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廚房的柳嫂子跟在銀蝶身後,不斷的將眼楮向瀟湘館里瞄。
銀蝶與素雲是李紈身邊的左膀右臂,本該算到丫鬟的頭等里,可惜主子不爭氣,處處低人一等,兩個丫頭就沒什麼體面,比襲人等是不能的了。銀蝶好笑的看著柳嫂子,勸道︰「嫂子該規矩些,瀟湘館可不比別處,叫人家看見笑話。」
柳嫂子不以為意的抻抻脖子,笑道︰「謝姑娘提點。不過,我听人說,林姑娘也不是那種不開面兒的人,少為難咱們下人,我不過是個傳話的,能礙著我什麼事兒。」
「林姑娘雖然好說話,但是林大人可不好說話,要是知道咱們府上有人怠慢了姑娘,大人不上門來討問才怪呢」
柳嫂子撇撇嘴,顯然沒將銀蝶的話放在心上。
這柳家的嫂子本是在梨香院服侍,伺候過薛家的主子們,後來娘娘省親,將梨香院分出來給小戲子們住,柳嫂子和那些人混熟了,她做事又殷勤,愛攀個高枝,所以後來老太太給姑娘們在園子里弄小廚房,她使了些銀子,就成了一名小小的管事。這不,今兒遇上難題,來找李紈討個主意呢
香卉將銀蝶二人讓進屋,李紈問道︰「你不在家好好呆著,來這里做什麼」
柳嫂子涎著臉往前邁了幾步,笑道︰「是這麼個事兒,剛剛二房女乃女乃那里派了人去小廚房,說是大姐兒的燕窩沒了,叫我們從什麼地方勻出來點。大*女乃知道,這燕窩的份例是有定數的,我們小廚房怎麼敢隨便亂動,我就將話回了那人,可沒多大一會兒,二房女乃女乃把我叫去,說今晚吃不著燕窩,就叫我們小廚房里的人卷著鋪蓋卷走人。大*女乃,我也是沒法子,這才」
黛玉听的不明不白的,忙問李紈︰「大嫂子,這二房女乃女乃是什麼人,我怎麼沒听過」
李紈冷笑兩聲︰「妹妹怎麼沒听說過,不就是璉二爺新娶的那位當時鬧騰的多厲害,老太太拿璉二爺沒法子,就說生下男嗣就正式抬為正房女乃女乃,可惜人家肚子不爭氣,還是個丫頭。二太太就說,不如叫二房女乃女乃,將來璉二爺娶正妻也好圓這個局面。」
黛玉听的一陣厭惡,璉兒哥算是徹底上了二太太的當,什麼「二房女乃女乃」
,不當不正的,地位尷尬的很。她問道︰「大姐兒定然就是那位生下的二表哥糊涂,這個也叫大姐兒,那咱們正經的佷女怎麼算?」
黛玉指的是王熙鳳生的大姐兒,都叫一個名字,將來孩子們長大了可怎麼說真是糊涂。
李紈沒搭話,只是無奈的拍了拍黛玉的手背,與柳嫂子說道︰「你去把這事兒與寶姑娘說說,就說我這邊忙著安置幾個佷女,沒有時間,請她拿主意吧」
柳嫂子心道︰兩邊都推月兌,薛家的小娘子叫我來找你,你又叫我去薛家,感情都不想得罪人。柳嫂子咬咬牙,說道︰「大*女乃,寶姑娘到底不是咱們府上的人,這種事兒叫她拿主意,豈不是叫人家倒貼?傳進二太太的耳朵里怕是不大好吧」
李紈听的好生的刺耳,臉一沉,哼道︰「罷了罷了,誰叫我沒錢沒勢,指使不動你柳嫂子。銀蝶你去將我的話告訴寶姑娘,就說她現在也管著內院大小諸事,憑她從哪一出調動出多余的燕窩,反正對牌都在她那兒,我省的麻煩」
銀蝶「唉」了一聲,直直越過柳嫂子出了門。
柳嫂子不知所措的站在地當中,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李紈冷道︰「怎麼,還要我親自送柳嫂子出門不成」
柳嫂子嚇得忙欠了身小跑出去。李紈沖著柳嫂子的身影恨恨道︰「林妹妹,你看看吧,這柳嫂子不知道收了薛家多少銀子,肯為她們這樣賣命」
黛玉早從惜春那里知道薛寶釵和李紈、探春一同管家的事兒,又見李紈這個樣,心里就明白,三人中唱主角的必定是薛寶釵,而賈家正經的女乃女乃、姑娘們差不多要往後靠。黛玉問道︰「我沒記錯的話,璉二表哥的新生子也沒幾天吧?不少字難道就能用燕窩」
李紈大為不屑的說道︰「不過是拿根雞毛當令箭,听人家說吃燕窩好,偏叫璉二爺回與老太太,說是想熬粥給孩子吃,哼,孩子能吃著什麼,還不是進了那個當娘的肚子里。老太太不願意搭理她們,就任由璉二爺那邊鬧騰。」
姑嫂倆正說著話,李紋和李綺跟著惜春進了屋,惜春臉上似憋著笑。黛玉就問︰「四妹妹,你笑什麼?」
惜春撐不住,伏在黛玉的肩膀上大笑︰「林姐姐快瞧李紋姐姐和李綺姐姐挑的是什麼書」
李紋和李綺被惜春笑得發毛,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看著李紈。
李紈故作埋怨似的拍著惜春的後背,說道︰「好個瘋丫頭,瞧將我兩個妹子嚇成什麼樣兒了紋兒,綺兒,別理會她,你們林姐姐最大方,拿出來叫我看看,到底是什麼書」
李紋窘然的將自己手中的三本書遞了過去,李紈看了看,素色綾絹裱的皮兒,一尺來長,左右對稱著玉圭的花紋,暗花底兒,不仔細看還真難發現。中間用楷書端端正正的寫了四個大字「山居筆記」。
「這是誰寫的書?怎麼沒听過?」李紈抖抖手上的薄冊子。
李家雖然已經沒落,但是原先祖上也曾做過國子監祭酒,因李紈這一輩沒什麼精干之輩,家里的老底也吃得差不多,所以就遷回老家泰安去住。畢竟京城里面的開銷實在太大,李嬸娘是因為丈夫沒了,又沒有兒子傍身,听說賈蘭做了秀才,才活動了心思上門。
李家沒銀子沒人脈,可就是藏書多。
李紈沒听說過這個《山居筆記》,更何況李紋和李綺呢
李紋小聲的問道︰「我見林姐姐那里好多書,也有我們讀過的,也有我們未讀過的,只選了這三本,實在是好看,想求林姐姐叫我們回去謄寫一份,不知可否?」
李綺也眼巴巴的瞅著黛玉。她們姐妹倆打大姐姐那里知道林家姐姐博學多才,就想走動走動。
林姐姐的書不多,她們初時還有些笑話大姐姐夸大其詞,後來惜春告訴她們,原來林姐姐不常住榮國府,怪不得後來李紋和李綺就看到書案最左邊有五本一模一樣的書,叫什麼圓山老人做的,這個名字生疏的很,李綺問李紋誰是圓山老人,可李紋也沒听說過。惜春就一個勁兒的笑,也不告訴她們,只問她們書好不好。
姐妹倆就抱著試試的心態去讀,這一翻就放不下了,寫的真真兒是好。
只怕手不釋卷就是這個意思吧。
李綺就悄悄問姐姐,能不能將書帶回去謄寫一份,將來回了泰安也能叫族中姐妹們瞧瞧。李紋也有此意,可是一看書上批注十分多,就知道是林姐姐心愛之物,所以沒好意思將五本書都帶走,只拿了三本出來。
黛玉接過了李紈手里的書,手一點書皮兒上暗黑的小字,笑語李紈道︰「嫂子看,這不是寫著呢嘛」
李紈一瞧,可不是嘛,四個頂小的字兒︰「圓山老人听著怎麼這麼耳熟?」李紈思忖了一番,驚道︰「呀,是林兄弟的墨寶」
李紈笑拍著黛玉,嗔怪道︰「還在嫂子面前藏掖呢早說是林表弟的不就成了?」李紋和李綺不明所以,怎麼又憑空冒出個林表弟?
李紈便介紹道︰「圓山老人是林姑娘長兄的名號,這書也是他的墨跡。」
李綺年紀小,滿是艷羨的說道︰「林姐姐,你哥哥真厲害」
林致遠雖不是李紈的什麼正經親戚,可是因為有兒子賈蘭的關系,李紈對林致遠是萬分的推崇,于是話語中就帶了自己都沒察覺的驕傲,好像是自己的親兄弟一般︰「林家表弟可了不得,是當朝從四品的侍讀學士。」
李綺偷偷背著手,掐著小指頭算了一下,她們先祖父是國子監祭酒,也是從四品,可那個時候都快四十了,便是這樣,還是托了祖上的恩澤早早的接了上任的職位。李綺估模著,林姐姐的哥哥怎麼說也得四十五六,才能做到這個位置吧
李紋是李綺的親姐姐,一母同胞,妹妹想什麼,她閉著眼楮都知道,但見李綺掐手指的動作,羞得李紋差點沒上去踩她一腳。趁著黛玉給李紈說話的功夫,貼著李綺的耳邊說道︰「沒听見大姐姐管人家叫什麼嘛是林表弟你這呆子」
李綺的臉騰地一下子就紅了,心里直念叨該死該死,她怎麼就忘記了,大姐姐管人家叫表弟,顯然年紀不會太大,畢竟大姐姐今年才二十有八。可這樣一來,二十來歲的從四品李綺呆愣愣的看著黛玉,心里嘀咕著,林姐姐的哥哥好厲害啊
惜春拉著李紋等問書好不好看,恰此時銀蝶去而復返,見了李紈便將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我把女乃女乃的話告訴了寶姑娘,寶姑娘笑著應了,當著我的面叫薛家的人去將薛姨太太的份例撥出來給二房女乃女乃送去。不大會兒,二房女乃女乃抱著大姐兒親自去道謝,兩個人親熱著呢」
李紈修長的食指點著桌面,與黛玉說道︰「看吧,這是做給我瞧的。還是寶姑娘會做人啊我這笨嘴笨腮的,便是長了十張嘴也趕不上人家會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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