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氏自錢氏的院子離開後,悶悶不樂地回到自己屋子,剛進屋就對著親信董媽媽嘆氣道︰「大嫂雖準了冪兒的事,但我瞧著心里總是對我有成見。」
董媽媽訕訕上前,為廖氏倒了盞茶才安慰道︰「夫人您何必為這事愁著?三姑娘的性子太過恬淡,就是老奴瞧著也覺得不妥。現在您主動提出,大夫人雖然面上不悅,但心底總也明白,二姑娘比三姑娘更合適。」
方才的情形,董媽媽雖然沒有見到。但是在廖氏身邊這麼多年,她一個眼神一個皺眉,自己就能大致猜出她心中所想。
廖氏端起茶杯,悠悠道︰「但願吧~錦兒那孩子的事情,大嫂心里肯定也防著。」
董媽媽也愁著臉,踱步走到廖氏身後,邊為她捶著肩膀邊道︰「五姑娘的事,確實是個意外。唉~老奴也想不通怎麼就和大姑爺扯上了?
廖氏凝神,臉色滯住道︰「咦,你說會不會是那日在客棧的時候?」
董媽媽听了果真一細想,不確定地口氣回道︰「這奴婢倒是不清楚。不過那一日,五姑娘並不認得來人就是大姑爺,也不會知道那些人就是陳家的人。不過夫人您現在提了,奴婢倒是想起一事,那日客棧里秦家的世子也在。老奴眼拙,竟是也沒認出他,听那日的小廝道,早上咱府上的兩匹快馬便是一對兄弟偷去的。現在想來,竟像是那……」
董媽**聲音頓住,看著廖氏放下茶杯的動作,就知道對方已經明白了。
「虧得他們也是名門子弟,行事倒真光明磊落?這種事情,竟是也敢動心思到我薛家人的身上?」
廖氏一臉諷刺,輕蔑地又接道︰「秦家的人,我是絕對不會允許錦兒再去交涉的。不管外人稱他們如何如何優秀,可攪得我家姑娘這樣天翻地覆,也斷不會是什麼好人」
董媽媽心知廖氏對女兒那份痴情的焦急,此時也說不得什麼。畢竟五姑娘也是個認死理的,同少爺一個模樣,這認定了誰都是怎麼都拉不回來。
要說這一對少爺姑娘,可真沒讓夫人少操心。從前一個在身邊,一個在燕京,眼前的讓夫人整日擔憂不斷,對看不見的那位爺又是牽腸掛肚,時刻念著想著。但他們卻都不曉得體諒下夫人,董媽媽這麼想著,便是為自己主子感到心酸。
下午的時候,五姑娘和二少爺紛紛從屋子里出來。雖然丫鬟們都不在旁邊伺候,但有些動靜還是難免會傳出來。自己不用看,也能想象當時夫人的無可奈何,夫人是恨不得兒女能懂她的心、她的努力,可結果總是不盡人意。
手下的動作僅是停了一下下,董媽媽便繼續為廖氏捏起肩來,口上安慰道︰「夫人莫愁,您平時不是總說兒孫自有兒孫福嗎?奴婢瞧著二少爺和五姑娘都是有福之人。」
听著這安慰的話,廖氏臉色才稍霽,可面上的憂愁絲毫未減,只道︰「雖是這麼說,但這福我就是送到了他們面前,也還要瞧他們願不願意要的。你說亦然和錦兒怎麼就這麼不對盤?我是想方設法地想讓他們兩兄妹親近,可一個念著秦楓,一個愛著路珠兒,兩親兄妹見了面倒像是仇人一樣,分外眼紅。我真是瞧不懂了……」
董媽媽繼續為廖氏舒緩著筋骨,柔聲道︰「夫人可別這樣了,二爺和姑娘年紀都還小,自然不明白您的心。以後遇事多了,一定就能想通的。」
廖氏也不接話,身子放松了接受著後面人的服侍,好一會才突然道︰「對了,今兒個我瞧見大嫂屋子里多了個新人,那丫頭模樣長得倒是不錯,你知道是誰嗎?」。
董媽媽沉思片刻,猜不確定地回道︰「夫人您說的可是那喚作阿蓮的丫頭?」
廖氏不過是隨口一問,並不是很上心,丫頭的名字也沒記清,此時擺手疲倦道︰「好像是叫什麼蓮的,方才一進梧桐院的時候,是她先跟著崔媽媽一起迎上來的。以前大嫂身邊都是吉祥、如意服侍著,我這才好奇了些,什麼時候院子里添了個那樣的人。」
董媽媽一笑,繼續著手上的動作,「哦~那是崔媽**女兒,早前在院子里干了個閑差。听說最近幾天才調到大夫人院子里去的,一去還就直接是個二等婢子。那丫頭嘴巴甜,人也討喜,適逢大夫人近來心情不太好,阿蓮幾句話便能將大夫人逗笑。」
董媽媽說著,似是又想到了什麼,接著道︰「對了,夫人您瞧清了沒?那阿蓮長得很是圓潤,私下里許多人都說不像是一個婢子,倒像是一個嬌生慣養的姑娘。圓圓的臉蛋,白白潤潤,那模子竟是有幾分像表姑娘。」
廖氏只微微點點頭,對這些個瑣事不過是閑時一問,並沒怎麼放在心上。至于那啥,物有相同人有相似,不過是個臉型,就是像極了路珠兒,骨子里也到底還只是個婢子。
撐著腦袋又閉目了好一會,廖氏才抬頭,倦倦道︰「馬上就是中秋了,錦兒那里我雖然關照過了,但還是有些不放心。最近外面謠言滿天,你盯緊了那幾個侍候她的丫頭,讓姑娘別出了府去。」
董媽媽忙在身後哈腰應下。
……
時間總是一分分溜得飛快,象征著團圓的中秋就這樣過去了。對于如錦來說,這雖是她重生之後的第一個中秋,但確實是個佳節。至少,她的身邊比前世的時候熱鬧了不少。家人齊全,除卻心中的顧忌和別扭,場面還是很溫馨的。
中秋過後的數十日,如錦一直都呆在薛府,安安靜靜。大部分時間還是呆在月怑院里陪著廖氏,午後聊天說事,有的時候也會陪著她一起午憩。而在錦園的時候,她除了翻翻書看,就是做些繡活。
因為原主從前不通此道,如錦繡的時候針法便故意很生澀,那繡出來的花千奇百怪。可看在廖氏眼中,她一點都不嫌棄,反而笑眯眯地一個勁夸贊自己,如錦听了心里無比滿足。
這就是親情……那在她過去空白的那麼多年後,再次得到了。
如錦享受著這份平靜,對外面關于自己謠言滿天飛的現象置若罔聞。闔府上下的人眼中,如錦還是恬淡地生活,作息時間、習慣愛好一點都不受影響。
可那些難听的傳言,到底若有若無地傳到了如錦耳中。她並沒有去解釋的原因,是因為她明白,有的時候,多余的辯解反而會越描越黑。自己再三辯解,對外人來說無疑是欲蓋彌彰。
不過在心底里,如錦還是想要知道那個興風作浪的人是誰。
對方浮夸生勢,將謠言說的很是夸張。連什麼自己抓著陳浩寧的衣袖,什麼拉住他不讓他離開的話都說了出來。當時自己雖然說了欠妥當的話,可哪會當真去動手動腳?再怎麼說,自己也不是那種不知分寸魯莽之流。
只是外人到底信了有多少,如錦不清楚。對于自己在世人眼中的形象,究竟是個什麼定位,她還真沒個底。
那幾日,如錦雖然如往常一樣生活,可夜晚難免也總是嘆氣、緊張。畢竟一個未出閣的女孩子,誰會真的不緊張自己的名聲?
好在那些難听的謠言不過幾日就被另一個說法給壓過去了。本來是盛傳著那些「薛家五姑娘勾引姐夫」的難听話,可後來街坊間突然有人說,這什麼根本就是造謠。還質疑反道,那薛家五姑娘才貌雙全,怎麼會貪戀一個有婦之夫?
那人說的繪聲繪色,直接將陳浩寧給抹黑了。說他見異思遷,見著自己小姨子漂亮便忍不住心生調戲之意。反倒是薛家的五姑娘奮力拒絕,對于他的甜言蜜語絲毫不予理會。
眾人說著,便又舉了早前陳家大少爺「前妻」之例,說那什麼年初陳家大少爺的未婚妻之事就迷霧重重。推翻了陳家當時對外的說辭,直接就傳陳浩寧薄情寡義,舍舊愛娶了薛家長女。這樣的男子,無非也是見一個愛一個,現在瞧見自己新婚妻子的妹子,便忍不住露出本性。
又有人還說早前陳家大少爺和少夫人為了不知什麼事大吵過了一架,連外面的宴會陳少夫人都沒有出面,可見是鬧僵了。這種話,總是一傳十十傳百,每個人噓聲兩句,程度就深了。
就這樣,沒過兩天,眾人口中的笑點、關注就轉到了陳家去。再接著便又有陳家的下人傳出,大少爺夫妻不合,少夫人還動手之類的話。
當然,也有人不信這說法,稱這是薛家為了挽回顏面,連親家間的關系都不顧而故意鬧出來這一場。還有人認為是薛家五姑娘為了洗清清白,指黑為白使得手段。
可等到了最後,就在眾人搖擺不定的時候,出現了個自稱有親戚在唐府當差的人。說那日她就親眼就見著了,是陳家的大少爺總是攔著薛五姑娘的去路,伸手又向前逼路,反倒是薛五姑娘總是後退避讓。
這無疑消去了大家的疑惑,唐家同薛家的關系眾人皆知,自然不可能特地出面幫忙。就這樣,世人對薛家五姑娘的想法再不是什麼輕浮,而反成了忠貞。對于她無故受此牽連,更是有不少人給予同情。
如錦自白芍白英口中知曉這些,自然不難想明白這其中的原委。不過,這也正是她所想不通的。
他與自己並無交情,當時的場面他親眼所見,真相如何他不會不明白。就算是想要糾正,想要把真相說出來,也沒有理由故意這麼重傷陳家?
畢竟,唐家和陳家,可沒什麼過節。
不過,如錦每每想到這一點,心里還是歡愉的。陳浩寧被這樣牽扯,還爆出了他們的夫妻隱私,不知陳家現在是個什麼情況。怎麼說,那位唐少爺無意之中也算是為自己出了口惡氣,如錦心里真的很順暢,抿嘴燦爛一笑。
至于他的目的,想必今後自然會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