村里人都有這個想法,連李長老都如此,倘或最後是大奎娶了回來,這李家村誰家有她家風光?
後面那些話劉氏是在心里想的,大奎只看著也知道她想的什麼,挑起水桶繞道往外走。
劉氏瞧著他的背影,氣得跺腳,「好歹你救過她一命,她不能忘恩負義!」
這話叫大奎頓住步子,沉著嗓音道︰「已經遲了,再說我從來沒想過要她報答這個恩情。」
這些年都是自己瞎想罷了,那樣的女孩兒怎麼能屈身待在這樣的地方?童家本來就是從上京搬來的,如今只怕是要搬回去了,就是童若瑤真的答應下嫁,童老爹和周氏也不可能答應,他們怎麼能讓自己的女兒孤零零地待在這麼遠的地方呢?就是大奎也不願。
回到屋里的劉氏越想越氣,晚飯時便朝大奎嘮叨︰「王家這門親原是好好兒的,結果人家姑娘卻不肯了,說到底還不是因為童家姑娘,如果不是你被她迷了心竅,做出那些不合規矩的事兒來,傳到王家姑娘耳朵里,王家姑娘如何會不肯?」
劉氏一邊說,一邊琢磨,接著又道︰「她童家姑娘誤了你的事兒,總該給個說法吧?縱然是老天爺也不能像他們家這樣欺負人,不過是童老爹中舉罷了,莫非中了舉就成了貴人?」
大奎匆匆扒了幾口飯,放下碗筷就出門,懶得听劉氏嘮叨這些。劉氏卻好似沒有擦覺,繼續道︰「不能就這樣算了,總該向童家討個說法才成,如今你也一天天大了,外面的人只說你一顆心都在童家姑娘身上,略好的姑娘哪里肯嫁給你,難道就由著你一輩子不娶媳婦?」
劉氏越說心里的想法越多,好像有千百個理由都是童家對不起他們家,根本就沒有想過,在這之前自己壓根就看不起童家,更看不上童若瑤。而大奎除了那次救了跳水的童若瑤,根本就沒幫童家做過任何事,童家到底有什麼對不起她家的?
之後幾日,劉氏漸漸便不往童家來了,然而,她的那些話卻漸漸的在李家村傳開了。眾人倒沒當回事兒,因為大伙都記得這之前劉氏還和周氏吵了一架,差點兒打了起來。大伙不過是當做笑話听,或暗地里嘲笑劉氏一回。
為這事,周氏還找了童若瑤,聞聲細語地道︰「不是娘故意阻攔什麼,也不是要編排誰,大奎倒是個踏實的人,可他母親……你嫁去這樣的人家,受苦受累不說,還得受氣,做人不能要求樣樣都好,但總要把壞的方面降低才成。娘也不是看不起鄉下人,倘或是個和和美美的家庭,你又願意,做娘如何不肯?」
童若瑤也沒想到劉氏會來這一手,現在細想來,虧得周氏管教嚴格,不讓她出門,倘或真和大奎接觸多了,才是有嘴也說不清了。原以為鄉下淳樸,卻也是因人而論的。李家村到底是受了許多城里人的影響,已經失去了原該有的淳樸。
「我省得。」童若瑤在心里一嘆,自己對大奎也是抱有一份感激在里面吧,如果不是他自己現在又在什麼地方?
周氏的話也有一定的道理,世上沒有十全十美的事兒,有好總有壞。
「好了,咱們不說這個了,那天王鄉紳不是帶了一封信來麼?是不是二叔叫帶來的?」
周氏听了,慢慢放下手里的針線,怔怔出了半天神,才扭頭勉強扯出一抹笑來,點了童若瑤的額頭,道︰「就你古靈精怪的,什麼也瞞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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