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邊隔著一扇屏風,周大娘雙手端著茶水,彎下腰側著臉細听大堂內動靜,眸子忽亮,嘴角揚起一抹深深笑意。
恰巧秋蟬繞過屏風,深深望了眼鬼鬼祟祟的周大娘,心存疑惑,探出腦門掃了一眼大堂,眉角一挑︰「周大娘,您在看什麼?」
周大娘手中茶壺一抖,發出踫撞之聲,轉身見是秋蟬這妮子,心也跟著松了下來,但臉色不大好看,拍了拍不安的胸口,面露不悅之色,將手中茶壺遞在秋蟬手上,戳著秋蟬額頭怒斥道︰「你這丫頭怎麼一聲不響站在我身後?回頭看我不撥了你的皮。」
「奴婢知錯。」秋蟬心中不悅,誰讓周大娘是二女乃女乃那頭的人,憋著嘴弱弱道。
周大娘松了口惡氣,側著臉余光淡淡瞥了眼秋蟬,揮著手中帕子,沒好氣道︰「愣在這做什麼?還不快去沏茶?」
秋蟬不知周大娘哪來這麼大火氣,行了個禮,應了一聲便匆匆離去。
十冬臘月天,雪堵著窗戶,冰溜子像透亮的水晶小柱子,一排排地掛在房檐上。
周大娘面露笑意,匆匆穿過四合院穿堂,邁著快速步伐走近薛氏屋外,人才到門外,屋內就傳來破碎聲,心想八成二女乃女乃又在發性子。
也顧不上怎麼多,眼前的事兒才是最重要,推門而來映入眼簾便是一地破碎的陶瓷,薛氏攙扶著虛弱的身子,硬是將手中的藥瓶砸了個稀巴爛,指著跪在地上兩名嚇壞的丫鬟,低吼一聲︰「滾,你們這些沒用的狗奴才,通通給我死出去。」
倆丫鬟早嚇得連魂都沒有,自從那日二公子來看過她後,二女乃女乃性子就越來越暴躁,時不時拿她們這些做下人的發脾氣,有時過分起來還會動手打人,匆匆轉身離去。
見狀,周大娘心一慌,提了提心,走近屋內幾步,低低道︰「二女乃女乃,放開心點,現在不是發脾氣的時候。」
「我發不發性子輪不到你們這些下賤的下人來說教,給我死出去。」薛氏有氣無力的坐在椅子上,喘著粗氣,臉上沒有一絲血色,怒瞪周大娘。
周大娘沏了杯茶,走近薛氏,不但不畏懼,反倒一臉笑意,輕聲道︰「二女乃女乃,你先喝杯茶消消氣,老奴有件重要的事兒告訴您,保準讓二女乃女乃消了這口惡氣。」
薛氏眉角一挑,臉色稍緩和許多,端起茶水潤了潤喉,放下茶杯,余光睨向周大娘,沉吟道︰「哦?你是知道我的脾氣,不喜歡拐彎抹角。」
周大娘臉上笑容愈加深郁,走近薛氏身邊,低著頭小心翼翼附在她耳邊低聲道︰「二女乃女乃…。」
聲音漸漸小了下來,薛氏目光一閃,鄭重地點了點頭,一臉若有所思,眼底的怒意一下子消失,嘴角勾勒出一抹冷冷笑意。
薛氏看了看自己指尖如梅花般綻放的指甲,嘴角輕翹,眼底泛起一抹陰狠之色,「這件事情就交由你來辦,事成之後重重有賞。」聲音听上去極其平靜。
周大娘福了福身,笑道︰「是,請二女乃女乃放一百個心,老奴定會將此事幫得妥妥帖帖。」
話罷伸手攙扶起薛氏走近床邊,她靠在床頭上,顯得幾分疲倦,揉著太陽穴,點了點頭道︰「希望如此吧?」
「那老奴先行退下。」周大娘行了個禮,便轉身離去。
這會子大堂格外寂靜,氣氛陷入尷尬境界。
凌老爺臉色頓時難堪,意識到自己在王爺、太妃面前失態,抬起視線愕然看向款款走來宮染夜,面露苦澀笑意︰「想必這位便是二公子,一時失態,還望太妃、二公子恕罪。」語氣軟了下來,像他這種人就得硬踫硬。
宮染夜並未給過好臉色,一面甚是嚴肅,眼底泛起一抹冷意,臉上嘲諷的笑意似有似無,「凌老爺,此事想必娘子已經解釋得很清楚,至于你是怎麼看怎麼想,那就請拿出真憑實據,我定會還你們凌家一個公道。」
門外有小廝來稟︰「太妃、二公子,喬大娘求見。」
「快快有請!」太妃的聲音剛落下,喬大娘從屋外一扭一擺走了進來。
喬大娘是宮、凌兩家媒婆,凌老爺剛登門拜訪,喬大娘就自個送上門來,有那麼巧的事兒嗎?秦鳳舞心中暗暗思忖著,想來這個喬大娘這會子來,準沒好事。
眾人紛紛把視線投向屋外漫步走來的喬大娘,只見她今天穿了件大紅錦裙,梳了高鬟,臉上涂抹濃濃厚妝,鼻邊有一顆黑痣,扭著走近大堂中央,福了福身︰「給太妃、二公子請安。」
太妃深深望了眼喬大娘,笑道︰「快快請起,不知喬氏今個前來,所謂何事?」
喬大娘面露笑意,轉身瞥了眼屋外沉吟一聲︰「進來吧?」
一抹人影匆匆走了進來,秦鳳舞眼眸一顫,只見來人是胭脂?她神色一暗,忽然雙膝跪在地上,垂下眼簾,咬咬牙道︰「太妃、二公子饒命,奴婢是秦姨娘丫鬟胭脂。其實這一切種種意外都是小姐一手策劃,因為不甘心嫁給半身不遂的馮家大少為妻,出嫁那日踫巧又是宮、凌兩家大喜之日,就借此機會接近凌姑娘,指使奴婢將凌姑娘掉了包,好讓小姐能嫁進王府當少女乃女乃…。」
這話一出,凌老爺情緒頗有些激動,又不敢插嘴質問,屋子里的人俱是一怔。
宮染夜則是眉角輕佻,一臉深意睨向胭脂,眼底色澤欲加深邃。
秦鳳舞心中一顫,神情瞬間黯淡,如果她猜得沒錯,胭脂莫非是被人……
虧她平時待胭脂視如姐妹,每月賞賜了她不少銀子,她倒好,反過來被人收買,反咬她一口?白眼狼。
「胭脂,是不是有人逼你這麼說?」秦鳳舞聲音不含一絲波瀾,卻透著陣陣失望。
胭脂低著頭,暗咬著下唇,心中‘咯 ’一下,猛地扭過臉不敢直視她的眼楮︰「小姐,事情都到這份上,你還是認了吧?奴婢不想讓你再錯下去。」
秦鳳舞深深望了眼胭脂神色,一臉平靜,瞧她眼神閃爍不定,目光中晶瑩欲滴,這丫頭連說一句謊都不會,想必有難言之隱。
她的眼神並不怎麼凌厲,卻有了一股陰森犀利,心底暗自嘲笑,胭脂昧著良心說混話,就算有苦衷那又如何?背叛她是事實,像這種人絕不輕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