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雪看了桌上的茶壺一眼,不置可否。
香梅則認為是得到她的許可了,伸手取過桌上的杯子,將壺中的茶倒了一杯出來,果然一陣茶香撲鼻。接著她將茶端到素雪面前,興沖沖的說道,「小姐,您聞聞,很香吧這可真不愧是宮里,光吃的用的,精細的都是別處沒法兒比的了。更想不到的是,皇上啊,對小姐是用心極了,隔三岔五的,就讓人送些好東西來,這……」
「香梅」香梅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如玉色厲內荏的打斷。
「怎麼?」香梅嘟了嘴,很不高興的瞪了如玉一眼。
「香梅,」素雪嘆了口氣,道,「你是不是很喜歡宮里啊?那咱們就留在宮里不走了,可好?」
香梅的眼里瞬間閃過一陣狂喜,快要歡呼雀躍了,「真的麼?小姐,你是真的……」
「香梅,住嘴」如玉心中一急,大聲喝道。
香梅的話再一次被如玉喝止,心里好大一陣不快,白了她一眼,譏道,「怎麼了?這還沒當上候爺夫人呢,我們這當下人說話的份兒也沒有了麼?這要哪天真當上了,那咱們都甭活了」
「你,怎麼這麼說呢?」如玉本就不是能言善辯的,這又懷著心事,被香梅無端搶白了一陣,立刻紅了眼眶。
「你倒教教我,那要怎麼說?」香梅放了水壺,冷笑著看著如玉,一副挑釁的姿態。
「好了,」素雪有些不耐的沖香梅擺了擺手,道,「你先下去吧,我有些話要跟如玉說。」
香梅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素雪的話是對著自己說的,只得應了轉身出去,心里卻越想越不是滋味︰自從如玉來了以後,小姐就只把如玉當作心月復了,有什麼話,當著自己的面兒還不能說麼,巴巴的還非把自己支了出去?想自己服侍小姐的時間比如玉長,做的事比如玉多,功勞自然也比如玉大,可如今這算什麼?有什麼好事都輪不上,自己的終身還能指著小姐麼?自己就是一丫環命,不指著小姐,又能指著誰?小姐的眼里可只有如玉了,要不是小姐偏心,就按先來後到的,這候爺夫人的位子,怎麼輪的,也輪不到如玉啊
香梅越想越心酸,竟自怨自艾起來,偷偷的抹了淚,扭身出了子寧閣。
看著香梅委屈的背影,素雪搖了搖頭,香梅的心思她又豈會不知?她一直也留意著,可沒遇著合適的人選。一般的小廝,她也舍不得將香梅給他。原本是想回北疆之後,給了香梅自由身,再讓陸謙在軍營里給物色一個,可如今這樣,又哪里顧得過她來?
香梅的委屈,她也是能夠理解,只是,最近事多,香梅卻更加心浮氣燥起來,在這需步步小心的宮里,著實讓人擔心。
「小姐,」見她呆著,倒是如玉先開了口,道,「香梅的性子直,說的話您別往心里去。這皇宮,又有什麼好?那麼多女人爭著一個男人,又有什麼趣?您先別急,總能得著機會,咱們回北疆去,逍遙自在的過日子.等有機會奴婢再出宮找陸謙商量商量,總能想出法子的。」
素雪有些安慰的看著這個凡事只為著自己著想的丫頭,拉過了她的手,柔聲道,「坐吧,如玉,這正是我想跟你說的。」
「哦,」如玉點頭應了,在素雪的身邊坐了下來。
素雪沒有急著說話,拿了一個杯子,往里倒了茶,送到了如玉的面前,「你也累了,喝些茶吧剛才,身子不要緊吧?」
如玉有些惶恐的接到素雪遞來的水,抿了一口,一直甜到了心里去。眼里泛著淚花,又帶了淚憨厚的笑著,「謝謝小姐。奴婢不礙事。奴婢是習武的,這點小傷,算不得什麼。只要小姐沒事就好了,這才不枉王爺……」
不自覺的提到納蘭啟睿,如玉忙的收了聲,帶著歉意看著素雪,「對不起,小姐,奴婢不是故意的。」
素雪笑了笑,搖了搖頭,輕撫她的手,嘆道,「如玉啊,我總是欠你的。自第一次見面,你就救了我,後來你更是處處都護著我,剛才又因為護著我,挨了皇上的打。我心里對你的感激,真不知如何說起。」
如玉倒是先紅了臉,有些不好意思,,「小姐,快別這麼說奴婢領著王府的銀子呢,護著小姐,這還不是應該的麼?再說了,小姐待奴婢是真心實意,奴婢心里知道的,就算是為小姐死了,奴婢也是心甘情願。」
素雪苦笑了一下,道,「我就是擔心啊你和香梅,香葉,就象我的親姐妹一般,而你卻與她們又有不同,有些事情,也只得仰著你去做。如今呢,我還想讓你幫我辦些事。」
「小姐你說,」如玉的眼楮亮晶晶的,笑道,「如玉定為小姐辦得妥妥當當的。」
素雪點了點頭,緩緩說道,「陸謙這些日子就該啟程回北疆了。京城是個是非之地,他雖是定遠候,可也不過是個虛餃。他是王爺的親信,總是離了皇上越遠越好。皇上讓他回北疆,是最好不過的了。」
如玉也認同的點了點頭,可是想起納蘭啟德剛才的話,眉宇之間又露出憂色。
素雪輕拍她的手背,安慰道,「他不會有事的,你放心。」
「可是……」如玉面露難色,欲言又止。
素雪截住了她的話,接下去說道,「如玉啊,陸謙回北疆,我想,你就跟著回去吧。早些的把兩人的事兒給辦了,了了我一樁心事。你和陸謙,是王爺保的媒,我也希望你能有個好結果。」
如玉大驚失色,「 通」一聲跪了下來,哭道,「小姐,小姐,你別趕奴婢走啊奴婢做錯了什麼,你盡管打盡管罵,奴婢絕無半句怨言,可是,你怎麼一開口就趕奴婢走呢,這,」如玉說到傷心處,哭得象個淚人似的,這是極少見的。
「如玉,你快起來。」素雪忙起了身,伸手將她扶起,「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听我把話說完,一來呢,我是希望你有個好的歸宿,陸謙是個好人,重情重義,是王爺將你許給他的,他一定會好好待你。二來,他這一去,恐怕沒有機會再回京城,你若還呆在我的身邊,與他,又怎有相見之日?世間最甜,莫如兩情相悅;世間最苦,莫過兩地相思不能見,我不希望你受苦。再說呢,有三件事情,我想托你和陸謙去辦。」
如玉看著她,臉上還掛著淚珠,「小姐,你說。」
素雪伸指抹去如玉的眼淚,道,「你別傷心,你跟著陸謙去,我們總有再見的日子。這第一件事呢,北疆的王府,是我過得最舒心,有著最多回憶的地方。雖然王爺不在,我也回不去,可我希望王府能一切照舊,別讓它敗了。我總想著,有一天我和王爺回去的時候,才不會覺著陌生。」
如玉听了,更是悲從中來,將素雪的手握住,又撲在她的懷里大哭了起來,一邊抽抽答答的回道,「這個……小姐放心,奴婢一定會將王府照顧的好好兒的,等小姐回來。」、
素雪將她摟住,輕拍她的後背,柔聲道,「回了北疆,你就是候爺夫人了,別再奴婢奴婢了。你要記得我的話,天下的人啊,都是一樣的,並沒什麼貴賤之分。你和陸謙,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並沒有身份的高低。你再替我轉告陸謙,孫如玉,並不只是我的侍女,更是我的親人。他若真記得和王爺的情分,就一心一意待你,一輩子,不要再作他想。」
如玉在素雪的懷中己是泣不成聲,只不住的點頭。
「第二件,」素雪將如玉從懷中扶了起來,抹干淚,讓她看著自己,才說道,「是讓你轉告陸謙,定華山,北疆的定華山,是座奇山,讓他替我守著,別讓人亂開亂鑿的毀咯。將來有一天,我回去的時候能派上大用場。」
如玉听了倒是不解,一時也忘了哭泣,瞪著一雙紅腫的眼楮,問道,「定華山?奴婢倒是知道,可有什麼奇的?難不成還能挖出寶來?」
「別人眼里的廢物,在我手里,就能變成寶貝。說來話長,說了你也不明白。有很多事情,我早想著要去做,都是一來二去的被耽擱了,但是事情總有停下來的一天。到了那天,我就會回北疆,完成我的夢想。有了定華山,我能讓北疆變成一塊寶地,讓北疆的百姓過上富足的日子,這是王爺的心願,也是我的心願。」
如玉似懂非懂,但是極其鄭重的點了點頭。
「這第三嘛,」素雪的眼神變得飄渺,又垂了眼,半晌才說道,「我知道,你們都認為我瘋了。但是,我告訴你,王爺真的沒死,至少,我沒親眼見到他死。皇陵里躺著的那個,不是王爺。所以我想托你和陸謙辦的這第三件事,就是去尋找王爺。他一定在某個地方,因為某個嚴重的事情耽擱了,所以才沒有來京城找我。你要找到王爺,本來我是要自己去的,我一定能找到,可是……,」素雪頓了一下,抬眼看著如玉,目光堅定,「如玉,這件事,只能你替我去辦。不管多久,你找到他,告訴他,我在等他。」
如玉定定的看著素雪,猶豫了一下,終于還是鼓足了勇氣問道,「小姐,若不是王爺,又怎會以國禮入葬?如玉相信小姐,如玉一定會很認真的去辦這事。可是,小姐,你怎麼如此確定死的那個不是王爺?他的臉毀了,臉上還有疤痕,而小姐卻說不是王爺?這又是為何?」
素雪笑了一下,正欲回答。忽然香葉挑簾進了屋,稟道,「小姐,仲婉儀來探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