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的顏色逐漸轉變為藍綠,濕潤的水汽在空氣中浮動,野花野草芳香四溢。沒有人聲,沒有鳥鳴,周圍一片靜謐。紫玥抬頭望見參天的古木,枝椏層層疊疊遮蓋了半邊天。
動了動無名指上的紅線,沒有反應,再動一下,依舊沒有反應。一種不好的預感襲上心頭,促使她越飛越快,幾乎控制不住翅膀煽動的頻率。
燒雞那家伙平時最喜歡和自己開玩笑,到了這種時候竟然還和她開玩笑。
剛才來的時候特地留意了一下路邊的植物,發現這一帶有很多未綻放的黑暗之花,又稱彼岸花。記得很久以前和哥哥一起去忘川河邊采集彼岸花的花粉,那時候,滿眼都是鮮紅如血的花,遠遠看上去就像是血所鋪成的地毯,到處充斥著令人絕望的氣息,同時又散發出罌粟般的芳香,引誘著過路的人。
彼岸花以前只開在天界和冥界,白色曼陀羅華是天界聖花,開一千年,花開葉落。紅色曼珠沙華是地獄罪花,謝一千年,葉起花謝。花葉生生相錯,永不相見。
四處轉了一圈,發現很多地方都有彼岸花的香氣,有開花的,有未開花的,但更多的是灑在土層里的種子,這些種子一旦發芽很可能會吸收大部分的陽光。
順著來時的路找回去,卻已看不到那座宮殿,周圍只剩下一些枯萎的花草和樹木,河水中倒映出灰蒙蒙的天空,仿佛離人寂寞的眼。紫玥過去蹲下來,看到水中自己的倒影也是銀灰色的,長長的頭發如雪浪般鋪散在肩後,棗紅色的眼楮也似乎蒙上了一層迷霧,不再似從前那般清澈。
水面出現了另一個人的倒影,他彎下腰輕撫著她的長發,牽起一綹繞于指尖,輕輕吻了一下,銀發下微笑的側臉如此熟悉,竟然是毀夜!
紫玥驚訝地回頭,身後空無一人,草木在風中搖曳。回頭再看水中的倒影,銀發女子端坐在王座上,她的頭上戴著鑽石王冠,年輕的臉龐流露著與年齡不符合的滄桑與寂寞,卻依然溫和而適度地笑著。
王座的前面跪著大片的人,他們穿著代表各自身份的衣袍,由近至遠分別是魔導師、煉金師、大祭司、元素師、神匠師。由于他們都背對著自己,所以看不清臉,銀發女子雖然是正對著自己的,但是她的臉被雲霧遮擋住了看不真切。
「花神陛下今天看起來很美。」有人起身說道,與此同時,唱贊美詩的花精靈們全都停止了歌聲退到了幕後。
「是嗎?你看不到我的臉又如何得知?」
「因為我看見您的嘴角浮起的笑靨,說明您的心情不錯。」
「我沉睡了那麼多年,早就忘記什麼是笑,笑的時候就一定是快樂嗎?」不跳字。
「您可以不快樂,但是一定要笑。」
「祭司長,你認為讓一個不快樂的人笑,是件很好的事嗎?」不跳字。
「當然不是,我在許多文獻上看到過,內部情緒很多時候可以轉化為外部情緒,也有一些時候,外部情緒會影響內部情緒。在你沉睡的七千年里,花界由黃金時代進入白銀時代,所以在接下來的日子里,我希望能夠和你攜手讓花界恢復強盛。」
花神還沒有回答,底下人群就開始騷動,有人吹著口哨歡呼,有人施法變出一籃鮮花滿天灑,還有人用近乎威脅的口氣齊聲吼道︰「牽手!牽手!牽手!牽手……」
就在紫玥盯著水面看得入神時,「啪」地一聲如碎玻璃般的脆響打破了水面的寧靜,一時間水花四濺,從水里伸出數條手臂把紫玥纏住拖下了水。
「祖女乃女乃,我要听天堂鳥的傳說,你講給我听。」花田里,男孩搖著老婦人的胳膊撒嬌。
老婦人在陽光下的側臉紅撲撲的像個孩子,連額頭和眼角的皺紋也發出晶亮的光,看著眼前大片大片的天堂鳥,思緒飄飛到了很遙遠的地方。
「曾經在某個國度有一位高貴的王子,他一生下來注定要承擔很多事情,比如父親的死去、母親的背叛、征服叛變者和收復失地。他有無以倫比的魅力和高高在上的地位,這些都是奢侈品,因為它們的牽絆,他失去了自主的愛。她的母親為他在眾多貴族中挑選了一位美麗的姑娘作為他的未婚妻,親手為他們縫紉嫁衣。結婚之後,王子與王妃的感情起初還算可以,因為那位王妃正是王子從小愛慕的對象,但是他對于母親為自己選妃這種方式非常排斥,于是漸漸冷淡了王妃。」
「王子當上王之後變得更加忙碌,相比這個正派王妃,他更喜歡平民出生的側妃,她是王子在行軍途中救下的女子,對他一見鐘情。後來,那位側妃不知什麼原因被王的母親賜死,王傷痛欲絕,出征千年不歸,他在外面花天酒地,無拘無束,至此變得多情而不敢愛。」
「為了自由,他把王都改遷到遙遠的另一地。一天,母後病重,王回去探訪,見到有位女子身著素白色的衣衫,一頭銀發幾乎與衣衫融為一色。她轉過頭來向他請安,他才驚訝地發現那位女子就是自己的王後。黃昏的夕陽下,她獨自一人走在長廊里,她的發色和瞳仁都很淡,就像朦朧的月色灑在湖面上破碎的影。她看到他的第一眼時也怔住了,不敢相信眼前的男人是自己的丈夫。他雍容而尊貴,耀眼得讓人不敢直視他的眼楮。母親病逝之後,王後自願守靈終身,卻在王回去的路途中自殺殉葬。」
「王用三年時間完成了從小就肩負在身的任務,完成之後他第一個奔向的地方就是母後和王後的陵墓,他抽出身上的劍毫不猶豫地刺入自己的胸膛,這把劍曾經沾染了無數敵人的鮮血,沒想到最後竟然結束了自己的生命。據說他最後手里拿的是一根染血的黃絲帶……」
漆黑、窒息、顛簸。
紫玥抬起重重的眼皮,視野內一片漆黑,就連自己伸出的手指也看不到。過了會兒,眼楮好不容易適應了黑暗,一道強烈的光刺入眼球,頭頂的蓋子被掀開了,看到的是太陽刺破雲層的光輝。
「含笑仙子,你醒了。」如此彬彬有禮的聲音,除了他,不會再有第二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