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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揚沒頭沒腦的一句,卻讓扶搖嚇了一跳︰「你又胡說八道什麼我看你是真的喝多了」
她左右一瞧,水邊上有個小花盆,種著一株綠枝,她抬手就將那綠枝連根帶土拔掉,拿著花盆在水邊上舀了半盆水,回身就潑在慕揚臉上。
慕揚猝不及防,卻也沒躲,從臉到胸口,澆了一聲,還沾了好多的泥點子。
「醒醒酒吧」
一盆水澆下去,扶搖像是解了一點火氣,隨手將花盆往泥地上一丟。
慕揚卻是慢慢地往後倒下去,整個人成大字攤在了石頭上,嘴里喃喃道︰「喝多了……真個喝多了……我醉欲眠君且去……」
「呸」
扶搖看他這樣子,只覺跟平日那個狂傲、冷酷、果決的他大相徑庭,想到他們兄弟的冷漠和夏侯月暉的強勢,不知怎麼的,生出每個人心里都有自己一片苦的感觸來,便不忍心再說什麼,甩了袖子便走。
慕揚喝成這個樣子,也不知慕容那兒是什麼境況。
殿內靜悄悄,一個伺候的人也沒有。
青寧在門口略一踟躕,便想通了其中的奧妙。
想必是丁貴妃為了給大皇子和扶搖創造獨處的環境,特意叫所有人都退下了。
她輕輕地推開門,走了進去,她的鞋底柔軟,走在光滑的地磚上,沒有一絲聲音。
回手將門重新關好,她端著托盤慢慢地朝內殿走去。
四面窗戶緊閉,只有一絲清幽的香氣縈繞。
透過內殿敞開的門扉,能看見里面一張軟榻,一個修長的身影正側躺在榻上,背對著門口,一頭黑發散落在肩頭。
青寧只覺有點口干,竟是起了一絲緊張。
她輕輕地朝那人走去。
正在此時,榻上的人動了一下,嚇得她忙站住了腳。
「是誰……」
榻上的人輕輕地嘀咕了一聲,似乎尚未睡醒,聲音顯得十分模糊。
青寧抿了抿嘴唇,道︰「是我,給大皇子送解酒湯來。」
「……唔……」
榻上的人連身子也未翻一下,只是迷迷糊糊地應了一句,顯然神智尚未清醒。
青寧卻沒有再往前走,眉宇深鎖,臉上出現了十分掙扎的神情。
最終,她咬了一下下唇,像是下了決心。
將托盤放到旁邊的小幾上,她從懷里取出了一個小巧的瓷盒。
瓷盒扁圓,是最普通的脂粉盒式樣,凡是女孩子總是要隨身攜帶,以便及時補妝的。
青寧手中的這個瓷盒毫無奇特之處,任誰看見了都不會多心,但她捏在手里,卻覺得重逾千斤。
略一猶豫之後,她還是打開了瓷盒。
盒內是桃紅色的一層粉餅,有一絲淡淡的香味,常人見了,定然以為是胭脂。
她用小指甲在粉餅上輕輕挑了一點粉末,然後用大拇指微微敲打小指頭,那指甲上的一點粉末便抖落下來,掉進了早已打開碗蓋的解酒湯中。
桃紅色的粉末一進入淺紅色的解酒湯,轉瞬便融入湯液之中,不見一點痕跡。
深吸了一口氣,青寧將瓷盒重新收入懷中,然後端起了這個細白瓷的小碗。
轉過身,一步一步地向軟榻走去。
三蒸三釀的葡萄美酒,後勁遠超想象,慕弘武已經有好幾年沒有這樣醉過了。
他躺在榻上,只覺腦袋昏沉,整個身子都是軟軟的,連抬一下手指頭的力氣都沒有。
身後一絲不同于這殿內燻香的香氣傳來,有些熟悉。
迷迷糊糊之中,有人輕輕托起了他的脖子,唇上觸到一個微涼的東西,然後就是一股清潤的液體流入口中,滑過了喉嚨。
干澀的喉嚨得到了一絲滋潤。
他舒服地發出了一絲咕噥。
托著他的那人將他放回榻上,過了一會兒,有個柔軟的身軀挨著他的大腿坐了下來。
他轉過臉,努力地將沉重的眼皮撐開了一絲。
眼前一個倩影從模糊到清晰再到模糊,他努力地想集中注意力,卻仍然無法看清她的面目,只覺美人如鏡中花水中月,像是隔著一層霧,也像隔著一層雲,只有那一襲淺紅色的衣裳,仿佛一朵盛開的桃花。
今天是誰穿紅色的衣裳?
是……
「……扶搖?」他輕聲問。
「是我。」
眼前的人兒輕聲地回應。
他伸出手去,但醉醺醺的卻沒有一絲力氣,才抬起一點就朝下滑去。
一只手伸過來握住了他的手。
軟軟的,涼涼的,女敕女敕的,在他手心里滑動,弄得他癢癢的。
說不上是手心癢,還是心里癢。
不知不覺間,他已經握住了那只小手。
「大皇子……」
被他握住的人兒,輕輕地叫著他。
這聲音,也軟軟的,癢癢的。
「扶搖……」
慕弘武閉上眼楮,原本如同被棉花絮塞滿的腦子里,也出現了一幅幅畫面,這些畫面一直深藏在他心里,如同被窖藏的酒,藏得越久,便越是醇香。
「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
青寧原本抬起另一只手,想去撫模他的臉,听到他恍如呢喃的話語,卻是一愕。
慕弘武自然不知道,坐在他身邊的,根本不是他心里的扶搖,他只是覺得自己今天好像很想把心里的一些東西說出來,那些話、那些心思就像缸里溢滿的水,不斷地想要往外涌。
「那時候我受了傷,若不是有你救我,只怕……不過那也是我第一次見到,如你這般膽大的女子……竟在我身上動針……至今還留著疤痕,伺候過我的人都說,像一條蜈蚣……她們覺得可怖,卻不知那是我最美好的回憶……」
听著他的絮絮叨叨,青寧原本已經拿定的主意,有點動搖起來。
大皇子,對大姐,是有真心意的。
可是她……
連慕弘武自己都不知道,他在說的同時,已經把握在掌心的小手按在了自己胸膛上,那里仿佛燒著一團火,如果不讓這只小手按住的話,這火仿佛就要把他燒著了。
「那時候你唱過一首歌……即便回宮之後,我也每每想起……」
慕弘武迷迷糊糊,試圖哼出那首歌的旋律,但醉酒加藥物的雙重影響之下,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哼出來的全是破碎的音符。
青寧卻是已經听出來了。
《雁南飛》,大姐唱給她听過的,是家鄉的歌曲。
「雁南飛……雁南飛……雁叫聲聲心欲碎……」
這歌,她也是會的,此時從嘴里哼出來,卻帶著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一絲顫抖。
慕弘武只覺這歌像是小貓的爪子,一下一下撓著他的心,弄得他好癢,也好熱。
軟榻的兩個身影,在慢慢地靠近,靠近,靠近……
「你怎麼也喝醉啦?」
扶搖奪下他手中的酒杯,驚愕地看著他。
慕容晃了一下發脹的腦袋,昂著脖子,歪著腦袋看她︰「回來了?」
扶搖在他身邊坐下,桌上有一桶冰塊,卻是用來冰鎮葡萄酒的,如今已經化了一半,半桶冰水里浮著一些浮冰。
她將自己的帕子津了進去,擰干後,用力按到了慕容臉上。
「嘶……」
冰涼的觸感讓慕容渾身一緊,腦子頓時清醒了很多。
「今天是怎麼了,你們一個兩個的,都喝成這個樣子。原本可都不是貪杯的人呀……」
扶搖一面嘟囔著,一面擦拭他的臉和脖子。
慕容嫌她力道太柔,抓下來自己胡亂擦了兩把,隨手將帕子扔在了桌面上,然後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清醒了?」扶搖將胳膊支在桌面上,托著自己的下巴。
「原也沒醉。」慕容淡淡道。
扶搖暗暗月復誹,這些男人都愛逞強,但凡喝醉了的,沒有一個肯說自己是醉了。
「你跟慕揚說了什麼?心情不好?」
她有些好奇,這哥倆說話的時間並不太長,卻都喝了不少。男人酗酒,不是高興,就是煩惱,以他們哥倆如今的感情,只怕也找不出什麼值得高興的理由。
「話不投機,只好喝酒罷了。」
慕容眯起眼楮,臉上神情平淡,看不出息怒。
扶搖卻嘆了口氣道︰「你們各為其主,既然睡都不願意向對方低頭,那麼感情破裂也就是難免了。左右你自己心里有主意,我也犯不上勸你……」
她左右看了看,道︰「這小冉怎麼還不回來。」
慕容雖說沒喝醉,但明顯眼神已經迷糊了,雖然坐的很挺,脊梁筆直,但隨便誰都能看出,他這是硬撐罷了,裝樣呢。
「今日的酒,還真是後勁不小。」
扶搖還是伸手去扶他︰「走吧,你這樣子,可別出丑才好。」
這次慕容去沒有拒絕,任由她扶起來。
「咦?這是要走?」
冉冬夜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神氣活現地小跑過來,那精神抖擻的模樣,一點兒也不像是喝多了的。
扶搖道︰「還不快來扶著。」
冉冬夜嬉皮笑臉地上來,抓過慕容的胳膊就掛在自己脖子上,扶搖頓時松了口氣。
「你先送他回去吧,我瞧瞧青寧去,這丫頭送個解酒湯,也不知叫什麼給耽擱了,這麼久還不回來。」
冉冬夜便依言,扶著慕容先走了。
嘴里說沒醉的慕容,到底還是沒撐到最後,被冉冬夜拖了幾步,整個身子便軟了。
扶搖目送他們遠去,便回身往大皇子所在的殿走去。
許是為了不約束他們,丁貴妃這宮里,今兒當值的人都躲清閑去了,路上卻是一個都不得見,但若是扶搖等人需要,總有宮女或內侍會在適當的時候出現。
問明了大皇子休息之所,扶搖便徑直朝那兒走去。
到了殿外,卻見一個內侍束手站在廊下,垂著頭似乎在打盹,不過一察覺到有人靠近,便立刻抬起了頭。
「啊……」
他一看清楚來的人是扶搖,卻是意外地張大了嘴巴,仿佛見了鬼似的。
扶搖挑起眉,道︰「大皇子可是在里面?」
內侍卻是一臉蒼白,整個人仿佛成了木頭。
這殿外原本有伺候大皇子的人,卻是得了丁貴妃的授意,暫時都退散了。這內侍卻是機靈的,怕大皇子叫人,便自個兒到殿外候著,一面卻也是守著門,怕有什麼人來打擾了里頭。
然而,原本他以為在里面的是蘇扶搖,卻不料蘇扶搖竟在外面。
那麼里面的那一位,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