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眼到了十三,北靜王府送了帖子,說園子里開了好梅花,請老太君帶著家里的幾位姑娘十五去北靜王府賞梅花,賈母也對北靜王府選側妃一事略有耳聞,心下琢磨了半天,便叫琥珀請了黛玉來。
賈母側躺在軟榻上,身後坐著個小丫頭正在捶腿,見黛玉進來,緩緩而行,月兌掉身上罩著的一件月白色的披風,內里穿的是一條白地帶粉紅花瓣的裙子,簡簡單單,真是天生麗質,貌美如花,再看頭上,只有幾根珠釵,頸間又掛了一串珠璉,倒是格外的楚楚動人。賈母滿意的點點頭,也只有敏兒的女兒才會有這等姿色,若不是父母均不在世免了參選,必定是一宮主位。賈母一揮手,小丫頭退下。
賈母招手讓黛玉坐到身前來,黛玉輕輕的做到賈母身邊,微微一笑,真是傾國傾城,賈母摩挲著黛玉的小手,道︰「我的玉兒可真是個絕色,比起你母親來尚有過之。」黛玉見提到自已母親,心下難過︰「玉兒哪里比得上母親,外祖母有話要對玉兒說吧」
賈母點點頭︰「玉兒還真是冰雪聰明呢,今兒個北靜王府送來張帖子,請我和你們幾個姑娘去王府賞梅花,玉兒可想得到這里面的故事。」黛玉搖搖頭道︰「咱們府里和北靜王府一向過從甚密,外祖母和太妃的交往也多,想是想念外祖母了吧。」賈母道︰「傻孩子,北靜王妃有了身孕了,想給北靜王娶個知心的側妃,前兒個已有幾家去過王府了,想是沒有看中的,所以才有明日一行。」
「原來如此」
賈母細細打量著黛玉的神色道︰「憑玉兒的姿色,側妃之位還不是輕而易舉。」果然黛玉一驚,忙起身跪在賈母身前,眼含淚珠道︰「外祖母,玉兒不去。」賈母忙扶起黛玉道︰「你這孩子,怎麼唬成這樣,我又沒說要嫁你過去,不過是探探你的心思罷了,你不想去北靜王府,想一輩子陪著我老婆子是不?」
黛玉的臉一下子便紅了起來,「玉兒放心,外祖母都知道。」黛玉將身子埋進賈母的懷里道︰「玉兒一輩子不嫁,就陪著外祖母。」賈母道︰「嫁了也可以陪著外祖母是不?」黛玉羞怯的笑了笑,自然明白外祖母的意思「等明年玉兒及笈了才好談論婚事呢,我今兒個叫你來,是想囑咐你,明兒個你不去是不妥的,太妃是見過的,你只打扮的素淨點,也別出風頭,太妃是喜歡熱鬧的人,你內斂些,太妃未必看得中你。」
黛玉點點頭道︰「玉兒明白。」賈母更是喜歡的將黛玉摟在懷里,心中又不禁想著,這孩子如此嬌弱,將來能把這榮國府頂起來嗎?
賈母撫模著黛玉的身子,問道︰「玉兒這串珠璉倒是不錯,粒粒都渾圓,而且大小一樣,一看就是上品,是你母親留給你的嗎?」黛玉點點頭道︰「听王嬤嬤說,這是玉兒出生那年,父親送給母親的。」賈母點點頭道︰「真是好東西,倒也只配玉兒戴。」
黛玉听了忙道︰「外祖母喜歡,玉兒就送給外祖母。」賈母道︰「玉兒留著吧,你也孝敬了好些,那些東西我還沒戴遍呢。」賈母又道︰「你父親待你母親倒是好的,首飾用品皆是上等的,過年的時候外祖母帶你進宮逛逛可好,玉兒把好首飾都戴著,讓他們也瞧瞧我們家玉兒的風姿。」
黛玉有些落寞,卻仍微笑道︰「母親留給玉兒的首飾,玉兒送了幾樣給二舅母,身邊也沒剩幾樣了。」賈母神情一滯,仔細看著黛玉又不像是說假話,果真沒剩幾樣了嗎?想了片刻又道︰「想你父親當年那可是朝廷一品大員,又是肥差,可惜不會經營,否則又怎麼會只留給玉兒這點東西。若我玉兒也像薛家那丫頭那般有錢,你二舅母那個貪財的還能不好好的待你。」
黛玉一陣黯然,說道︰「總是玉兒做的不好,二舅母才不喜歡。」賈母道︰「玉兒做的夠好了,你二舅母也算是書香門弟家的小姐,不知怎的眼皮子那麼淺,年齡越大越是只認錢,唉,也難怪她,咱們家雖然是國公府,卻是個空架子,她妹妹現今大富,姐妹之間哪能不攀比呢,所以對寶釵也就略好些。」
黛玉低下頭,半晌才道︰「玉兒知道,玉兒不怪二舅母的。」賈母一邊看著黛玉落莫的神情,一邊又道︰「那日里薛姨太太說起寶釵嫁妝豐厚的事,我瞧著你二舅母滿眼都是羨慕,若我玉兒也似她那般有那麼多嫁妝,看她還敢瞧不起。」黛玉心里一顫,雖不懂市野行情,但當年自已帶來的東西價值也足有幾百萬,外祖母這話是什麼意思,抬頭看著賈母仍是一臉慈祥的神色,也沒有時間仔細思考便道︰「當年玉兒年紀小,家產都是父親分配的,若是王嬤嬤在也許會更清楚一些。」
賈母攬著黛玉道︰「我可憐的玉兒,堂堂一品大員的嫡女也沒落下多少遺產,想來都被族人奪去了,玉兒回去找找,興許哪個匣子里,或是平日不在意的什麼包裹里,還有你父親留給你的東西呢。」黛玉搖搖頭道︰「玉兒平日里也不在意這些,東西都是紫娟收拾的,待玉兒回去問問紫娟。」
賈母想了想又道︰「後日外祖母帶你姐妹幾個同去,你把紫娟和雪雁都帶上,她們平日也沒機會出門,趁這個機會也見識見識王府的氣派,你瞧咱們府中亭台樓閣,王府之中更有一番景致呢。」黛玉忙謝過外祖母,心中想著紫娟和雪雁也會高興的。祖孫兩個又聊了一會,賈母因說天晚了,命鴛鴦親自送黛玉回去,鴛鴦忙答應著,和紫娟一同服侍著黛玉回瀟湘館。
待黛玉一走,賈母拍了兩個手,打個暗號,從閣子後面出來個小廝,賈母招過小廝耳語一番,小廝跳窗而出,直奔東邊而去。
第二日吃過早飯,黛玉寶玉幾個正陪在賈母身邊說話,王夫人來請安,賈母便道︰「北靜王府送了貼子來,明兒個請我帶著姑娘們去賞梅花,你叫寶釵也跟著去見識見識。」王夫人對賈母的安排很滿意,讓寶釵多認識些貴人也好,未來賈府的當家主母,當然要在與各府誥命周旋時如魚得水才好。忙答應著又道︰「明兒個是十五,媳婦要進宮見娘娘,可惜娘娘見不著老太太了。」賈母道︰「你去吧,娘娘若問我,只說我好著呢,讓她在宮里好生伺候著皇上,我這里還有些好人參,明兒個你拿去給娘娘補身子。」王夫人忙答應著,回了自已屋里,又叫了探春來賞了幾件衣裳首飾,讓探春明日打扮的艷麗些,別丟府里的臉,探春忙答應著又謝了王夫人。
王夫人又遣了人給薛姨媽送信,讓寶釵明日細細的打扮了去王府做客。薛姨媽听到這個消息直樂的合不攏嘴,機會可不來了嗎,薛蟠遞進去的庚帖畫像並沒回音,想來是因為商家之女,還沒到太妃跟前已經被刷下去了,明日可要寶釵打扮的富貴才好。仔細挑了幾樣今年新款首飾,定要讓寶釵在眾女之中月兌穎而出才好。
賈母對薛姨媽母女的心思真是太明白了,雖看中了寶玉,若是有比寶玉更好的,必會舍棄寶玉,北靜王側妃的位置玉兒不稀罕,寶釵必定歡喜,所以才讓王夫人轉告要帶著寶釵去,有寶釵在前頭撐著,太妃未必會注意黛玉,若是看中了探春倒不錯,只是探春和寶釵相比還有著些微的差距,四丫頭還小呢,只要黛玉留在身旁就好。
這幾日寶釵因北靜王府一事心中忙亂,也無瑕顧及監視著寶黛二人,便是襲人打發小丫頭來回寶釵,寶釵也只說家里忙,沒空進園子。倒讓寶玉黛玉二人著實的清淨了幾天,這一日在賈母那里散了以後,寶玉和黛玉慢慢的走回園子,紫娟遠遠的跟在後面,寶玉看著身側的黛玉雖不施粉黛而顏色如朝霞映雪,真正的如花似玉,因道︰「明日你隨老太太去北靜王府做客賞梅,可要穿得暖和些才好,讓紫娟想著勤換著手爐里的碳,別凍壞了你。」
黛玉心里感動點頭道︰「紫娟心細著呢,倒是二哥哥在學里,身邊又沒丫頭,可得提醒著跟著的小廝們給你添換衣服,你不說,他們樂得不動,白動壞了你。」寶玉道︰「我曉得呢,你這幾日睡的可好不好,昨兒個半夜又醒來了嗎,可咳了幾遍?」黛玉點頭道︰「能睡兩個更次吧,我覺著倒是比前陣好些,想是入了冬咳嗽也冬眠了。」
寶玉听了直笑道︰「北靜王可是一位有才之人,長得也不錯,你見了就知道了,想來他的王妃也必定是個才女。」黛玉笑道︰「你又呆了,我是去見太妃王妃,哪里能見到王爺呢,你倒是常常見王爺,可學著了什麼?」寶玉道︰「王爺是一位真才子,在他面前,寶玉不過就是一塊頑石罷了,只是可惜王爺與忠順王交好,王爺溫文爾雅,怎能與帶兵之人說的來,當真奇怪。」
黛玉道︰「他們都是王爺,必定有著國家大事要操持,所以常來往吧。」寶玉道︰「你說的是,只是忠順親王才是真正的皇親貴戚,北靜王卻只是一個異性郡王。」黛玉方明白道︰「怪道呢,原來還有這些分別,你也見了忠順王嗎?」
寶玉搖搖頭道︰「沒見過,有次在王府正和王爺說詩,下人說忠順王爺相請,王爺出去了一個多時辰才回來。」黛玉道︰「那等暴虐之人,寶哥哥可別和那種人來往。」寶玉心里感動著,妹妹真乃第一知心之人道︰「妹妹放心,妹妹不喜歡的事我何曾做過。」
不由得想到寶釵,若是寶姐姐,必會說,忠順王爺位高權重,和他交往必會仕途一片光明。黛玉微微一笑,對寶玉的話自然是信的。兄妹二人慢慢走著,寶玉又問了早起吃了什麼飯,還想什麼吃等事,黛玉一一答了,寶玉直把黛玉送回了瀟湘館方才回轉。
------題外話------
有很多紅學家分析說寶釵並不想與黛玉爭奪寶玉,寶釵大寶玉兩歲,自然而然就形成了一種姐弟關系,從來都以關心的角度出發,我想寶釵不是不想,只是表現的沒有黛玉那麼明顯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