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召南堂,有兩件事令寧音塵大吃一驚。
第一便是嚴華。那天剛剛去采藥閣,一路上就听到大家議論紛紛,隱隱約約說嚴華師兄如何如何了。寧音塵當時心中一動,自己那「筋骨增質膏」起了作用嗎?
她提足便往嚴華的院子跑到。饒是有心里準備,寧音塵還是嚇了一跳。嚴華在房中辯藥,樣樣仔細,四周圍了一大群師兄師弟,師姐師妹,個個好奇之極。寧音塵拼了全力才擠進去。
看到眼前的男子,寧音塵鼻子發酸,突然有種想流淚的沖動。
嚴華站在那里,臉模子沒有太多的改變,依舊是那樣的眉眼,但是肌膚不再是偏黃發黑,而是紅潤白皙,好似新生;一身玄青色的外袍,腰束銀白腰封,腳蹬鹿皮快靴。
他的對面,站著粗壯的男人,是那個高大威猛的郭東。繞過郭東的頭頂,可以看到嚴華面無表情的臉。他……居然比郭東還要高,遠遠目測,大約九尺
寧音塵在笑,眼楮里卻有絲濕濡。
桌上放著一面大筐,里面攤了草藥,嚴華與郭東在斗藥,在一炷香的功夫內,誰尋到的毒草藥越多,誰就算贏。嚴華原本就熟悉,撿起來輕車熟路;郭東亦是真才實學,兩人不相上下。
房門口擠滿了圍觀的師兄師弟師姐師妹,寧音塵被擠在中間,十分難過。耳邊嗡嗡听到大家對嚴華的小聲議論。
「是不是吃了什麼藥,一個月的功夫長了這麼高?如果他不是這副表情,我真的不敢認……」一個師兄說道。
「會不會是巫術?听說巫術可以讓人變大變小。」一個個頭不高的師兄猜測道,「回頭一定要問問他……」
而女孩子們,似乎對他如何改變的不感興趣,只是對他這個人有了興趣。
「嚴師兄的衣裳真好看,穿在身上很熨帖……」
「嚴師兄好高啊,比大師兄還要高……」
「嚴師兄成親了沒有……」
寧音塵听到越來越露骨的話,忍不住笑了起來。
那邊,一炷香已滅。嚴華面對眾人,郭東背對著,只能看見嚴華的表情。他獨自數了數自己的草藥,然後看郭東的。表情沒有一絲變化,跟從前一樣的冷漠寡然。
「嚴師兄的樣子真好看,比大師兄還要好看……」
寧音塵听得想吐血,嚴華從進召南堂第一天開始,就是這樣一幅欠抽的表情,好像誰都跟他過不去似的。那時,這些師姐師妹怎麼不覺得他的表情好看啊?人還是勢力的。
「這次不算,下次還你斗……」郭東將草原一丟,全部又扔進了大筐里,憤憤地轉身走了。瞧這氣嘟嘟的模樣,就知道輸了,而且輸得很慘,臉色都紫了。
嚴華依舊沒有表情,木然將自己的草藥也放進去。看到窗戶與大門都被擠破了,微微一蹙眉,聲音依舊冷漠薄情︰「看夠沒有?看夠了就都散了,沒有看夠把我綁到錦瀾柱上,觀賞個三日三夜……」
「什麼人吶」那些師兄師弟抱怨道,「長個了有什麼了不起……」
他們因為各種嫉妒嚴華,才忘了嚴華一直都是這副很欠扁的語氣。這是那時他們都瞧不起他,所以不在乎他語氣的惡劣。寧音塵可是清楚地記得,就算是一句關心的話,在嚴華嘴里冒出來,都跟罵人一樣
「嚴師兄真好玩……」女孩子們則紅了臉,個個垂涎。也有那自視孤傲的,沒有太多表示,卻等著嚴華去搭腔。
「還不散嗎?」。嚴華繼續瞪著這些留下來的師姐師妹們。
寧音塵忍不住笑了笑。
寧音塵與嚴華沿著玄難河漫步。河風很涼,吹在臉上有些刺骨寒意,寧音塵不住用手模自己的臉,消散一些寒意。日頭倒是好的,但是春日陽光單薄,沒有什麼暖意。
兩人走得很慢,各自不說話,寧音塵不時扭頭看他一眼,忍不住想笑。不是因為他的模樣可笑,而是滿心的歡喜,忍不住想笑。既為了他的改變,自己也算報答了當初救命之恩,亦為了自己那筋骨增質膏的藥力。
「看什麼?」嚴華早就發覺她一邊偷看自己,一邊傻笑,忍不住白了她一眼。寧音塵尚未成年,身量卻是高挑的。從前跟她走在一起,覺得她真是討厭,比他還要高。方靜比寧音塵矮半寸。
如今看她,反而覺得舒服很多。她的頭頂在自己的視線之下,這種感覺很怡然,嚴華的心並不是死的,他亦懂得感激。
「藥效不錯的」寧音塵不在意他的惡劣語氣,呵呵笑道,「嚴師兄,當初用藥的時候,有什麼感覺沒有?」
「疼」雖然只有一個字,嚴華卻說得很重,那種疼痛簡直撕心裂肺,好似肌膚與骨骼都被松開了一般,第一天用完,他疼得暈死在浴盆中,卻發覺手臂長長了一點點。就是這一點點的驚喜,讓他一天天熬過來的,想起這些,嚴華仿佛又感受到了疼痛,加了一句,「很疼」
寧音塵呵呵地笑,又道︰「雖然疼,總歸是好的。如今的模樣好看極了,師姐師妹們都動了心。嚴師兄,將來有了好姻緣,可別忘了師妹我」
話音剛落,寧音塵就想起了方靜,心中微微一頓,只怕說錯了話了。她偷偷看嚴華,只見他依舊沒有什麼表情,心才放下來一點。
「哪里好?」嚴華卻道,「白的跟死人一樣」
寧音塵嘴角抽了抽,心想當初不如把那藥給狗吃,還記得感念自己一點。嚴華就是一沒心沒肺的東西
突然,他咳了咳,從衣袋里掏出一個錦盒,遞給寧音塵,道︰「出門了一趟,身上的銀子花不出去又不願意帶回來,就買了這個……」
「是什麼?」寧音塵拿在手中,心中十分高興,她跟小女生一樣,看到禮物總是愉悅的。用這樣精致的錦盒裝著,自然是首飾的。
「打開瞧瞧不就知道了?」嚴華又白了她一樣。
寧音塵沒有計較他的惡劣語氣,緩緩打開錦盒,只見黑絲絨的錦盒里襯上,一只通體雪白的玉簪靜靜躺著,發出淡淡光澤。這支白玉,沒有一絲瑕疵,渾然天成,寧音塵頓時吸了一口氣,才抬眼往他︰「很貴重吧?」
嚴華別過臉去,悶聲道︰「雖然現在白的跟鬼一樣……還是謝謝你替我制藥……不貴,一點心意。」
寧音塵真的很想問他,為何好好的話,他就不能好好說。心中還是高興的。一高興,就會有小女孩的頑皮,她拿出這只雪簪,遞給嚴華︰「幫我帶上……」
男子為女子別上雪簪,多少有些曖昧。但是她就是喜歡嚴華這副好死不活的表情,故意逗他。
嚴華翻了兩個白眼,接了過去,輕輕幫她戴在發間。
寧音塵呵呵地笑,聲音清脆,好似陽光下撒入細碎的金子,異常動听。
兩人又慢慢往召南城走。
寧音塵說著話,嚴華一副不悅的表情,兩人都沒有留意到,身後的玄難河,一道鮮紅的身影破水而出。血紅雙眸緊緊盯著寧音塵與嚴華的背影,蹦出難以壓制的怒火。
他的雙眸,現在可以看清眼珠,只是全部都是紅色的。
第二天的寧府,又少了兩個丫鬟。
召南堂第二件令寧音塵吃驚的事情,便是寧思樂與洛止。她與嚴華回到召南堂的時候,去找方靜,商議何時進山。
「何時進山還要跟陳師兄商議……」方靜微微笑道,自從周崖回來,她不再是一張冷漠的臉,而是時時帶著笑意。笑顏如花的方靜,靈動活潑,是個極美的女子。
「誰是陳師兄?」寧音塵好奇問道。他們這一隊,應該是嚴華為大師兄才對,怎麼還要跟陳師兄商議?
「每年冬月、臘月、一月、二月進山,最少十人一隊,山路難行,人多好照應。陳師兄是姜采藥師的弟子,他們有五個人,加上咱們,正好十個……」方靜笑道,「寧師妹,咱們來了一位師弟和師妹……那位師妹你認識的,叫寧思樂,應該是你堂妹……」
寧音塵心中一頓,沒有說話。
便這樣,寧思樂成了她的同門師妹,兩人要一起進山去。
不知道為什麼,寧音塵總覺得微微不安,不知道寧思樂是否有這種感覺。
不想晚更滴,不想晚更滴尊心不想這麼晚才更下午的時候把大綱重生理了一遍,理著理著就想看電視了……
今日第三更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