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月,不,應該叫墨殤,一身青灰色的長袍筆直地站在月下,越發顯得修長挺立。
無風自動的長發飄揚在空中,少了帝王的那份霸氣,卻彰顯著俠士的俊朗清逸,唯一不變的是那份溫文爾雅的儒睿。墨殤含笑的臉上,那對令人暈眩的眼眸閃出讓星光黯然失色的華彩,月光也在爭不走一絲風采後,甘敗下風的悄然躲在其背後成為襯托。
花蕊兒心中感嘆,色魔皇帝這般人物,不論什麼身份地位,都會是閃亮奪目的。剛想請他進屋好詳談事宜,卻听到他不容違抗的聲音命令月華不許多事,然後自己已經兩腳離地的凌空被他抱起,轉眼見便離開了王府別院,被他護在懷中坐到一匹駿馬上,策鞭狂奔。
「你要干什麼?」花蕊兒一邊怒吼,一邊掙扎。心中滿是懊悔,怎麼會請這個煞星來幫忙呢?
「帶你去見個人,做件非常重要的事。其他的,等做完再說。」墨殤警告花蕊兒最好乖乖听話別亂動,不然他有的是辦法折磨她。
受到恐嚇的花蕊兒,立即閉上準備罵人的嘴巴。其實,她心中不曾害怕,色魔皇帝至今為止沒做過任何讓她十分害怕的事情。今日的神秘,定有特別的原因,好奇心被勾了起來。
赤都皇宮的圍牆出現在花蕊兒面前時,她驚訝不解的扭頭望向墨殤。
帶她來皇宮見誰?難道他未卜先知?這麼神秘原來是想給她個驚喜?不對,他干嘛不走正門,找了這麼個偏僻地方,偷偷模模,鬼鬼祟祟的太不正常了
勒住馬,墨殤並沒有馬上下去,低頭對上花蕊兒漆黑的眼眸,在她耳邊輕聲說道︰「按我吩咐去做。一會進去,我會跟在你的後面,不許暴露我的身份。」見花蕊兒疑惑不解但听話的點頭答應後,這才從懷中取出個令牌,塞到她手中。然後,手攔腰摟住花蕊兒,一個縱身翻進皇宮。
搞什麼鬼呀你要進皇宮找人,就算你不憑皇帝地位,光你那刺客身份與璃廣的關系,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有必要扯我進去嗎?難道你這次來是要對付璃廣的?
花蕊兒想歸想,但沒有開口詢問。由著墨殤東躲西藏,小心翼翼的越過皇宮內的大殿庭院,落在一個守衛森嚴的建築群,對面的隱蔽處,然後按要求的帶著他,走到看守的侍衛面前,亮出令牌,暢通無阻的走了進去。
侍衛們全都畢恭畢敬,領頭的隊長可能听到傳報迎了出來,當下認出花蕊兒的身份,她肆虐皇宮,戰勝赤煞是眾所皆知,而見過她的無不在心中留下魔魘的陰影。膽顫心驚之下,月兌口問道︰「花使大人深夜探訪天牢,所謂何事?」
天牢?赤煞花蕊兒恍然大悟,明白了墨殤的意圖,扭頭用眼神求證,看到他報之一笑的默認,沉下臉,回頭面對牢頭隊長,冷冷的命令︰「帶我去見赤煞。」
牢頭和侍衛不敢反抗,反而獻殷勤邀功般的前頭帶路,左拐右轉,下了幾層樓梯,來到一座封閉的鐵門前,開動機關打開了鐵門。
「全都下去。」花蕊兒接到墨殤的暗示,再次下了道命令。牢頭和其他侍衛立即不見了蹤影。
這是個操場大小的圓形牢房,高高的牆壁只有頂端瓖著幾扇鐵窗。牢房中央的地上,挖出個偌大的圓坑。緊貼著坑壁矗立著九根頂著天花板的高大石柱,柱身刻滿奇怪的符文,篆隙之間看上去流淌著發出金色光芒的液體,而坑底部也是這般光景。
披頭散發,衣衫襤褸的赤煞,帶著斑斑血跡和道道傷痕,落魄又孤傲的盤坐在坑底。而九根石柱每根都伸出一條不知何種材質的鎖鏈圍繞束縛著他。
開門時候的機關已驚動赤煞,他知道有人前來,所以,抬頭看到花蕊兒,微微吃了一驚,不屑的冷哼一聲,目光很快落在她身後陌生臉孔的男人身上,上下打量起來。
花蕊兒順著赤煞的目光也扭頭瞟了眼墨殤,卻不由打了個冷顫。
墨殤的臉上掛著仿佛凝結了千年的冰霜,嘴角那不知所謂的微笑,非但不能融化它,反而透著冰冷徹骨的刺痛;身旁的空氣也彷如因他周身散發的凜冽寒氣而凍結凝固;而最冷的不是這些,是他的目光,犀利得如兩道堅韌的冰箭,又似披靡的冰刀。
一箭箭射穿赤煞胸口,滿是窟窿也不會住手;一刀刀將他千刀萬剮,刮骨削肉也不見遲緩。
然而,花蕊兒從表面上看不出墨殤顯露出過一絲絲仇意恨意,但她又深深知道,墨殤對赤煞恨之入骨,仇憤滔天,因為,因為那個孩子的流產夭折,正是赤煞一手造成的,他今天來,就是為他報仇
「你來干什麼?他又是誰?」赤煞的聲音變得暗啞顫抖,他從第一眼看到那陌生男人他就有一股寒意,一股恐懼,一股被震懾到的屈服。
「你不需要知道。」
「你沒資格知道。」
花蕊兒和墨殤同時回答赤煞。花蕊兒是想到了墨殤的之前的吩咐,而墨殤是從心底的怨恨鄙夷,他要讓赤煞死不瞑目。兩人因這默契不由自主的望了眼對方,此時,他們的心第一次如此貼近,沒有了隔閡猜忌,只為共同對付傷害他們孩子的仇人。
赤煞畢竟也是一個當過國君的人,很快就鎮定下來。端正過身姿,重新盤腿坐好,閉上眼,拿出他的高傲姿態,帶著看破紅塵口吻般說︰「自古成王敗寇,如今我已是階下囚,要殺要刮,悉听尊便。」
「想要得個痛快,豈不是便宜你了。」墨殤冷笑,越過花蕊兒,朝赤煞走前幾步。在坑邊停下,然後慢慢蹲下,「我才你很清楚這個是什麼陣法?你也一定很願意享受享受。」
花蕊兒的心境自剛才被墨殤帶進了對赤煞的仇恨,和對孩子的懷念當中後,一邊是痛心悲傷,一邊是憤怒怨恨,她本以為自己能夠放下,這時才猛然發覺,心底不知不覺已經種下了心魔,而那日戰勝他趕著離開,沒有手刃他一直懷有遺憾就是最好的證明。
今日墨殤的舉動,徹底將她的心魔給放了出來。听著兩人對壘,她一步一步靠近坑邊,手中不知何時,已經握著她的神弓。
赤煞不怕墨殤口中的陣法,但注意到花蕊兒手中的神弓後,發狂的大叫辱罵起來。
墨殤緩緩起身,轉向花蕊兒,伸出右手,輕輕的說道︰「給我,還有那九支箭。」
花蕊兒不假思索的遞了過去,卻在墨殤即要接過的時候抽了回來,心想︰色魔皇帝肯定知道這是寶貝,拿了不還,我不是虧大了
仿佛看穿了花蕊兒的心思,墨殤不冷不熱的解釋起神弓的來由,讓花蕊兒大吃一驚。
神弓名叫自然精靈,是上古時期流傳下來的神器之一,它的每支箭代表一支自然力量,每股力量都足以毀滅一方天地。冥骷泉曾經血流成河,尸骨成山的大戰,就是其中一支箭威力造成。因造成的殺孽太多太重,九位聖賢自願犧牲性命,附在箭上成為箭靈,後來神弓失蹤,漸漸淡出了人們的記憶。
哇這麼強大的寶貝,好險就被墨殤騙去。花蕊兒當下慶幸自己反應夠快。
「你拿著它發揮不出威力,而我也只是借用一下。」墨殤話一說完,自然精靈自己便有了生命般掙月兌了花蕊兒的手心,飛到了墨殤跟前,九支箭也一一從箭囊飛出,整齊的排列在它周圍。
墨殤伸手握住弓,搭上利箭,拉開弦,朝九根大柱一一射出。頓時,每根柱子的金色流彩變成了不同的顏色,紅橙黃綠青藍紫,加上黑白,一共九色,而流彩似乎獲得了動力,流動的速度越來越快,赤煞痛苦的吼叫聲接踵而來。
花蕊兒震驚中,目瞪口呆的愣在原地,眼睜睜的看著赤煞整個人,時而身體膨脹的面目全非;時而身體干縮的只剩骨架;時而砰砰砰的炸開,一片血肉模糊;即使傷口修復的安靜時刻,也是慘不忍睹。
胃里翻江倒海,花蕊兒撫著肚子干嘔起來。墨殤沒有體貼的去扶住她、安慰她,只是淡淡的說了句,如果不忍心看,可以離遠點。
「把自然精靈還我,我立刻就走。」嘔了半天,花蕊兒本就沒好心情,忍不住頂了過去。
墨殤嘴角彎了彎,沒有理會花蕊兒,直到九根柱子每個發出一道光芒籠罩著赤煞後,一聲哨聲,九支利箭居然听話的飛了回來。收在手中,沒有立刻還給花蕊兒,而是重新搭起,一起對準赤煞。
「我要讓你灰飛湮滅,永世不得超生。去死吧」墨殤放手,利箭齊齊朝赤煞飛去,釘在他的頭、四肢、喉嚨、心髒等九個要害。
牢房中再也看不到赤煞的影子,花蕊兒怔怔的看著墨殤,沒有去接他還回的自然精靈。
箭離弦時,花蕊兒分明看到,墨殤眼角滴下的眼淚,而那嘴唇蠕動卻沒發出的聲音,分明在說︰「孩子,父皇為你報仇了,這是為父唯一能為你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