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雪走後,香梅搖了搖頭,坐在門口張望了一會兒。紫衣,綠錦還沒有回來。她氣得直跺腳,邊罵著,「這兩個死丫頭,去了還不知回了。也就是看著小姐好脾氣,等一會回來,看我怎麼收拾你們。」
一邊自言自語,「幸好今天不用守夜,可以睡個好覺。公主也真是,二更天了,還鬧個什麼勁。也是小姐好心,要換了別人,哼哼……,啊……」
香梅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往屋子里走去,準備將桌子收了,就回去睡了。雖然素雪平日里也不常管著她,可畢竟是主子。這會子主子不在了,偌大的屋里,只她一個人,讓她說不出的輕松。
素雪出去的時候,沒有點燈,屋里有些暗,只外面有些燭光悄悄的透了進來。反倒是她的香氣,還似有似無的飄散在空氣中。在黑暗中,這香氣,給人的感覺,就象是屋里有著一束夜來香,在慢慢的,慢慢的綻開它的花蕾。
這花的香味,甜甜的,在黑暗中尤其醉人。當人眼看不清的時候,心,便常常會將人欺騙。香梅舍不得點燈,在黑暗中佇立,微仰了頭,閉著眼楮輕輕吸著鼻子。對小姐,她的心里是羨慕不己,暗嘆不己,小姐的命真好。而自己,天生的奴婢命,也只有空無一人的時候,才敢象現在這樣,懷著不一樣的目光看著大膽的打量著周圍的一切。
素雪的王妃冠服靜靜的掛在衣架上,黑暗中,看不見它華麗的外表,可依舊能感受到它的美好。香梅不自覺的走了過去,伸指輕輕的撫模,這料子可真好,順滑順滑的。小姐穿上它的時候,美得如天上的仙子,自己若穿上,是不是能象小姐一樣呢?
想到這里,香梅的心猛烈的跳動了起來,在寂靜的黑暗中,「咚咚」心跳的聲音,她自己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她有些鬼使神差,象周圍看了看,只有自己。紫衣和綠錦己經回來了,在外面小聲說著話,說的什麼,她听不清,不過,她們是粗使的宮婢,依著規矩,不經允許,是不會進素雪的屋的。
香梅想著,雙手迅速從架子上取下素雪的冠服,緊緊的摟在懷里。將臉貼在上面,她激動不己,都能感受到自己的臉熱得象要燒了起來。滾燙的臉,貼在冰涼的冠服上,真舒服。冠服上有素雪的味道,依舊是那淡淡的幽香。
她躊躇著,一面豎著耳朵听著外面的動靜。黑暗里,除了自己的心跳聲,再也沒了任何聲音。又等了一會兒,連外面紫衣綠錦的說話聲也听不到了,這讓她更加大膽。一抖手,就將冠服披在自己的身上。這冠服,平日里她侍候素雪穿得慣了的,穿起來自然輕車熟路。
她學著素雪走路的樣子,在鏡子前扭動著身軀。借著外面一點微弱的燈光,她勉強只能看清鏡中的黑影,這己經讓她心滿意足了。到底是做賊心虛,她不敢開燈,黑暗中,展開了笑顏……
「走開朕自……自己……走朕沒醉。」才看到子寧閣的大門,納蘭啟德欣喜若狂,一把推開攙著他的李公公和徐公公,跌跌撞撞就往子寧閣里去。
與其說他是醉了,倒不如說是酒壯人膽。多少次的遙看著子寧閣的大門,在夜里徘徊,被相思之苦折磨。今天,他要堂堂正正的走進這里,要讓素雪堂堂正正的,成為他納蘭啟德的女人。可奈何心里清醒,腳上卻象踩了團棉花似的,就這樣一腳深一腳淺的往子寧閣去了。
「哎喲,皇上,皇上你慢著點兒。」這可苦了兩位公公,一邊追著,又不敢伸手去扶,只得在他的身側張開兩手護著,生怕他一不小心摔了自己。
雖然又慌又累的出了一身汗,徐公公並沒有忘記自己的職責所在,扯開嗓子準備開喊,「皇……」
李公公瞪了他一眼,豎起食指放在嘴邊,小聲「噓」了一聲,慌忙將他制止,自己則輕輕的推開了子寧閣的大門,納蘭啟德一抬腿就跨了進去。
「傻蛋」徐公公一拍腦門,心下暗暗罵了自己一聲,緊跟了上去。
子寧閣里,除了落霞公主,尹貴人,仲婉儀白天里會來串串門子,夜里幾乎沒什麼事兒。素雪又是個不愛使喚人的,房里還有香梅守著,所以外面的守夜,也就成了個虛差。納蘭啟德進去的時候,紫衣和綠錦心安理得的靠在椅子上睡得正熟。
「大膽奴婢」雖然不能大聲張揚,李公公看了這情景,還是忍不住小聲喝道,上前重重的踢了紫衣一腳,「當值的時候竟敢睡覺,還不快死起來接駕」
「接駕?」紫衣睡得正香,莫名其妙的給人踢了一腳,駭得伸手在嘴邊抹了一把,直挺挺的跳了起來。不敢相信的揉了揉自己的眼楮。站在眼前的人,身著明黃……龍袍,胸前的龍,還張牙舞爪的,是,是皇上
紫衣嚇得睡意全消,撲通跪了下來,磕頭,「奴,奴婢見過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綠錦給她的叫聲吵醒了,不悅的睜開眼楮,嘟囔著正要說話。卻看見眼前李公公快要吃人的臉色,駭得從椅子上翻了下來,跟在紫衣的身後跪下,「奴婢見過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納蘭啟德低頭看了一眼眼前跪著,己經嚇得瑟瑟發抖的兩名宮婢,又抬了眼四處張望了半天,這才垂了眼問道︰「素,素雪呢?」
素雪?紫衣綠錦並不知道,這是睿王妃的閨名。她們對望了一眼,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又求救似的看著李公公,有些莫名,有些無辜,不知如何回答。
李公公一邊扶住有些站立不穩的納蘭啟德,一邊問道,「睿王妃呢?可在里面?」
紫衣這才舒了口氣,「回皇上,睿王妃在里屋,己經睡下了。要不要奴婢前去通傳?」
睡了?納蘭啟德難掩心頭的失望,臉色也立刻黯淡了下來,呆立著,沒有說要,也沒有說不要。
李公公一個眼神,徐公公會意,兩人一起將納蘭啟德攙住,就往內室走去。李公公回頭吩咐道,「不用通傳了,皇上要稍坐坐,你們倆個,去門外守著,誰也不讓進來。誰要敢再給我偷懶,我明日一定揭了她的皮」
紫衣綠錦豈敢怠慢,一邊應著,連滾帶爬的出了大門,又「吱呀」的一聲將門關了起來,老老實實的守在門口。
李公公和徐公公對視一笑,「走吧,皇上。奴才扶您進去,睿王妃在里面等您呢。」
「等我?」納蘭啟德听得心花怒放,笑得合不攏嘴,由著二人半扶半推的將他帶了到素雪的門外,他的心里就象揣了只小老鼠似的,撲通直跳。胸前的熱浪一陣一陣的往外涌著。他伸手在胸口用力的拍了兩拍,真是很新奇的感受。
「睿王妃。」李公公小心的敲了敲門,輕聲叫了一聲,道,「皇上來探你了。快起身接駕吧」
里面沒有聲音。李公公一陣竊笑,心中竟然有著作賊成功的快感。輕輕將門推了開來。外室只燃著一支燭,燈芯剪得很短,很暗。
李公公快走了幾步,挑起門簾,內室一團漆黑。空氣里彌漫著醉人的花香,在這黑暗里,香的曖昧。
他向著徐公公微揚了頭,徐公公會意,將納蘭啟德扶了過去。二人的眼楮就往床上瞄去,模模糊糊的,床上的被子里似乎裹著一個人。
李公公和徐公公早是身經百戰的,揣的一顆玲瓏心。這種情形,他們見得多了。看見納蘭啟德邁步進了里面,他們也就很自覺的退了下去,還輕輕的帶上了門。
被子里的香梅己經嚇得魂不附體,只不住的滴淚。將一只手指塞在嘴里,緊緊的咬住,生怕自己會哭出聲音。她是听到外面的動靜,低頭看見自己還穿著素雪的冠服,驚嚇之中,掀起床上的被子就躲了進去。
納蘭啟德在黑暗中稍站了一會,略略猶豫了一下,走近,在床邊坐了下來。床上彌漫的,都是素雪的味道,從未有過的感覺,讓他覺得幸福又奇妙,每一次手指在被子上的輕輕觸踫,都讓他的每一根神經興奮的跳動。
他指尖的每次觸踫,都讓被子里的人發顫,他知道,她是醒著的,她會听他說話,氣氛有些尷尬而微妙。他覺得該說些什麼,舌忝了舌忝干澀的嘴唇,聲音有些嘶啞,「素雪,我……,你願留在宮里,為我,我很高興,真的高興。」
香梅聞言一驚,反而是忘記了害怕,身體的顫動也隨之停止。她早猜到皇上對小姐有意,可她一直鬧不明白,小姐為什麼會突然決定要留在宮里,而沒有跟著陸謙回北疆。原來,真的象傳聞所說的,是因為皇上,小姐和皇上……她的心里,也不禁一笑。人麼,不過如此。小姐表面上裝著忘不了王爺,其實,心里早就另有打算。當然麼,眼前的這個,可是天下第一人,映羅的皇帝。只要不傻的,誰不會選皇上?
納蘭啟德自然不知被子里的人的想法,歪著頭,指尖輕輕的劃過絲被,輕聲呢喃。他感覺得到,被里的人己經停止顫動,靜靜的,在听他說話,他的心頭更是一陣狂喜,話里傾注了無限的情思,「自見你第一眼開始,我就無時無刻不在想你。而你,終于,終于來到我的身邊,成為我的女人,老天真是待我不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