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塵緣 第一卷 蕭府篇 第五十九章 再現洶涌(四)

作者 ︰ 荼靡未央

蕭五爺探身望去,茶水隨著她的指尖在桌上連成了一個「靜」字。

頗為詫異,他抬目看了看她,只見夕顏朝他微微一笑。

蕭五爺這才朗聲笑了起來︰「義父真沒有看錯你。是的,一個‘靜’字,以靜制動,如今我們不知是什麼人會從蕭家的哪個方面下手,因此就只能以靜制動,這是唯一的辦法。」

「我也曾同爺爺商討過對策,就提到‘靜觀其變’之法,只一味靜待豈不是等于束手就擒,過于被動?」夕顏說道。

「自然這‘靜’不是所謂的置之不理,畢竟我們已然是擺在明處的被動者,不如細觀其變化,方能顧全考慮。」蕭五爺意味深長道。

夕顏輕輕頷首,雖不全然贊同,但也只能如此。

接下來的幾天,她便一直隨蕭五爺一起去了蕭家鋪子中除錢莊這個支柱外的另四個至關重要的行業,即當鋪,玉器,古玩,金銀首飾。這幾個店面雖不及錢莊奢華,卻因是北苑國處在都城的主店,要較他家勝于許多。四個店分別有一名掌櫃和一名管賬先生來執著,四個店結構基本上大同小異,皆前為客人來往的大堂,後為庫房及蕭家護衛及掌櫃伙計們起居處。

數日下來,她對蕭家鋪子這樣一個涵蓋多個行業領域的商界龍頭有了很大的了解。

又是一整天滿滿的奔波,已日漸黃昏。

「五爺!有勞您辛苦了一日,夕顏先回去了。」喬夕顏立于蕭家錢莊門前,與正在廳中吩咐收拾好堂內器物之人說道。

錢莊一般都是日落之時打烊。

蕭五爺呵呵一笑,走到她跟前︰「蕭某每日這個時辰都要去蘭芷茶樓喝上一杯,大少女乃女乃可有興趣一同前往,以洗去一天的勞累?」

「蘭芷茶樓?」夕顏粲然一笑,心中暗語︰「不就是那位自命不凡的熠公子常去之處嗎?」不跳字。

她一面往轎子里進一面說道︰「改日吧!今兒疲了。」

一路上,夕顏都在整理幾天以來掌握的蕭家鋪子的信息,以備不時只需。但也在參觀四個店時發現一個共同的問題,有人在跟蹤並監視著她,雖然沒有明顯見著,但那種感覺特別強烈,分明是有目光聚在她的身上,那些人是誰?又是為了什麼而來?他們怎會知道自己的行蹤?

忽覺所坐的轎子徒然落地,不免奇怪,蕭府應該不會這麼快便到了。

掀開轎簾一角望去,只見路上的行人皆匆匆忙地往前跑著,耳邊不時傳來前去看熱鬧之人的對話︰

「怎麼回事?」

「誰知道呢?听說都驚動了官府的人。」

「哪兒來的听說,就是官府的人,我剛剛從那邊過來,整個鋪子已經被團團圍住,不許人靠近了,也不知道又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夕顏蹙起了眉,莫不是都城已經開始了騷動?遠遠望見落葵上前兩步去迎打探消息的少修,又匆匆回轉過來。

喘著氣,落葵俯身說道︰「姐姐!前面有家鋪子出了點事,呂少爺上前去試問,已經給圍得水泄不通了,咱只能換條遠道行了。」

「遠點就遠點吧!還是不要攙和到這些與官府牽扯的事情中去的好。」夕顏吩咐道,便放下簾子繼續閉目養神。

轎身依她的命令換道行著,卻走了不多久便在恍恍惚惚間傳來一陣陣熟悉的聲音。

「公子!您瞧瞧這玉石,那是戴在這位姑娘頭上,真是如錦添花,美不可言啊!買一個送給你的心上人吧?不少字」一位老婆婆慢里斯條地說著。

想必是那名女子將玉簪戴到了頭上,聲音中略顯激動又不甚嬌羞︰「好看嗎?」不跳字。

听到這里,夕顏猛然睜眼,掀簾去望,不禁有些哽咽,同樣的街道,同樣的老婆婆,同樣的首飾攤,同樣廉價的珠寶,不同的是當年站在攤位前的,是她與昭軒。

回憶這般不期而至。

那位老婆婆屢試不爽的開頭語︰「公子!您瞧瞧這珠釵,圓潤有余,戴在這位麗質天成的小姐身上,可謂是宛若仙子。買一個,送給你的心上人吧!」

昭軒毫不猶豫的拿起那珠釵,輕輕插到夕顏的發髻上,細細調整著位置。

當時的夕顏是滿滿的幸福,她不介意這珠釵有多麼不值一文,而只在乎昭軒對她的那顆獨屬的心。

想到這,她有些黯然神傷,怔怔地望著所行的這條街道,方才怎會沒有想到呢?若從蕭家錢莊回蕭府,除了那常走的近道,便只剩這條路行程要短些了。

而這條路不正是自己度過了十六年的地方嗎?如此想著,「喬府」兩個明晃晃的大字躍然眼前,她情不自禁喚住轎夫,轎子便隨著那聲急切的吩咐停在了喬府緊閉的正門前。

落葵不知何時,正要詢問,突然目光定在那門上,便又不再作聲。

少修不明所以,回過頭來,並未見轎簾掀起,問道︰「嫂嫂!為何叫停?」

轎中之人沒有回答,落葵听到後連忙朝他使了使眼色,他抬頭一望,頓時明白,卻只看到蔥玉細指撩起轎窗簾子一角,一動不動。

落葵俯身朝凝視著朱門的夕顏悄聲道︰「姐姐!要不要回去看看。都離家快一個月了,喬老爺和喬夫人定也對你思念不已。」

夕顏望了望她,落下簾子。落葵見此,忙說道︰「壓轎。」

半響,夕顏才姍姍而出,卻只停足在門前,既不去喚,也不踏上那台階。

「罷了!走吧!」不多時,她轉身欲回,終沒有勇氣去面對那個將她推向無邊糾葛的父親。

「嘎吱」一聲,門開了,里面傳來一個男子的吩咐聲︰「你們看著夫人仁慈,老爺忙碌,就越發地偷起懶來,連大門都日日閉著。快著些,把門前清掃干淨,再撒上些水免得揚起塵來。」

多麼熟悉的聲音,不能叫他瞧見自己來過才是。夕顏加快步子,便往轎子里鑽去。

「小……小姐!」短短的兩個字竟讓這位老者叫得滿是心酸。

夕顏退回身子,扭頭望向他,忍住驟然變熱的眼眶,應聲道︰「陳叔!」

「小姐!是小姐回來了。」剛才還因受到陳管家的呵斥而沒精打采的下人,頓時雀躍起來。

陳管家激動地對他們幾人說道︰「快!快去告訴夫人。」說著,便朝夕顏等人走了過來,竟已是老淚橫流,他拿手擦著眼中的濁淚說道︰「小姐!你可回來了,夫人都快思念成疾了,您為何都沒回府看過一趟?」

「陳叔!不是我不願來看,只是……」夕顏啞然。

陳管家頓時明白,嘆口氣道︰「哪個做父母的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夠幸福?老爺畢竟是你的父親,他那樣做,也是為你好,總比你嫁到尹少爺那樣一個落破的家中伺候他孤僻的母親強。」

「陳叔!」夕顏止住他的話,曾經她身邊的親朋,沒有一個希望他倆能走到最後,對此,她一直都含痛于懷。

陳管家笑了笑︰「好好好!過去的事都不提了,老爺他在學堂,今兒是眾門生集會的日子,你要不要去瞧瞧,都好久沒再去過了。」

是啊!都好久了。以前父親每次門生閑聚都會攜上這個令他頗為自豪的女兒,可自從得知她與昭軒之間的情愫後,便再不許她踏入半步,而她同昭軒見面也是難上加難。

夕顏抬頭望望那顯赫的「喬府」二字,轉身對少修吩咐道︰「你們先回去吧!我想回家看看,若是大少爺問起,就說我同落葵在街上逛逛,遲些回去。」她怕子逸知道她一人回家而失落,畢竟他曾說過,要以夫君的身份同她正式的回一次門,將因他中毒而遺漏的給補回來。

少修有些遲疑︰「嫂嫂!這天兒都快黑了,怕是晚上你同落葵姑娘兩個女兒家在外行走,不太安全。」

「不礙事,若真是夜深了,我便用喬府的轎子回去。」夕顏說著,便隨陳管家一齊踏進門中。

看到熟悉的園子,只是顯得空寂了許多,夕顏腦海中浮現的皆是她與弟弟若辰小時候一起拿著花鋤栽植的場景,以及自從若辰知道父親阻止她與昭軒在一起後,常常對她說的話︰「姐!等我將來有了自己錢,就給你在池林城蓋一個小院,擺滿了各種的花,讓你四季都與花為伴,不用再受到父親的束縛,自由自在,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喜歡誰便和誰在一起。」

眼眶已經溢不住滿滿的淚,潸然而下,她向陳管家詢問道︰「陳叔!若辰可來過信?可知道我嫁入蕭府?」

陳管家說道︰「老爺不讓夫人告訴少爺,只叫他一心從軍磨練。」而後搖了搖頭︰「雖然少爺有些嬌慣隨性,但他還小,到了年齡自然會懂事,老爺也真是狠心,竟因他犯了錯,便一罰罰到了邊關去。少爺來信說軍營中苦不堪言,乞求老爺放他回來,可老爺這次很是固執,堅決不允。」

「陳叔!我要去見父親。」夕顏咬咬牙,她是該與自己的父親好好談一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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