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親爹無比殷切的目光,仿佛他為了長生正在做一項重大犧牲似的,仿佛他做出這個決定要付出全部身家性命似的,長生一時張口結舌竟不知道說什麼好。
幸好明淨覺得里正和縣令大人曾屈尊來周家看望他,他從禮節上說走時應該告辭一聲,以後周家好多事還要指著他們,從昨天就遞了貼子,今個一大早就在良生的陪同下分別去向里正和縣令告辭去了,縣令回貼說中午在縣城最大的酒樓設宴招待,估計等回來就晚了,所以他並不知道家里為了金花和玉生要不要給他做妾鬧成這樣。
而大嫂和弟媳因為這些天家里有貴客和不時前來拜訪的人,一直忙得不可開交,一個多月沒顧上回娘家,周王氏體恤兒媳婦,特許她們今天回娘家看看。
要不然吵吵鬧鬧的長生真不知道還有沒有臉再在家里待下去,也幸虧謝家離得很遠,墨兒和車夫都是忠誠可靠之人,若真被謝家人知道實情還不嘲笑死她,以為周家還枉想借謝家的勢雞犬升天呢,豈知謝家連自己現在何種下場也不能得知。
她不過嫁了個家道中落到連容身之所也不能提供給新婚妻子的曾經的世家庶子,要寄人籬下才有得住、仰人鼻息才有得生活,就這樣還盡是人想分一杯羹,若是別人還能理解,為什麼自家人也這麼惦記?謝家到底能帶來多少好處,一個女兒嫁過去還不行,還要再送一個女兒做妾?
她和明淨成親前就想到可能因為不願納妾面對許多麻煩和責難,卻怎麼也沒想到,麻煩先來自自己人。
爹是真的如他所說是為了長生跟玉生好,還是以為把兩個女兒都嫁給明淨以後,能依靠謝家得到更多的榮華富貴?或者以他的觀念民,真的覺得只要能穿金戴銀,哪怕做妾都比做妻好?
見長生一直不語,周厚純倒有些急了︰「怎麼?你不信爹嗎?我可真是為了你呀,當然玉生也是我的女兒,是你的親妹妹,我也要為她著想,這樣做正是兩全之策,不,三全之策,既保住了姑爺的名聲,又能姐妹齊心對付別人穩固你的地位,還能讓玉生也跟著你過上好日子,何樂而不為呢?」
長生簡直被雷得不知說什麼好,這個爹可真是為女兒什麼都想到了
周王氏卻怒道︰「你別不要老臉在這里胡說八道了哪有這麼作踐自己閨女的?」
說完就沖了出去,長生愣了愣,很快明白娘誤會是玉生自己生了什麼心思在爹跟前說道,所以爹才會這麼說,長生一急,趕緊跑出去攔她。
等她跑到玉生的屋子門口,就听到里面傳來「啪」地一聲,長生嘆了一口氣趕緊揭開簾子,果然是娘打了玉生一耳光,一個怒氣沖沖恨其不爭,一個淚流滿面委屈驚嚇,長生心知肚名,玉生絕不是這樣的人,她這幾天听娘的話,都盡量避著明淨不跟他照面了根本就是爹惹的禍,卻讓玉生無故受委屈。
她心疼地抱住玉生,去模她臉上紅紅的掌印,想起她不但天天做許多家務,還要一針一線做兩份一模一樣的嫁妝,想起她在舅舅家還要日夜趕工做出給謝家大小主子的回禮,想起自己兩次回來她的殷勤照顧和善解人意,心里難受極了,自己這個做姐姐除了無盡的麻煩,還能給她帶來什麼?
「娘你這是做什麼?你怎麼舍得打妹妹?你怎麼不問青紅皂白呢」
玉生「哇」地一聲伏在長生肩上哭了,長生也不勸她,只輕拍她的背,小聲說︰「玉兒受委屈了,姐姐知道娘錯怪了你,你想哭就哭出來吧,哭出來就好受了」
周王氏急怒之下失手打了玉生,卻很快後悔不迭,玉生多好的孩子,多乖巧貼心的女兒,從小到大給這個家付出了多少,從不提什麼要求,從來都是為別人著想,又極愛長生這個姐姐,怎麼會生出那種心思?自己怎麼問都不問就冤枉她?這可是自己第一次打她呀
周厚純也跑來了,一看就知道發生了什麼,又心疼又生氣地喝斥妻子︰「你做什麼呢?好好的打孩子做什麼?俗話說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玉生做錯什麼了?這樣做有什麼不好?不但我們家在姑爺面前就更有份量了,玉生能跟著過上好日子,對長生也是個助力,你老糊涂了是不是?」
周王氏也怒目以對︰「還不是你這個老不死的,說些沒臉的話,讓我誤會了玉生虧你想的出來,什麼對長生和玉生都好,我看你是鬼迷心竅想害了長生又害玉生姑爺听到還不笑死我們,你趁早給我息了這個心思再敢打女兒的主意,我就跟你拼了」
可憐玉生挨了打,卻還不知道原因,又听爹娘說的奇怪,好象是與她有關的事,這才滿面淚痕抬起頭,驚慌看著長生,抽抽噎噎地問︰「姐姐,爹和娘說什麼呀?什麼對你和我都好,我怎麼听不懂呀,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周王氏聞言更知自己冤枉了女兒,狠狠瞪了丈夫一眼,上前心疼地模著玉生臉上的掌痕︰「都是娘不好,沒問清情況就誤會我兒了都是你爹胡說八道,你是娘的好孩子,你姐姐的好妹妹,怎會生了那種下濺的心思呢?」
玉生更加糊涂了,看看怒目以對的爹,看看無可奈何的姐姐,再看看自責不已的娘,不解地問︰「娘、姐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呀?你們說什麼呀?發生什麼事了?是不是玉生做錯了什麼,你們快說呀」
周厚純看看兩個女兒,又看看老妻,眼楮轉了轉,收斂了怒氣,滿面堆笑地問玉生︰「好孩子,爹爹知道你從小就和姐姐要好,天天都在家里念叨她,現在她一個人遠離咱們嫁到京城,身邊連一個自己人也沒有,就是受了委屈也沒人勸解。你想不想以後天天和姐姐在一起?想不想處處能幫到姐姐?想不想以後過上好日子?」
玉生先是連連點頭,自長生入宮以後,她和二姐長生雖然很少見面但感情很深大家都知道,至于好日子,那當然人人都想過。只是她還是听不懂爹到底想說什麼,再看看娘氣憤的樣子更加不解了︰「爹,你到底想說什麼?」
周王氏更加生氣了,對著丈夫怒道︰「你究竟想對孩子說些什麼?什麼為兩個女兒著想,我看你是想害她們倆個玉兒都訂了親,明天開春就要嫁人了,你還想怎麼樣?有我在你休想做出沒臉沒皮的事,李家那麼好的親事,克勤多好一個孩子,玉生嫁了他一輩子都受不了苦,你就給我消了退親的心思,我家玉生沒麼賤,放著好端端的名媒正娶不做去做自個姐夫的小老婆要做你這個老不死的自個去做」
玉生驚的說不出話來,做姐夫的小老婆?她看看爹娘又看看姐姐,頓時明白怎麼回事,臉刷地一下紅的能滴出血,不可置信地看著大家:「你們在說什麼?我不是已經訂親了嗎?說什麼做姐夫的小老婆?那姐姐怎麼辦?你們這不是要逼死我嗎?」
說完捂住臉就要往外跑,周厚純夫婦頓時慌了手腳,還是長生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玉生別急听我和娘把話說完不是這樣的我們不會逼你的」
說完不顧玉生的掙扎死死拉住她不松手,生怕她羞憤之下做出什麼傷害自己的事。
周厚純怎麼也沒想到玉生不但不願意,還反應這麼激烈,羞愧之下不滿地說︰「你這孩子,真不懂事,爹還不是為你們著想?嫁到李家有什麼好?再殷實也是莊戶人家,你還想一輩子土里刨食?」
玉生長這麼大第一次怒視著她一向畏懼的爹爹,第一次大聲說話︰「莊戶人怎麼呢?嫁給莊戶人再苦也好過給人家做妾我告訴你,我死也不給別人做妾你若要逼我退親,我就死給你看」
周王氏怒罵丈夫︰「出去滾出去別在這胡說八道」長生也轉過頭去不理他。
周厚純一看激起眾怒,就連從小最為溫順乖巧的玉生也怒目以視,才明白自己的如意算盤打錯了,悻悻地跺跺腳出去了。
長生強拉又羞又怒的玉生坐下︰「玉兒別急都是爹老糊涂了渾說,你別往心里去,還有我和娘呢你再信不過誰,還信不過我和娘嗎?放心吧,沒人逼你退親,更沒人逼你做別人的小老婆,誰若逼你,我先和他拼了」
玉生略略松了一口氣,再次伏在長生肩上哭起來︰「姐爹爹怎會生出這種心思?教我以後有什麼臉見姐夫?咱這十里八鄉哪有無故退親的,他這樣做不是把我往死里逼嗎?」
周王氏更加心疼女兒,連忙拍著她的背安慰︰「玉生,好孩子,讓你受委屈了,別听你爹胡說八道,他敢退親試試?別說家里男人說了算,他若敢胡來,我就和他拼了這條老命你放心,等克勤守孝期滿,就讓你倆成親,看誰還敢打什麼主意」
玉生漸漸氣消了,心情也平復下來,原來是爹一個人的想法,娘和姐姐並沒有這個意思。不過听娘說的好象自己非李克勤不嫁似的,俏臉又紅了,羞惱地說︰「娘說什麼呀?我又不是非他不嫁,不過是覺得退親太丟人了。再說呢,姐姐那麼好,姐夫若納了妾,姐姐怎麼辦?」
長生心疼地把她抱住,這個妹妹這麼好,真讓人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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