毀宇在公園旁邊的林子里落下,把伊風和垃圾桶一起塞進密林,望著對面火光沖天咯咯地笑。
「哎。」伊風埋頭繼續翻找,這里要是沒有就得等到明天天亮才能再進公園,赫藍小姐的脾氣她不是不知道,那只貓就是她的兒子,空手回去少不了一頓重罰,就算看在斐妍小姐的面上暫時繞過自己,她那有仇必報的性格將來一定會加倍討回來。
「怎麼樣,找到了嗎?」。毀宇轉過身看到伊風半個身子都陷進了垃圾桶,他走過去拍拍她的肩膀,「找不到就算了吧,再給她買一只就是。」
伊風頭也不抬,「見不到小慧赫藍小姐會瘋的。」
毀宇聳聳肩坐在樹下點燃了煙桿子,對著空氣深深地吸氣。
「這里面也沒有。」伊風頹然道。
「過來坐。」毀宇身子往旁邊挪了些,看著伊風指了指旁邊的空地。
「你抽煙?」
「嗯。」
現在的小孩學壞不學好,伊風原本想教育他一番,但是不知怎麼的覺得他此刻凝視天空的神貌很像一個人,尤其是那頹然玩味的表情。
此刻,記憶重疊,免不了心頭一陣抽痛。
人是為了排除寂寞才抽煙,但很多時候只會越抽越寂寞。
記住,死並不是一切的結束。對于天堂鳥來說,他的使命就是守護天堂,守護所愛的人。
「今晚的夜色很美。」手指彈了兩下,帶火星的煙灰在黑暗中寂寞飄零,一如草叢里的螢火蟲。
「今晚沒有日月星辰哪來的美?」伊風好笑地道。
「姐,在你心目中顏遐重要還是天堂鳥重要?」
「……」伊風詫異地望向他,發現他也正看著自己。
「我只是想知道你放不下的到底是誰?」
「他們都不屬于我,從未得到,又怎能說放下。」伊風抱住膝蓋輕嘆,「顏遐是我的初戀,華鳳是我恩人。他們騙過我,傷過我,最後都離開了。」
那些人那些事,如今回想起來已經蒙上了一層灰。
昨天已逝,放不下也得放下,不然就無法真正地開始新生活。
公園里鬧哄哄的,與這里的靜寂形成鮮明對比。
毀宇清朗的笑聲劃破寧靜,只見對面公園里消防隊跑來跑去地忙活,伊風也忍不住笑,原來偶爾做點壞事心里也蠻爽的,但回過頭時她卻笑不出來了,有樣柔軟的東西貼上了自己的唇,腰上一股力量將她整個人圈住,臉頰緊貼著一顆快速跳動的心。
「毀宇……唔……」
「姐,我不會再讓別人傷害到你。」
伊風只覺眼前一黯,潔白的羽翼擋住兩人的身軀。
蒼穹如墨,藏匿著一個個蠢蠢欲動的靈魂,風摩挲著樹葉沙沙作響。
「毀宇,放手」
「噗」一口鮮血吐在地上,毀宇揚起袖子擦了擦唇沿,毫不介意地笑道︰「很甜很軟,你的唇,就像棉花糖一樣。」
「毀宇,原來你和他們一樣。」伊風望著毀宇的眼神瞬間變得淡漠。
消融的冰雪重新凝聚。
毀宇怔了怔,似乎還未習慣被人拒絕。
望著那個單薄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掌心兀然收緊,猛地一拳擊在樹干上。
已經不是第一次被強吻了,這種感覺很不好受。她不喜歡那種被人掌控的感覺,就像橡皮泥一樣沒有自我,永遠等著別人來塑造,哪天玩膩了就會隨意拋棄,很無奈。
眼前浮現出毀宇陽光純淨的笑容,每次看他笑就會不由自主地被感染。
「風姐,你是不是得了戀愛恐懼癥?」視頻中洛安叉腰訓斥道,「有你這麼一朝被人甩千年怕接吻的嗎?」。
「我是去工作的,又不是去戀愛的,再說毀宇是德奈的弟弟,我怎麼敢喜歡上他。」
「你怎麼老是把自己困在過去的圈子里,談一場戀愛吧,可以把傷口沖刷得更徹底……」洛安打著哈欠含糊地道。
信號燈閃了幾下,屏幕黑了。
不是不想戀愛,只是不想將就地愛。
醒來,是因為那隔著眼皮都能感受到的刺目光線,窗簾的一角被風輕輕吹開,昨晚竟然忘記關窗戶,咦,我是怎麼回來的?
自己走回來的?
斐妍派人找回來的?
馬路上清潔工看我可憐打包回來的?
「阿嚏」好不容易從床上爬起來,全身瑟縮得可怕。
「咚咚咚,伊風小姐,我是雅琪。」
「請進,門沒鎖。」伊風月兌口而出,雅琪轉了幾下門把沒有轉開,「門鎖了。」
「鎖了?」宮殿里很安全,她沒有鎖房門的習慣。
隨手披上件去開門,雅琪端了早餐進來。
很奇怪她竟然沒有問昨天的事,伊風喝口橙汁道︰「赫藍小姐的貓不見了,她一定很生氣吧?」
「不見了?昨天你不是才叫人送回來的嗎?」。
「昨天?什麼時候?誰送來的?」
「中午,是毀宇大人的同學。」
「哦。」手中勺子不由緊了緊,「雅琪,我吃飽了,謝謝你。」
自從彼世回來之後,斐妍就把自己的金牌侍女雅琪派來伺候伊風,表面上說協助她工作,實際上不過是為了監視她的一舉一動。伊風本就沒什麼秘密,只是不喜歡這種被監視的感覺,所以很多時候她都想要逃離雅琪的視線。
「對了,斐妍小姐讓我告訴你,婚禮延期,所以禮服的期限可以放寬些。」
「大約什麼時候?」也就是說自己待在這里的時間也要延長。
「說不準,也許一年,也許兩年。」
「啊?」
「沒有其他事的話雅琪先告退了。」沒等伊風接話,雅琪已經把門扣上。
要在這里關一兩年,那不等于坐牢嘛。望著窗外藍天白雲,恨不得變成一只鳥飛出去。
已經有好多天沒見到毀宇了,伊風開始後悔那天說的話是不是太重了,像他這樣年紀的少年心靈最脆弱敏感,偏偏自尊心強大,受不起挫折。
要不要去他們學校道個歉呢?還是不要了吧,不接受對方卻又給他希望,這種卑鄙的事不能做。
午後,伊風躺在沙發上看報紙,由于質地太軟,整個身軀都陷了進去,遠遠望去只看見一張報紙蓋在沙發上面。
看得昏昏欲睡忽然一行醒目的字映入眼簾︰海界在紅海駐軍,三日後進行軍事演習。
紅海是凡界的海洋,就在槐都的下面。當年華鳳等人數次前往凡界就是從那里經過的。
海界在紅海駐軍演習,難道是在向花界示威?
下面果然有各種猜測。
海王七千年吞並凡界五分之六陸地,目標瞄準花界。
花界修生萬年,士兵戰斗力不足,恐不敵海軍。
花神對此事保持緘默,政權內部紛爭不斷,攘外必先安內。
夜王暗中調兵,弦上之箭,一觸即發。
看到激動處,忽然報紙被掀,「你在看什麼?」
「毀……德奈陛下」伊風嚇得從沙發上彈起,德奈立刻捂住她的嘴,「小聲點,我來看看你,別人不知道。」
「拖延婚期是因為戰事?」伊風問道。
「是,也不全是。」
「什麼意思?」
德奈沒有接話,看了會兒報紙,起身道︰「你給我打造一把鐮,下周來取。」
「是。」
抬眸的瞬間早已不見人影。
一周後,伊風按照德奈的要求打造了一把巨鐮。刀口鋒利無比卻奇重,一般人難以舉起。
德奈看到後格外滿意,刀片上的鋸齒沾了夜露在陽光下閃著晶瑩的光。不知何時,他的頭發已經全部變成了銀白色,一如紛揚的雪片,他轉身離去的背影有種說不出的孤寂與悲壯。
伊風發現,從來沒有了解過這個人。
德奈走的第二天,伊風上街買些材料,不知不覺走到了寧淳,以後大概再也听不到那一聲聲爽朗的「姐」。
伊風在校門口徘徊了會兒,看到有幾個學生有說有笑地走出來,正準備離開,卻見一個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跑過來,「姐姐」
「葵舞。」
「姐姐還記得我,小葵好高興」一下子撲到伊風身上,這小家伙看起來很小,實際上還挺沉,要不是身後的牆壁支撐恐怕就要摔趴在地。
「姐姐是來找毀宇學長的吧,他們課後還要開會,要不姐姐先和我去吃冷飲?」
伊風連忙搖頭,「沒事,我不過是踫巧路過而已。」
「是嗎,那姐姐不是繞遠路了嗎?」。葵舞斜了眼伊風手袋里的材料賊兮兮地笑著,「難道說姐姐喜歡散步?」
「我平時不怎麼出門,這里的路還不是很了解,繞遠路是常有的。」決計不能在小孩面前丟臉,伊風笑笑說道︰「其實我是個路痴。」
葵舞一听雙眼發光,「姐姐不認路就讓小葵當導游好了,我從小出生在這里,聖蘭都的大街小巷沒有小葵不去過的」
「是嘛,那真是太好了。我還有點事,先走了。」放學了,眼看出校門的學生越來越多,偏偏這個小鬼死抓著她的胳膊不放,經過的人紛紛投來奇怪的目光。
「葵舞,你在干什麼?」
一听這聲音,不妙。
果然隨著聲源望去看到是不良少年打扮的御北和提著骷髏頭的怡川,以及低頭看表的毀宇。
「毀宇學長,小葵在這里……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