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胥飛將一件大麾遞給千秋,千秋也不猶豫,順手接過就穿上,將後頭的帽子套上,衣服上還殘留著他的溫度。
千秋躍上了大宛的馬背,道︰「這是要往哪里走?」雖然說是將自己的身家性命都交給了阮胥飛,但是至少要知道自己是要往哪里走吧?
「先去見師傅。」阮胥飛說道,千秋挑了挑眉,對于這個答案不置可否,就知道這人是知道陳白鷺在哪里的,她倒是想要問一問陳白鷺有沒有遇上什麼有趣的事情。
千秋的目光落在了阮胥飛的左手上,他換了一身衣服,也將左手藏著,看不出大概的情形。一行人似是為了可以照顧千秋和盧甲,並沒有將馬速放快。
千秋心中一直在意著阮胥飛會出現在此的原因,但是又不知道要如何開口詢問,一時間也不知道要說什麼了。
本來往哨子寨走是要南邊一段時間的,不過現在阮胥飛的路程卻是往西北走,看來是走正經的路線,即原本韓英壽走過的卻遇上了劫匪的路線。
兩個時辰之後,終于看見了一個客棧,酒旗已經很是破敗了,周圍的土牆也有些潦倒。千秋從馬上下來,拉了拉了帽子,將臉面遮去一些,看向阮胥飛。
他目視一名手下,那人便下馬進了客棧,過了一會兒,那人出來對阮胥飛說了一會兒,千秋听了個大概。
阮胥飛回頭對千秋道︰「還是在這兒歇一歇?」
千秋本來想說隨便你,可又一想到阮胥飛有傷在身,便點了點頭。盧甲湊過來對千秋道︰「小姐,這郡王爺不是有公務在身嗎?」。
見千秋面上沒有什麼表情,盧甲也只能將這個疑問放在心里頭。而事實上千秋心中也對此有很多疑問,卻不是一個開口的還時間。
客棧里頭倒是有幾個西域商人,老板娘徐娘半老,見阮胥飛等一群年輕男人進來便是面上一喜,立刻殷勤地招呼上了,遠遠地對著廚房喊道︰「有客人了,快些準備茶水。」
廚房里偷走出來一個四十幾歲的黑面男子,走路的時候一瘸一拐的,是一個瘸子,面貌長得像是個老實巴交的,低著頭拿著一壺熱水。
這地方也咩有什麼上好的茶水可以交代,能夠喝上一碗熱白開水就算是不錯了。
阮胥飛坐了下來,千秋也跟著一道,盧甲更是寸步不離千秋身邊,其他的事情自然是有阮胥飛的手下去招呼了。
老板娘走過來,大抵是掐你去進了屋里頭還戴著帽子有些好奇,不禁多看了兩眼,盧甲有些厭惡地說道︰「你看什麼?」
那老板娘笑了笑,道︰「就是看著小哥兒進了店里頭怎還沒有將帽子摘下來。」
阮胥飛淡笑著答道︰「剛從冰天雪地里來,他受不住冷,還是快一些弄些熱水過來吧,還給弄一些能吃的東西。」
那老板娘應聲著,搖著走開了,對那黑面的瘸子說了一通,那男人也不說話,只听那老板娘說一句便點一點頭。
盧甲在千秋耳邊低聲道︰「那老女人不會有什麼古怪吧?」
阮胥飛耳朵好得很,即便盧甲不是刻意說給他听的,也能听到,看了盧甲一眼,道︰「大概是習慣使然,不過是一種慣用的手段。」
「就她?」盧甲對于這老板娘不服老以這樣的面色來勾搭客人表示懷疑。
千秋卻是對于阮胥飛說出這麼一句有些驚奇,不過想了一會兒便通透了,雖然阮胥飛並咩有和哪個女人特別交好的模樣,但是卻不是不識得女人的手段的,也許更是因為見識得多了。
「你時常出來遇上這樣的人?」為了避免無話可說,還是找個話題吧。
阮胥飛一愣,想了想說道︰「也不算經常。」
那就是有了?千秋心中了然,便又猜想著阮胥飛平日里都在做一些什麼。過了一會兒,里頭便招呼出來幾籠包子和一些腌蘿卜,還給切了一些牛肉。
千秋已經好些時間沒有進食了,聞到了味道始覺饑腸轆轆,不過吃飯並沒有狼吞虎咽,依舊慢條斯理細嚼慢咽。
她的余光一直注意著阮胥飛的左手都放在膝蓋上,所有的動作都是由右手完成,像那種便用嫌棄歉疚之情來。
阮胥飛對他微微一笑,注意到了她的目光,道︰「是不合胃口嗎?」。
千秋「嗯」了一聲,其實並非對于伙食有什麼想法,她也不是任性的不懂得看情況的大小姐,只是不想解釋,如是說不是伙食不行的話,阮胥飛在問下去,便又扯上了那個有些尷尬的話題。
阮胥飛招了招手,一個手下便過來,他道︰「問一問廚房有什麼精細的東西沒有?」
千秋立刻阻止道︰「不用了,我吃得差不多了。」她雖然吃得精細,卻並不慢。
阮胥飛看了她一會兒,見她堅持,便也沒有多說什麼。
待眾人吃完了之後,老板娘過來說道︰「我們這兒店小,只得八間客房,若是住店的話,不知道幾位是要怎麼安排?」
盧甲目光立刻看向千秋,千秋則看向阮胥飛,卻是見阮胥飛毫不思索地便道︰「你們二十二個人自己分配吧。」
然後便是目視了千秋,讓她跟上來。
千秋蹙眉,卻也沒有說什麼,不會在屬下面前削了他的面子。領路的是那個黑面的瘸子,目不斜視地走著,很快便領著人走到一間房門前,示意可以進去了。
千秋這才反應過來,這人竟然是一個啞巴。
阮胥飛推開房門,示意那瘸子可以走了。千秋進了屋子,里頭雖然簡陋,倒是收拾得很干淨,很快盧甲就跟著進來,手中端著一盆熱水。
阮胥飛示意那熱水可以直接放在桌子上,盧甲可以出去了,盧甲看了千秋一眼,道︰「小姐有什麼吩咐嗎?」。
千秋心中不禁好笑起來,看來她和阮胥飛用一間房間,盧甲比她還要如臨大敵。見著盧甲有些緊張的面色,千秋柔聲道︰「沒事,你也早早休息去吧。」
盧甲躊躇了一下,遇到阮胥飛「千秋都這麼說了,你還站在這里干什麼」的眼色,便只能走出房門,默默地將門給關上。
阮胥飛舒服地在床上躺了下來,道︰「看來你帶著的人都不錯啊。」
千秋不置可否,拿了帕子在水盆中洗臉,一轉身,卻是見阮胥飛在一層一層地月兌衣服。
千秋一愣,下意識地背過身去,阮胥飛嘴角洋溢起一絲笑意,道︰「你只顧著給自己擦臉,是忘記我了嗎?」。
「這是我的家僕送來的。」不知道為什麼千秋心中有些心虛,便如此答道,好長一段時間沒有听見阮胥飛繼續說話,便又轉過身來看他,他只穿了一件里衣,就這麼看著千秋。
千秋面上一熱,道︰「你瞧著我做什麼?」
阮胥飛目光示意他的左邊胳膊,千秋立刻瞧見那邊似是胖了一截,是因為纏著白布的原因。
千秋上前,道︰「要換藥嗎?」。
阮胥飛點了點頭,想起了什麼,道︰「你做這個應該熟悉的吧?」
千秋剛想要說怎麼可能,卻是見到阮胥飛柔和下來的目光,道︰「並不是很順手。」
「為什麼要說謊呢?」阮胥飛目光中閃過一絲悲傷,笑容淡了下去,道,「你以前不是也給葉惜京包扎過嗎?」。
千秋心中一緊,道︰「你說什麼?」
「我雖然沒有親眼看見,卻是可以想象的,當年不知道秋獵的經過,現在卻是可以知道的。所有的事情總有一天會大白于天下,越是想要埋藏,越是容易曝露。」阮胥飛說道,凝視著千秋的眼楮,他完好的右手抓住千秋的手腕,道,「你知道的吧,我在說什麼。」
「將衣服月兌了吧。」千秋回過身去用帕子由過了一遍熱水,阮胥飛只解開了里衣的帶子,似是在猶豫什麼,千秋撇了撇嘴,一手將他的帶子扯開。
阮胥飛面色微愕,就將自己的手放開,任由牽起在自己身上折騰,不過千秋也只是褪下了他一個肩膀,小心地將他纏在左邊手臂上的白布解開,用熱水給擦了擦,然後再擦干了,接過阮胥飛給的藥瓶子給撒上,阮胥飛稍稍抽了口氣,看來是她的動作還不夠溫柔。
阮胥飛又遞給了她新的白布,千秋按著原本的樣子給他換上,便過去一邊洗手了,整個過程沒有說一句話,也沒有露出任何異樣的神色。
阮胥飛將衣服重新穿好,見千秋將大麾月兌下來,然後對著阮胥飛道︰「挪進去一點。」
阮胥飛再愣,怎麼只一會兒工夫千秋又像是變了一個人了呢?他並沒有想里面挪,而是站起身來,去一邊倒了一杯熱水喝。千秋則是衣服也不月兌,直接上了床,挪到了里面,空出了一半的床給阮胥飛,拉上被子就背過身去。
阮胥飛心中一突,站在窗前,道︰「你……」
千秋緩緩側過身來,忍不住笑出聲來,阮胥飛莫名其妙地看著她,完全不知道她是怎麼了。
事實上千秋只是在想阮胥飛先前月兌衣服的樣子,外衣中衣月兌得很勤快,像是在表演給千秋看的樣子,想著要快些吸引她的注意力,期待著看到她羞赧的模樣,然而真正開始月兌里衣了倒是磨蹭起來。
該說他什麼呢?千秋心中嘆息一聲,卻是覺得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