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青色小鼎中蔓延出來的煙霧繚繞著,剛才滿屋的人被蕭老爺子吩咐到了臥房外的廳堂內,只留下夕顏,和正在凝思診脈的張太醫,這張太醫是蕭老爺子的舊友。
夕顏心焦如焚的望著頻頻搖頭的張太醫,張太醫說是身中劇毒,看癥狀有些像烏蘭噬心散,是烏拉特部族密制的毒藥,可蕭家世代經商,怎麼會與對北苑國俯首稱臣的烏拉特部族糾纏並結怨,要知道烏族自十年前元氣大傷,就安分守己,再無越軌的舉動。
夕顏滿心疑惑地望向蕭老爺子,蕭老爺子嘆氣道︰「是禍躲不過呀!逸兒終難逃這一劫。
夕顏正聲問︰「爺爺當初的故事還未對孫媳講完吧?不少字」
蕭老爺子並未吱聲,也沒有去看夕顏那困惑的面龐。送走了張太醫,蕭老爺子徐步走到夕顏身側,在凳上緩緩坐下,說道︰「丫頭!還記得那句‘蕭顏無人渡,牡丹帶夕收’嗎?其實後面還有一句,‘逸隨萬千古,花梢執死休。’子逸若躲過這一劫便好,躲不過,那將來,蕭家就要靠你一人獨執了。」
「什麼?」夕顏睜大雙眼,難怪蕭老爺子當初說為了子逸為了蕭家。子逸的命運早被那位神出鬼沒的莫先生給預言了,老爺子便去蕭家提親,正逢三王爺不知該如何對蕭家下手,爺爺用讓自己執家換來了父親的認可,正中了三王爺的懷。難道爺爺並不知自己已然中計?難道自己之前推測爺爺是利用自己之說有誤?又或者父親也是為三王爺所用才割愛,如此的話,父親承受的並不比自己少。
夕顏對此也只是暗暗猜測,沒有過多的證據。結論,她更是不敢擅自定奪。如今,她的心已是混亂一片。
見夕顏默不作聲,蕭老爺子堅定道︰「爺爺相信莫師傅的話,也相信我蕭家再找不出第二個比你更合適的人來撐起這個家。」
「爺爺!你有想過我是一個未經世事的無知女子嗎?你知道看到子逸流著血癱倒在眼前,我有多麼無助嗎?我沒有您想的那麼偉大,您能您能像待子嵐她們一樣真誠待我嗎?在做出決定前征求我由衷的回復行嗎?」不跳字。
或許是思緒糾纏到一起,夕顏第一次如此尖銳的對蕭老爺子說話。她不能也不敢挑起這個重擔,因為她最懂自己,不管則已,一旦經手就是一份責任,她必須做好,她的本性不由得她有一絲馬虎懈怠。
蕭老爺子有些吃驚,也自覺給夕顏的壓力太大,便緩和道︰「丫頭呀!你還不明白嗎?不管你執不執家,子逸身為長孫,他和你在別人眼里都是繞眼的沙子。爺爺老了,說不定哪天便離你們而去,我不想蕭家百年的家業因為挑唆而毀于他人之手。」
見夕顏的心軟了下來,老爺子繼續道︰「那些人如今見子逸成親,而我又全權把蕭家交到你的手中,倘若再不先發制人,下一個受到傷害的就是你。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你盡快地挑起大梁,穩住局面,你已經踏上了這條路,退縮不得了!」他加重了語氣。
夕顏像是被警鐘敲醒,是啊!已經踏上不歸路了,自己是三王爺的棋子也好,是蕭老爺子的孤注一擲也罷,進了蕭家,做了子逸的妻子,自己就是蕭家的人。既然被如此寄予厚望,就不能辜負了這位老人,他也是為了顧全這個家。
片刻,蕭老爺子的聲音柔了下來︰「好了!你先照顧逸兒吧!過些時日我讓龐管家帶你去蕭家在長興城的鋪子了解一下。」
夕顏一直垂睫聆听著,她緩緩抬起頭說道︰「爺爺!我要查出毒害子逸的凶手。」她要查出來,她不想那麼與世無爭的一個人白白被明爭暗斗的濁流中傷。
蕭老爺子嘆了口氣︰「你這又是何必?那樣只會讓你自己徒增危險。」
夕顏下定了心︰「請爺爺讓夕顏去查,夕顏只是不想子逸和家人再受到傷害。」
見夕顏這麼決絕,蕭老爺子嘆了口氣︰「我會讓蕭家護衛保護著你,你自己凡事要多加小心。」
夕顏連忙答道︰「爺爺放心好了!」
蕭老爺子露出會心的笑,轉身往門外走去。
「夕顏已是蕭家的媳婦,自會為蕭家竭力。」夕顏突然朝蕭老爺子的背影說道,她是在穩住老爺子的心吧,畢竟夕顏覺得他還是對自己不夠信任的。
蕭老爺子停了停腳步,卻終踏出了龐管家為他拉開的房門。
進入正堂,幾位嬸嬸和聞訊趕來巴結的官員們正談的好不熱鬧,充斥著寒暄與虛情假意。蕭老爺子皺了皺眉,眾人見他出來,馬上涌了過去,問長問短。
蕭老爺子卻已是滿臉笑容的回答︰「不礙事不礙事。大夫說是偶感風寒,身體較弱而昏睡了過去。都回去吧!」夕顏听到外屋廳堂的聲音隨著蕭老爺子的離開漸行漸遠。
她坐在子逸床側,看著他蒼白的臉,烏蘭噬心散,是烏拉特部族用草原上的香草秘制而成,味道香濃,所以昨夜牡丹園吸引了成千上萬聞香嗜血的髏蟲。夕顏已命人將張太醫給的藥粉散在園中各個屋檐下,髏蟲自然會繞道而行。
而對于子逸,張太醫說他會每十日來為其用銀針逼一次毒,需要三次,一個月後可將余毒全數逼出體外,但那時能不能活下來也只能看造化了,畢竟這是烏族的第一大毒,子逸恐怕凶多吉少。
如此陰狠,看來下毒之人必是要要了子逸的命的,會是誰呢?是這蕭家人所為?還是對蕭家顯赫的財富垂涎已久的人逐漸開始的陰謀?既是他國特制的毒藥,難道沉靜了十年的烏拉特部族又要蠢蠢欲動了嗎?
夕顏凝望著子逸柔和的側臉,淚水又開始在眼眶打轉︰「真是個傻瓜!誠心誠意的對每一個人,卻反遭人陷害。」
子逸微微動了動,眼楮緩緩拉開一條縫隙,抬起沉重的眼簾,可能是突然地睜眼牽動了周身的不適,他皺著眉輕輕搖晃了幾下腦袋,望了望這床和身邊的人,無力地笑了起來︰「我竟躺在顏兒的床上。」
夕顏先是一愣,而後破涕為笑,沒想到他從鬼門關轉了一圈,拔開眼來卻是這樣的一句話。
子逸用力抬了抬胳膊,握住夕顏的手︰「顏兒!你听我解釋。」
夕顏輕輕地掙扎著,卻被子逸冰涼的手握的更緊了,夕顏擠出一個笑︰「別說了,我已經都知道了。」
子逸欣慰地笑道︰「是三妹告訴你的吧?不少字」
夕顏點了點頭。
「那就好!我怕換做別人去說,難免要添油加醋。」子逸的聲音同心一樣慢慢沉了下去。
夕顏見此,便為他攢了攢被角︰「再睡會兒吧!天還暗著呢。」
子逸搖搖頭︰「我舍不得,和你從沒這般親近過。我喜歡現在這種感覺,靜靜的看著你,怕是過不了多久就再也望不到了」
「怎麼會?別說這種話!你還要親眼看看那滿院的牡丹花開呢。」夕顏止住了子逸淒涼的話。
望著屋內那盆已被錦兒擺好的牡丹花,子逸再一次握緊夕顏的手,神情有些激動︰「這麼說……你是答應我了?」
夕顏猶豫一下,點了點頭,她不想騙他,但更不能再傷害已經命懸一線的他。夕顏明白,她忘不了昭軒。卻也漸漸地不能置之不理,這個眼里心里只有她的子逸。
流鶯婉轉,暖風拂面。夕顏睜開雙眼,天已經亮了,望著熟睡的子逸,夕顏挪開被他握的有些酸麻的手,為他掖好被角,掩上門來到外屋,花蝶花素花忍早已在那里等候,旁邊還有落葵,夕顏連忙上前問道︰「你怎麼下床了?傷好些了嗎?」不跳字。
「回少女乃女乃的話,已經好多了。」落葵低頭回答,臉上有掩飾不住的疲倦與悲傷。
夕顏明白,在她來到蕭府前,一直都是落葵來負責伺候子逸的起居,如今子逸中毒,自然沒有比她更適合照料子逸的,想必她也是這麼想,所以才忍著傷早早的在外候著,而常年的朝夕相處,恐怕落葵對子逸也不僅僅是主僕之情,那日在杳雲亭,落葵欲告訴自己杳雲亭外人上不得時,子逸對自己的特殊待遇令落葵黯然離去。昨兒,這個全心全力的丫頭恐怕也是擔驚受怕了一個晚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