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殘雪為路面鋪上一層新裝。伊風手里捧著杯熱氣騰騰的葡萄汁看著窗外人來人往的街道,不一會兒天空又飄起了雪。
這些年,花界的天氣近幾年來越來越冷,冷飲店里卻格外紅火,相比夏季稀稀落落的客人,反季的飲品更受年輕人歡迎。
「小葵,你已經吃了第四個冰激凌甜筒肚子受得了麼?」伊風擔心地看著坐在對面滿臉女乃油的葵舞。
葵舞依依不舍地把最後一點女乃油舌忝干淨,不以為然地擦了擦嘴角,「誰叫今天是姐姐請客呢,小葵要多吃點」
「真不知道你的胃是什麼質地。」
葵舞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其實也不是多……」
為了化解尷尬,伊風答應請葵舞吃冰激凌,不想這小丫頭人那麼小食量卻大得驚人,解決掉四個甜筒之後又叫了兩份水果拼盤和三杯鮮橙汁,大冬天的灌這麼多冷的東西下去,簡直不把自己的肚子當肚子,完全就是冰工廠。
在客人們詫異的目光中,葵舞手邊的小山越堆越高幾乎高過她的頭頂,她的食量與身體完全不成比例,大概所有人都沒想到這麼個小小的身體竟然是個無底洞。
伊風實在看不下去,勸住她道︰「小葵啊,姐姐出門沒帶多少錢,你不要把姐姐吃窮了。」
「咦?」葵舞停下手里的刀叉,模模自己圓鼓鼓的小肚子,「剛進店的時候姐姐不是說‘你就算把單子上的吃的通通點一遍也沒問題’嗎?」。
「呃,這個……因為那時候姐姐沒看清楚價錢。」小孩有時候天真的可愛,她會把你不禁意間說出的對自己有利的話記住,適當時候拿出來把你說的無語,所以最好不要輕易許諾他們你做不到的事情。
走出冷飲店,天色已晚。行人匆忙而過,耳邊盡是簌簌的踏雪聲,深一腳淺一腳地在雪地里行走,大概是吃飽喝足的緣故,聒噪的葵舞難得安靜一回。
十字路口,兩人都停了下來,伊風道︰「小葵,今天謝謝你陪我,下次有空再出來玩。」
葵舞眨巴著水亮的大眼,「真的嗎,這麼說小葵還可以見到姐姐」
「當然了,你哪天無聊隨時可以來找我。」面對這樣天真執著的眼神,許諾月兌口而出。不知為何今天的自己總是在不禁意間許下承諾。從她的眼中是否看到了當年的自己,無條件地相信一個人,相信他所說的每一句話,到頭來卻是失望,因為面對孩子,大人的許諾往往是不禁意的,而我們卻深信。
就這樣一個不禁意的承諾,導致伊風數十天沒睡好覺,經常一大早通訊器就跟鬧鈴似的響起,感覺都快回到學生時代每天一早起來送外包的日子了。
「姐姐,這學期第一次會考我拿了全校第三。」
「姐姐,我們學校舉辦運動會了,我被老師逼著參加了5000米。」
「姐姐,數學作業題好難,你教教我好嗎?」。
「姐姐……」
孩子都是玻璃心,傷不起,伊風只好忍著,因為自己曾許諾過︰無聊時隨時找我。
不過說也奇怪,葵舞竟然一次也沒提過拍戲的事情,按理說這是他們此刻最應該忙活的事。
毀宇最近也不知道怎麼樣了,一點消息也沒有。
寂寞無聊很可怕,它會讓你東想西想,還盡是往不好的方面想。
某天伊風終于忍不住問葵舞關于毀宇的事情,想來都過去那麼久了,總避著不見怎麼行,至少也該去道個歉。
伊風按著葵舞留下的地址找到了他們在外面租的排練場地。是一個地下倉庫,下去要經過一條狹窄幽深的走道。里面設施還挺全的,牆上掛滿了各種時裝,四個角上分別安置了四種神獸的復古壁燈,橘色的光暈打在封閉的屋子里,平添了幾分神秘感。
走到門口,伊風抬手敲門,沒有反映。
難道還沒下課。抬手看了下時間,已經下課半小時了,而且十分鐘前葵舞還讓她快點過來。
躊躇片刻,听見屋內有動靜,便又敲了兩下門。猛烈的撞擊聲隔著門板傳來,伴隨而來的是葵舞的呼救聲。
發生了什麼事?
伊風想也沒想一個火球推出去把門燒出個大窟窿,「砰」地一聲大門瞬間爆裂,門板下面壓著一個人,竟是不良少年御北。
葵舞衣衫不整地出現在伊風面前。
「小葵你沒事吧?」御北這家伙竟然對自己人下手,真是可恨。伊風難得充當一回英雄把小葵護在懷里,「別怕,有姐姐在。」弱小的人兒總能激起別人的保護欲,看到小葵現在的樣子伊風時不時會想起當年無知又無助的自己,差點被毀夜強要,見到顏遐時羞愧無比卻只能裝傻。
「御北,你怎麼可以這樣對小葵」
門板松動了一下,御北頂著燒焦的雞窩頭艱難地辯解︰「不是你……想的……那……樣……」
「起來跟小葵道歉。」伊風不依不饒,心里卻估模著剛才下手也不是很重,怎麼就起不來了,現在的男孩子身子骨是不是弱了點。
葵舞吐吐舌頭,「姐姐,我和御北本來就是在談戀愛。上次你說的女孩子不能太主動,要學會拒絕,所以……」
伊風愕然道︰「所以你想拒絕他,他不容你拒絕就強迫你。」
御北欲哭無淚「小葵是校運會的舉重冠軍。」
參觀了他們的工作室,發現很多衣服雖然做工不成熟,但是風格很別致。毀宇、怡川和御北都是寧淳三年級的學生,葵舞是怡川的妹妹,一年級。他們要導演的是一部以黃金時代為背景的影片。
看過劇本之後伊風為毀宇的創作才華所折服,但是這個劇的規模龐大,關系復雜,僅僅工作室的幾個演員難撐大局,這樣的片子其實不適合學生出演。
「大概是受家族的影響吧,毀宇每次寫的劇本幾乎都是框架大,結構復雜,氣勢磅礡又帶有悲壯色彩。也因為如此他的劇本每次都被老師刷下來,這次也不例外。」御北惋惜地道。
「不會吧,寫這麼好也會被刷下來。」
「他寫的東西月兌離實際,華而不實。」御北聳聳肩把劇本丟在一邊搖頭嘆息。
伊風道︰「他就不能改一改嗎?」。
御北道︰「他不願意改動一個字,又不肯換新劇本,學校就遲遲不批。」
「就沒有其他辦法了嗎?」。看到他們一個個面露愁苦,該想的辦法估計都想過了。
「劇本再借我看一下。」盯著劇本凝神片刻,伊風突然微笑,「我倒有個主意。」
「什麼?」目光齊刷刷地聚集在伊風臉上。
三個腦袋湊在一塊兒七嘴八舌地討論,忽然听到天外傳音,「你們在做什麼?」
三人同時一驚,御北道︰「我們在討論風姐姐加入的事情。」
「啊,我什麼時候……」
「什麼時候都可以,我們黑色星光工作室的大門永遠為你敞開。」御北笑眯眯地踩了伊風一腳。
葵舞道︰「姐姐還幫我們出了唔……」
「出了什麼?」毀宇蹙了下眉,目光掃到伊風臉上,讓她不由聯想到德奈的眼神,冰冷、銳利,似劍,無聲息地刺入。
「哦,風姐姐為我們工作室出了力,所以我贊成他加入。」
「是這樣嗎?」。
「是。」伊風放開手,御北立刻把小葵拉了過去,「今天情人節,晚上我和小葵要去吃冷飲,你們慢慢聊,我們先走啦」
溜得比兔子還快,怡川眼見形勢不對也編了個很俗的理由溜之大吉。
「既然大家都走了,那麼我也……」抱著僥幸心理走到門口。
「等等。」
腳一滯,果然沒那麼走運。
「那天晚上是我不對,我不該對你那樣做,我只是……只是控制不住想要保護你。」七千年前的花朝盛宴,第一次被允許可以在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觀看,所有人都知道冷硬強勢的夜王,卻鮮少有人知道他還有個弟弟。
親人不承認他,他亦不承認他們。
這世上,已經沒有他的至親。
伊風看著他的眼楮,不過表面一層薄薄的冰,一戳及破。
「我想听你叫我一聲姐姐,可以嗎?」。
遼闊的聖殿內座無虛席,舞台上的燈光驟然黯淡,一束紫光打在女孩身上,她環顧四周,驚訝地道︰「這里是什麼地方,我到底墜入了哪里……」
「美麗的花神,我在這里等了你很久。」白衣使者向她伸出手,輕輕地笑著。
「這里是什麼地方,你又是誰?」舒緩的音樂聲中,使者牽著花神的手在舞台中央旋轉起舞,燈光漸漸擴大,五顏六色的鮮花在他們周圍盛開。
「這里百花爭艷,四季芬芳,萬物都以最自由的狀態存在著,留下來吧,你將可以在這片聖潔的土地上與蜂蝶共舞,讓神明們瞻仰你的美麗。」使者攬住花神的腰,在她額頭上印下一個淺淺的吻。
「外婆,漂漂,好漂漂」小男孩指著舞台上的花神咧嘴傻笑。
銀發婦人慈愛地模模小男孩的腦袋,「那是姐姐,姐姐好漂亮是不是?」
「是,姐姐好漂漂,讓哥哥娶她好不好,那樣我就可以天天看到她了。」
「傻孩子,為什麼什麼都要讓給哥哥?」
「因為哥哥什麼都比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