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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色的左衽褙子,碧綠色的綜裙,發髻上金銀相綴,打扮得衣光鮮亮,但那抹了胭脂的臉上卻少了幾分活力。較之從前,落綝的眼眸里透出的更多是疲憊,她的雙眼略有無神,頭卻昂起,不似從前寄人籬下時露出的那般自卑。
如錦的吼間微澀,自上回見她已經過去了許久。還記得去年來這為客,自己故意引陳家的侍衛過去,故意讓陳夫人刁難她。沒想到今日,她依舊站在這兒,強撐燦爛的面容,僵硬無趣。
如錦上前兩步,跟著開口打了招呼,「花姨娘。」
她已經不是平易王府的表姑娘,而是姨娘,是那個陳浩宣的妾。
「媽媽,這是……」花落綝望向引路的管事。
那人就介紹道︰「是唐國公府的二女乃女乃,少夫人的娘家姊妹。」
花落綝本只覺得她眼熟,好似去年的時候見過一次。但到底時間太久,早已忘記對方身份。此時听到如錦的身份,心中微微詫異,不動聲色地打量起對方,原來這也是大嫂的妹妹。
鎮國公府的姑娘,皇後的親佷女;定國公府的媳婦,貴妃的家嫂。
好顯赫的身份。
花落綝在心里暗道︰「她的命可真好。」望過去的目光亦帶了羨慕。
「唐二女乃女乃好。」
她的聲音婉轉輕柔,又帶著莫名的善意,步子往前近了如錦的身。
如錦下意識地往旁處站了站,余光瞄向她,只見她表情熱絡,親善道︰「唐二女乃女乃這是來見大嫂的吧?我帶您過去。」說著轉身便對那引路的管事道︰「你先下去吧。」
那管事略有猶豫,僵在原地不動,如錦便對花落綝出言婉拒︰「怎麼好勞煩姨娘,去我大姐那由她帶路便好。你來到這里,想必是有事要出去吧?」
花落綝只當沒察覺如錦的那份疏遠,搖頭回道︰「哪有的事?不比唐二女乃女乃貴人事多,我這就是四下逛逛,您不必覺得不好意思。」說完又瞄向那管事,喝聲道︰「還不快下去」
那管事睨了眼花落綝,終是與如錦打了招呼離開。
自從這花姨娘柳州來的妹子進宮侍候了四皇子後,誰還敢將她小瞧?而且,近幾個月來,自家夫人越發偏寵她,時不時找她過去說話。提到這個,才是陳家上下都奇了怪了的事。
二表姑娘在府上住了這麼些年,就今年,夫人就突然寵上了她。
她的氣焰也變得越發高漲。
私下里,平易王府的下人是有議論的。從前她是表姑娘,是府上的客人,敬著她那是應該。如今她為妾,怎麼還能這般大的架子?
……
見花落綝執意要領自己過去,如錦也不好反駁,只得跟著她並排往前。轉念想想,來陳府本就是尋這兒的蛛絲馬跡,與她照面是難免的。如此想著,心里也不再尷尬,隨意看著她說道︰「我記得早前見過你,當時你還待字閨中呢~」
花落綝面色訕訕,她最不願听別人提她歸宿的這事。
做妾,難道誰以為自己會甘願?早知道舅舅會將花家的女兒送進宮,自己何必早早地同陳浩宣一起?得知妹妹被送進宮後那般得寵,花落綝更是追悔莫及
沒想到不管是大姐還是自己,在燕京住了這麼多年,最後的命,竟是都比不過柳州隨便接來的一個姑娘。
「唐二女乃女乃,你很少來王府吧,要不要我帶你四下走走?」
白芍和白英跟在後面,自然瞧得出來陳家的這位姨娘是在找自家主子套交情。自家主子是來找大姑女乃女乃的,便是要游園子,自然也是由大姑女乃女乃陪著,**什麼事?
思忖著主子不好明著拒絕,白芍正要開口提醒花落綝的時候,突然就見到如錦點頭。
「好,上回我來的時候就覺得王府景致極好。一直沒有機會,今日就麻煩你了。」如錦瞅著花落綝,並不拒絕,倒想知道她能同自己說些什麼。
花落綝一副受寵若驚,仔細地又瞧了旁邊的人好一會。燕京的許多姑娘貴婦,年紀很小,但脾氣卻很大。所謂人分三六九等,自己一直想與她們打交道,可旁人總看不起自己,時常給自己冷臉白眼。
便是府里住著的那位薛弄熙,不也是志趾氣高揚,好像沒什麼是能入得了她的眼一樣嗎?這般想著,便不願錯過機會,抬眸笑呵呵地說道︰「不麻煩、不麻煩。」
身子亦湊近了如錦,花落綝四下指這指那,更是專門撿了有趣的事說,將如錦逗笑。
如錦見她自個笑得無比燦爛,忍不住就想問她在陳府的日子。不是同情她過得不好,只是想知曉她千般算計之後換來的生活,她心里是否滿意。今日便是隨便遇著了一個陌生人,她都這般積極,難道府里沒有她能交心的人?
細細一想,還真是沒有的,以前她就只有自己。
深深閉了閉眼,復又睜開,如錦搖搖頭,自己這是在做什麼,可憐她嗎?嘴角露出一抹嘲弄,主動開口道︰「花姨娘你可真會說話,平常的事被你一說,意思都變得不一樣了。」
後者呵呵笑了,客氣道︰「您別嫌我嗦就好。」
「怎麼會,我瞧著你很會說話,定是很招人喜歡的。」
聞者眼神微暗,沒有接話。
「怎麼了,你哭了?」本是想拍拍她,彎身才發現她的眼角噙了淚水。
花落綝忙抹了抹眼角,搖頭道︰「沒有。」嘴上說著沒有,但雙眼通紅,一副梨花帶雨,甚為惹人憐愛。
如錦只「哦」了一聲。
花落綝詫然,轉頭想要再說話的時候,卻听得對面的人說道︰「姨娘可是方便,說些我大姐屋里的事吧?」
「你真關心你姐姐。」
如錦听她那麼說,前世里那份壓制住的怒氣與傷絕又被勾起。兩眼直勾勾地望著對面的人,四目對視,似是想透過她的雙眼看清她的內心。到底是有什麼非不得已的理由,親自哄著自己吃下那沾了毒的蓮子酥。
十幾年的姐妹,那麼多的日日夜夜,她居然也下得去手
如錦怒極反笑,眸中恢復平靜,瞧著她問道︰「你有姐姐嗎?」。
花落綝明顯後悔自己說了方才的那句話,可對方已經問了,便只好答道︰「有的。」
「你姐姐對你可好?」
花落綝的眼神瞧向別去,「很好。」聲音很輕。
如錦卻不容她躲避,走到她面前,佯裝歡快道︰「那你肯定很明白這種感覺了。我大姐對我百般好,我又怎麼能沒有良心,再說了,不關心她關心誰?同樣身為人妹,你自然理解這種心境。」
見花落綝只是一味地躲閃,如錦又道︰「對了,你姐姐是大姐夫早前的未婚妻吧?」
陳家不願承認那場婚禮,自己難道還偏得說是陳浩寧的亡妻嗎?
這份尊嚴,如錦亦是要保留的。
花落綝啞口無言,沉默了許久才突然抬頭,狀似鎮定地道︰「唐二女乃女乃,您不是想知曉我大嫂和大哥間的事嗎?」。
轉話題,不願面對了吧?
如錦看著她,配合道︰「是啊,你知道嗎?」。
「自然是曉得的。」花落綝見如錦並沒有想象中的那般固執,慶幸她沒有打破沙鍋問到底。自己真是傻,居然能和她聊到「姐姐」這樣的敏感話題。心底無息地嘆了一聲,是啊,自己就是沒有良心,簡直枉為人妹
虧得大姐從前處處維護,對自己簡直如母親般呵護。花落綝抬頭,望著那碧玉般的天空,目光毫無焦距,顯然是已經沉靜在過去的回憶中。
如錦便咳了兩聲。
花落綝回神,忙不好意思地說了聲抱歉,緊跟著道︰「大哥和大嫂的關系比年前緩和了不少。」
「真的嗎?」。如錦一臉歡雀,心中卻有些悵然。
又好了嗎?
「對的,前陣子大哥還納了大嫂的貼身婢女水花做通房。」花落綝似是說完才意識道如錦的身份,忙又道︰「唐二女乃女乃別多想,這是大嫂允許了的。」
如錦面上毫無波瀾,心里卻產生一股寒意。正想再問下去的時候,卻听到側身後處傳來一陣腳步聲,如錦轉身,只見走來一群人。為首的兩個婦人著裝艷麗,後面跟著好些丫鬟婆子。
花落綝忙低了低頭,站在原地又就攏了攏衣裳。
如錦已經走了過去,開口喚道︰「大姐,四姐。」聲音平淡。
許是早前的爭吵,薛弄芸表情淡淡的,說話亦有些敷衍,「早听說妹妹來了,在屋里等了許久竟都沒見著你人。」
「咦,五妹妹,你怎麼會和這個女人在一起?」薛弄熙一把扯過如錦,而後沖著花落綝大吼道︰「你在這兒做什麼?」
花落綝目光微閃,「我……在路上遇到唐二女乃女乃,正想著將她帶到大嫂屋子里去呢。」
「不用你麻煩,現在我們也見著五妹了,你可以離開了。」薛弄熙語態輕蔑,不屑地望向花落綝。
被說的人咬了咬唇,只將頭低得更低。
如錦見此便道︰「四姐,這兒是陳府,咱們是客。」
話音剛落,就听薛弄熙諷刺的聲音入耳,「她不過只是個姨娘,又非主,咱們干嗎要對她客氣?再說,她都做了那些個勾當,哪會還怕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