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回怕小冰應付不來,在岑芥身上偷偷下了一根僵月蠱,程度剛好讓他無法正常行動,卻又不致命,只要步回趕在五天之內給他解去,就不會留下一點後遺癥。
又對小冰仔細地叮囑了一些事項,步回這才放心地留下了岑芥,隨即轉身離開,打算好好準備明天與蘇穆林見面的事宜。
她隨便挑了間空著的病房,把下半夜胡亂對付了過去。
——明天和蘇家老狐狸見面,腦細胞不知道要死多少,趁現在能補一點是一點。
……
睡了大概沒多少時間,當阿九掐著時間叫醒步回後,時間指針剛好指向早上八點,新的一天奮斗又將開始。
理清了思緒,步回走到配套的洗手間打理了一下儀容,對著鏡子里熟悉的面孔微微發愣。
良久,她忽然捧起水將臉撲個濕透,迷蒙中仿佛看見了五年前蒼白瘦弱的女孩,黑瞳中閃著不甘與倔強的光輝,不願意放棄任何希望,苦苦地支撐著病弱的身軀。
「只是活下去怎麼夠……哪怕是你,我也不會放棄。」
黑瞳清澈不復,滿是幽暗深邃,透著絲絲邪魅凜然的眼楮掃過鏡面,素白的手指點向鏡中容顏,劃出一個水漬圓圈,卻又很快干涸,消失無蹤。
「你今天想去哪里?」
「不是說和蘇穆林見面麼,他們在哪里下榻?」步回隨意地將發絲攏起,甩甩頭走出了洗手間。
蓮步輕移之間,雙眸再次恢復清澈空靈,仿若一眼望得到底。
「蘇家在南城獵及行業並不多,目前他們下榻的是越家名下的碧鄉酒店,不過時間倉促,越家的人還沒來得及和蘇家人踫面。」
「是麼?」步回訝異地挑眉,她原本以為越柏嶸會很樂呵地湊上去,不說來個十八相接,一場接風宴總是必不可少的。
阿九斜斜瞥了一眼步回,然後幽幽道︰「你難道忘了你最近讓我去干什麼了麼?」
最近越柏嶸可不比蘇穆林淡定,眼瞅著到手的鴨子飛了,秦家那邊沒法交代不說,越氏的麻煩更大。
求爺爺告女乃女乃找來的「玫瑰女王」派去後杳無消息,反倒是步家幾天前給他發來了一封得瑟大于邀請的信函,美其名曰邀請他去金應城勾搭觀摩。
——勾搭你妹
越柏嶸恨不得破口大罵,步家這純粹就是來膈應他,讓他看得見吃不著,存心膩味死他。
至于這剛剛到來的蘇家?誰有那功夫去應付反正蘇家也不是什麼好鳥,在金應城或許說一不二,可他在南城就是強龍壓不過地頭蛇,晾一會也沒事,不滿意你就咬我啊咬我啊。
債多了不壓身,抱著破罐子破摔心理的越柏嶸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全身精力都投入在了和步家插科打諢的大業中,于是蘇穆林被華麗麗地無視了。
步回忍不住模模下巴,邪惡地想著,如果步越兩家掐架的話,究竟誰的勝算會大一點捏?
就目前來看,步家那邊得瑟得很,態勢極為囂張,可是越家這邊也不是省油的燈,越柏嶸能和越槿斗得旗鼓相當,手里沒兩把刷子也說不過去。
——現在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一起堆了上來,越柏嶸想不頭痛都不行。
不過他越是不開心,步回就越開心,于是又把阿九提溜到角落里攛掇了一番,听得阿九滿頭大汗,默默為越柏嶸默哀。
神清氣爽地走出房門,步回極有興致地走到小冰那里,看見兩個家伙正樂呵呵地玩五子棋,你來我往玩得不亦樂乎,甚至還招呼著步回一起來。
——默默出現三根黑線。
步回果斷甩門而去,覺得自己的擔心徹底是多余的,這兩娃的神經都不是正常人的範疇。
「小魚兒呢?」
「說是因為昨天的障術布排有誤,他今天要好好研究一下,叫你把他關禁閉去。」
「……」
步回嘆了一口氣︰「算了,隨他去吧。」
末了,她像是想起來什麼事情,皺眉問道︰「這次蘇家來的都是些什麼人?」
「沒什麼特別的人,不過蘇家的兩位公子似乎都沒有出現,蘇皓黎去了國外處理事宜,蘇陌黎嘛……沒有什麼具體情況,反正他沒來。」
——狐狸沒來?
步回開車的手頓了頓,這倒是出乎了她的意料,狐狸會放棄這次難得的機會?他不是心心念念著要回南城麼?
莫名地有股奇異的感覺一閃而逝,步回抿抿唇,不再多想,按著阿九的提示駛向碧鄉酒店,心中暗自盤算著什麼。
車還未到,金碧輝煌的碧鄉酒店大招牌已經躍然入眼,佇立在鬧市中心地段,這大手筆一看就知道非越家做不出來。
步回的車子雖然外表並不起眼,可是單論品牌也算是上流人士才能用得起的高檔貨,有眼力見的迎賓已經看出了這車的低調奢華,于是立刻殷勤地候在一邊。
步回一下車,一名制服嚴謹的泊車接待就馬上上前恭敬地問道︰「請問需要停泊服務嗎?」。
「多謝了」
步回隨手將鑰匙丟給他,然後踩著步子徑直走向酒店大廳前台,前台小姐隨即露出溫婉得體的笑容問道︰「您好,請問有預約嗎?」。
步回皺皺眉,試探著問道︰「請問昨天晚上是否有一隊蘇姓人馬來此住宿?」
「這……」前台小姐露出為難之色,「很抱歉我們不能提供客人的隱私信息。」
步回淡淡掃過前台小姐一眼,問道︰「他們難道就沒說過有人會來找他們麼?」
「嗯……請允許我查詢一下。」能做到前台小姐的人不會是什麼傻子,眼前的女孩能這麼信誓旦旦地說出這些話,故意搗亂的可能性不大,還是保險為上比較好。
「好,麻煩快點。」步回有些後悔為什麼沒有在診所直接等著人過來。
「好的,請稍等片刻。」
前台小姐撥通一個電話,低聲詢問了幾句,時不時抬頭看看步回,最後應了幾聲放下電話。
之後不久,又有一名身穿制服的男侍者從大廳後面走出來,在廳內搜尋一陣後,把目光定在了步回這邊。
「請問是步回步小姐嗎?」。
步回眯眯眼回道︰「沒錯是我。」
男侍者輕吐一口氣,略微彎腰躬身道︰「請跟我來,蘇先生已恭候多時。」
他轉身首先邁動步子,步回略微思索片刻,也即刻跟了上去。兩人一路越過大廳走進了電梯,男侍者按下樓層的按鍵,恭敬地立在步回左前方。
電梯內部映出了兩人的身影,一點聲音也沒有,但是一股突兀的氣息卻倏忽間冒了出來,隨著樓層的上升而變得愈發明顯。
步回左耳上的阿九微微動了動說道︰「是蘇夫人身上蠱的氣息,看起來已經更嚴重了。」
「不對」步回緊緊皺眉,低聲反駁道︰「按照蘇夫人上次的情況來看,這半個多月之內她的病情絕不可能加重到如此地步,除非……有人已經對她下了死手」
「叮」
電梯停在目的樓層,步回斂了心緒,跟著侍者走出去,入眼一片璀璨華麗的裝潢,碧鄉酒店果然不愧是南城數一數二的高檔酒店,僅僅是這里的裝修奢華程度就已經夠上了五星標準。
「步小姐請進。」侍者一伸手,停在了一扇門前。
推開門,那股令步回不安的氣息撲面而來,就像是第一次造訪趙遠德家中一般,只不過這一次的氣息陌生了許多。
她走進房間的同時打開腰間的箱子,從里面取出了緣引羅盤,手指模仿著小魚兒的動作,在上面打起了圈。
底端錐形的緣引一點點散開,最後徹底變成一朵絢麗的銀花,步回卻及時收了手,然後收起羅盤。
——這次的氣息比上次濃郁了不少,實在不符合蘇夫人體內蠱的特性。
蘇夫人所中之蠱是屬于血蠱的一種,《蠱紀手札》中提及過它的性狀,其中蠱表現與蘇夫人現在的病情一模一樣,步回給它取名為血光蠱。
昏睡,心悸,畏光,肌肉痙攣,行動不便,這些都是中期癥狀,晚期癥狀就是全身血液遇光干涸,體內五髒六腑逐漸萎縮枯敗,就此而亡。
如果進入了晚期……那麼步回可真就不知道能不能救得回來,《蠱紀手札》上面說中了這種蠱的晚期,那就基本上被判了死刑,只能盼望著奇跡的發生。
——現在只能期望著蘇夫人的蠱別進入晚期就好。
實際上如果按照上次情況來看,蘇夫人身上的血光蠱最起碼還有半個多月才會進入晚期,可現在這股氣息的加重是否昭示著蠱毒的侵入加劇?
「步小姐,蘇某已恭候多時。」見步回走進來先是皺眉想著自己的事情,蘇穆林忍不住首先出聲提醒道。
步回抬眼回了神,歉意一笑道︰「很抱歉讓蘇家主苦候多時。」
「無妨無妨。」蘇穆林伸手請步回坐下,兩人面對面坐著,一大一小兩只狐狸的對峙模式再度開啟。
「听說步小姐在雲南干了件了不得的大事?」蘇穆林極為隱晦地問道。
以蘇家的力量打听這些事情綽綽有余,可趙遠德在雲南騰沖就是土大王,在那里的東道主是他,只要他不想,即使是越家和蘇家也不能輕易地獲取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