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輕拂,衣袂飄曳。一瞬冷俊的目光投向遠方,那里灰色的天空剛剛停止哭泣。
空氣濕潤,到處充斥著野草的氣息。泥濘的小徑上,雜亂的馬蹄印。
一切萬事具備只欠東風了,想到這里胤稹的眼中掠過一絲欣慰。
「四哥,里面的人傳來消息稱,馮之章最近只呆在府上,沒有出過門。且也沒有看見有箱子之類的運出。看上去,像是沒什麼異常,可臣弟總覺得有些不對頭。」
十三爺看著胤稹小心的說道,他的目光時刻觀察著胤稹的表情。自從胤稹登上了皇位對八王爺和十四爺他們都進行了打壓,手段之殘忍他是有目共睹的。
「這只老狐狸,總是閑不住的。派人回宮查了沒有,他在宮里的女兒到底是誰?朕從來都不曾注意過。」
冷而淡,語氣卻充滿了輕蔑和強壓住的火焰。一雙薄唇輕抿,目光遠眺。
「查過了,就是……就是以前在雪茹身邊伺候的海霞。」
十三爺的話猶如羽毛般輕輕飛過,輕到似乎怕傷到誰。
「她?她現在在哪兒?」
驚訝之余帶著些許憤怒,有些被欺騙的惱羞。冷俊的面龐此刻冷如寒霜。但隨即那火焰又漸漸被壓了下去,只有冷漠還未退去。
雙眉突然一蹙,心下一沉。只覺得有一股熱血要沖上喉頭,但很快理智還是戰勝了沖動。
「听說她是年妃娘娘按插在雪茹身邊的細作,被雪茹發現她回到年妃身邊了。」
十三爺腦海浮現出,雪茹臉上那種無所謂的表情,心就像被什麼扎了,深入骨髓的痛。現在的皇上已不是當年的四哥。那時的四哥,時刻都掛念著雪茹,甚至幾次偷偷去看她,曾被自己撞見幾次。
如今三宮六院,美人如花,數不勝數。又有年妃妖嬈諂媚,他的時間多數都是在儲秀宮里吧。十三爺看著眼前這個神色冷俊的四哥,心像被什麼包裹了,感覺不到任何溫度。
「年妃?」
他的眼神充滿了疑惑,璇即轉而平淡。那股詫異硬生生的壓了下去,他目光柔和的看向十三爺。像是想要將他同化,控制到他的思想一般。
「年妃雖然和年羹堯是兄妹,但年妃的為人我清楚,她是覺不敢對朕有不軌之心的。不要听信了他人的謠言。」
他的話,輕而冷。雖不動聲色,卻已讓人感受到了他的強勢。看似漫不經心,卻讓人不能反駁。好似搬弄是非的人不是別人。
十三再也忍耐不住,不顧君臣之分,不想那個跟在他身邊瘦弱的女子再受到任何不公的待遇。
「皇上的意思是誰在造謠?臣弟只不過實話實說。如果皇上有所懷疑,那臣弟也無話可說。」
聲音不大,卻充滿著力量。不容質疑,鏗鏘有力,字字如匕首般,鋒利無比。那渾厚的聲音讓著個神色冷俊的人大吃一驚。
面色如霜,雙眉微蹙,帶著些許怒意的雙瞳不停的收縮著。仿佛就要噴出火來,但隨著他的雙拳纂緊,牙齒緊緊的咬合在一起,長長的一個深呼吸。
他的嘴角泛起一絲笑容,不溫暖卻冷到極至。胤稹壓住心中的怒火,輕聲說道︰「十三弟不必多想,朕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擔心你……感情用事,涉及無辜。」
後面幾個字他說的別有用心。他的眼眸竟露出一股難以覺察的失落,雖是一瞬,但還是給十三爺捕捉到了。
無奈的輕笑,雙手一拱,「臣弟知道了,臣弟先去那邊查看一下糧草軍需,先告退了。」
看著胤稹冷漠的一揮手,十三心里的傷口又開裂了。他是在懷疑自己和雪茹之間的關系嗎?他早該知道的,這分明就是他給自己的一個借口。
大股大股的憂傷掠上十三的心頭,他頭也不回的去了駐軍的大帳之內。
蔚藍的天空,被雨水洗刷的特別干淨。一塵不染,空曠浩瀚的看不到邊際。
一雙冷眸,此刻被憂傷充斥,他的左手因為纂的用力青筋暴起。他長長的嘆息,像是壓抑著無盡的悲傷。
左掌攤開,四個鮮紅的月牙印赫然印在掌心,太過用里,指甲都扣進了肉里。手指慢慢張開,一串翡翠瑪瑙的精致手釧,赫然在目。兩邊垂下的珠子,晶瑩剔透,溫潤柔滑。
這手釧定是長年配戴在身邊才會如此的溫潤柔滑,胤稹的眼里一股仇恨、憂傷、難過、莫名復雜的情緒涌上心頭。
只有十三爺才可能有這樣的東西,他總是知道雪茹的心思。就算是其他人的雪茹也斷然不敢戴在身邊。
胤稹想起問小竹的話,一陣憂傷襲上心頭。
「把這珠子給你主子。」
小竹驚訝的接過,「怎麼會在皇上那里?這手釧主子是從來不離身的。」
本來平靜的心,一下子變的起伏起來。好奇心驅使他又將珠子拿了回來。
「是嗎?那朕還是親自給她吧。」
「主子對皇上還真是一片真心,皇上送的東西看的比命還寶貴,每時每刻都帶在身邊。」
玲兒在旁無心的一句贊美,她並不知道皇上手中的那手釧是誰送的,想當然的就認為是皇上送的。本想替雪茹美言幾句,殊不知,禍從口出。
本來不起眼的手釧此刻被胤稹看成了定情信物。內心的不安、心痛和猜忌立刻佔據了心房。
突然有幾個人牽了馬過來,野外的芳草氣息一下子將他從記憶中拉回。
四周的樹木枝繁葉冒,將整個駐軍掩藏在花草之間。
「皇上,我們該回去了。剛才听探子來報,馮之章的次子,最近好像又采購了大量的防水防潮之物。」
十三爺得知,馮競近幾日,從關外運了大批防潮用的上好楠木以及藥品。這些東西都是皇家貴族才能用的東西,一個小小的知府,大量采購定有不為人知的內幕。
「這個老狐狸遲早會露出尾巴」
一聲低沉的回應,飄過空際。接著衣袂翻飛,胤稹縱身一躍,已穩坐于馬背之上。他的眉宇之間,有一種說不出的復雜之情。不是喜也不是悲,而竟是一種淡淡哀傷……
信手把玩著手中的杯子,只聞的那茶香四溢,芳芬繚繞。街外依然喧鬧如舊,店內氣氛卻安靜的異常。
雪茹將素手一仰,淡淡茗香撲鼻而來,含入口中,竟有點點甘甜。
「將小蘭給黃老爺送來的飯菜熱一熱吧,這黃老爺,出去半晌了,怎麼說也該回來了吧。」
聲音不急不緩,卻有一股說不出的埋怨之音。如花的臉上陰沉一片,清澈的雙眸也變的黯淡起來。
小竹看了玲兒一眼,臉上浮現出一股心疼的擔心。她悄悄的拿放在桌上的食盒,提了走到後面的廚房去。心里卻仍不免擔心著。
「是不是吃了飯我就可以送你回去了,你都找到朋友了,該回家了吧。」
一個粗獷嘹亮的聲音,在這沉靜的氣氛中顯的格外的刺耳。孫二看著雪茹仍是黑著臉不說一句話,
「我娘她該擔心我們了。」
這一句,含著一點點的埋怨和抱怨,聲音雖小,可卻依然听的一清二楚。
雪茹看向門外,家?家在何方?這個家還能叫做家嗎,可我的那個家還回的去嗎?
無盡的嘆息,無盡的哀傷。一瞬間竟將雪茹心中的千頭萬緒的思鄉之情牽了出來,一瞬間,淚眼婆娑,眼眶泛紅。
孫二見雪茹淚光點點,道是自己說錯了什麼話,卻也不敢在提回家的事了。
後院里,傳來馬蹄聲響,接著有人從後面進了店里。
一股林間芳草的氣息,充斥了整間店鋪。傳來了玲兒和小竹的問安聲,雪茹將杯子放在桌上,知道是胤稹他們回來了。
孫二本就不知道胤稹的身份,但他還是知道客主之間的禮儀。他起身算是迎接胤稹和十三爺回來,見他們都坐下了,也才傻傻落座。
他看見胤稹的眼神正盯著雪茹看,似乎帶著些須疑慮。臉上不免也有了不愉悅之色。
「她正生我氣呢。你們回來了正好幫我勸勸。」
雪茹像是不知道胤稹回來了,穩坐如山,也不起身相迎,也不上前答話。一雙美目之中,正泛著點點淚光。
孫二這話一出口,雪茹雙眸一轉,卻也沒等胤稹他們開口,
「誰說是你惹到我了,我也正想回家呢?就如你所說,朋友我也見了,該走了。」
這話像是對孫二說的,卻又像是說給胤稹听的。冷漠之中帶著心傷。
孫二不明就里,一听雪茹這話,起身朝樓上跑去。猶如得到莫大喜訊,
「真的,那我這就收拾去。」
也不等雪茹說什麼,他已經「 、 、 」的上樓去了。他早以歸心似箭,他哪里和他的老娘離開過這麼多時日,心中牽掛著老娘早已讓他心如火焚。
一雙冷目,緊盯著雪茹,目光中好似著了火似的,卻也只抿著嘴。胤稹此時看著雪茹那張冷漠的面孔,猜不出她是為何,從來都沒有見她有如此漠視自己。
「雪茹,這是為何?你要回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