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起了風，從辦公室的落地窗前看出去，整個燈火闌珊的A城似乎都在微微搖曳。紛亂的燈影與交織穿行的車輛繪出極致斑斕的世界，在顧少卿看來，真是無盡的繁華與吵鬧。
一聲悅耳鈴聲響起，顧少卿靠到落地窗上一邊模索電話一邊下意識地去掏煙，燃起之余眯著眸子翻看。瞳光一暗，臉上神色顯然一副有心事沉底的模樣。猛吸了幾口，將電話收起來。再側首望向窗外，神色如初。
早過了下班時間，員工們已經陸續走沒了。整個寧宇大樓都十分安靜，七十二樓只有一個電腦屏幕還在閃著昏暗的光。
江媚快速輸入最後一組數據，一點保存鍵，大功告成。松口氣，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看向總裁室的大門時一怔，方想起顧少卿還沒有離開。抬腕看了下時間，已經八點多了。毫不猶豫地起身敲響門板。
沉澱幾秒，室中才傳出應允聲︰「進來。」
江媚就在想，這個顧少卿的聲音明明慵懶，但是吐出的每一個字又都像是聖旨，半點不許人忤逆。
若大的辦公室中沒有開燈，原本早該已經黑盡，卻被窗外璀璨的夜燈映得通紅曖昧。人並不在位子上坐著，江媚環視一圈。男子倚身窗邊，單手撐著下巴一心看著窗外，煙火的青煙在他的指縫中縈縈裊裊地散開，閃爍的光火忽明忽暗。
江媚輕聲喚他︰「顧總。」
顧少卿遲緩地抬起手吸了口煙，絲毫沒有回頭的意思。那樣懶散的姿態，全然一副沉溺的神色，像在極花費氣力的思考一件事情。
江媚立在原地忽然無措，不知該退出還是繼續喚他。思縈過後就要轉身出去，他卻適時轉過身來，半眯著眼眸，嘴角上翹︰「時間不早了，一起走吧，我讓司機送你一程。」
「不用麻煩了，我自己打車回去就好。」江媚搖首推拒。
顧少卿大步走到桌前將煙按到煙灰缸里，一把抓過椅背上的西裝外套，再開口肯定的語氣︰「一起吧。」
江媚只好大大方方的道謝︰「那麻煩顧總了。」
出來時顧少卿的車子已經在樓下等，司機一見人出來，急忙將車門打開。顧少卿看了一司機一眼︰「先送江小姐回去。」
「是，顧總。」反身打開車門，請江媚上車。
一路上車箱內很安靜，司機問過她家地址便一心打著方向盤，目不斜視。
顧少卿一上車就將頭閑適地靠到椅背上，半瞌著眼，看似已經睡著了。
時間久了，江媚忍不住瞥他一眼，右手放在膝蓋上，一動不動，手指很長，又骨節分明，圓潤的指甲修剪干淨，真是極漂亮的手。眼風上撩，發現他整個人賴進座位上的時候十足的錦衣郎模樣，玩世不恭卻又該死的風流倜儻。
這樣的男子不可否認的讓人著迷，拋卻出眾的外表和顯赫的身份地位不說，只那慵懶閑適又恰到好處的睿智雷厲就是多少女人的殺手 。
江媚僵死的心突來的一下跳動，「怦」一根弦好似斷掉了。突兀地捂上胸口，覺得臉頰都在發燒。
顧少卿悠悠張開眼眸，語聲平淡得沒有一絲起伏︰「听說之前江小姐在風華工作過，對商業界的認知該有很深的造詣吧？」
江媚心口跳得厲害，以為他已經睡著了的。沒想到竟然醒著，會不會已經發現剛剛她對他肆無忌憚的窺探？緊張地看過去，沒見他有任何表情，之前伏在腿上的手指節奏地一上一下，狀似安逸。
穩了一下神，小心意意答︰「是在風華工作過，不過造詣完全談不上，之前也不過是個小秘書而已。」
顧少卿輕輕地笑了笑，笑得很沒道理，磁性噪音又那樣自若地在車里蕩來蕩去，更加讓她心里一陣發悚。
隱忍一下，接著問︰「顧總覺得有什麼可笑的嗎？」
顧少卿微微側身，呈出嘴角上揚的樣子︰「沒有，只是想起了好笑的事情。以前沒發現女人是種極為神奇的物種，原來可以很傻也可以很聰明。」
「那顧總喜歡哪一種呢？」
顧少卿坐正身姿，神色斂去︰「只要是我的女人，哪一種我都喜歡。」
江媚側首看向窗外，忽然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觸，輕嘆︰「林小姐真是福氣。」記得曾經她也這樣夸贊過華夏，雖然場面上的事，可她記得當時的心理仍舊十分不好受。現在隱隱就有那種感覺。
顧少卿不接她的話，轉而問︰「新里同風華的合作你怎麼看？」
江媚頜首想了想︰「顧總是問哪方面？如果單論合作關系的話，兩個集團也算老合作伙伴了，有很多利益上往來。由其風華在亞洲市場這一塊的導控上，很大一部分是以新里為跳板才將業績進展得這樣順利。當然不可否認，新里借著風華這張大帆也得到很多獨立不可能獲取的利潤，他們也算兩廂受益。」
顧少卿輕蔑地笑了笑︰「如果寧宇收購新理會怎樣？」這個聲音不大，在靜寂的車箱里響起卻顯得很明亮。
江媚有一會兒跟不上思路，不是他的口齒不夠清析，而是整句話太讓人匪夷所思。她側過身子認真打量他，想捕捉到他紈褲玩味的神色，告訴她只是個玩笑罷了。可是沒有，還是一副雷厲風行，親疏無常的模樣。讓她不得不順著他的話思及利弊與可行性。畢竟收購新理這樣的集團企業不是吹口氣那樣容易的事，且不論寧宇同新里的姻親關系。只針對新理現在運作機制而言想要收購就十分困難。半晌，不得不說出斟酌結果︰「顧總是想間接導控風華嗎？不過現在想收購新理是件極為困難的事。新理近幾年都在不斷壯大，在亞洲有著一定牢固的根基和市場。收購預算不是筆小數目，稍協調不好就會影響到我們的其他項目。」
顧少卿的電話響起，江媚話音停止，只見他盯著屏幕看了一會兒，璀璨的雙眸被屏光映顯得更加明亮。
陌生號碼，心想該同之前的短信一樣，匯報華夏的行程。接起後，之前的跳躍思緒一下倦怠冷卻，嘴角動了一下，笑得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