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的為何會死在外面呢?以躍龍堂嚴謹的辦事規則,將幾位掌櫃鎖在庫房中定是有原因的,而為何單單紫龍沒有按此行事?」夕顏死死盯著那尸體。
少修說道︰「怕是那紫龍因蕭行的突然闖入,沒來得及將尸體放回庫房中。」
「她不是應該在庫房中將其殺害嗎?」不跳字。夕顏依舊疑惑不已。
龐管家走上前來︰「大少女乃女乃!太老爺方才來話兒了,死去的幾位都是他老人家精心培養出來的心月復,因此十分痛心疾首,怕是這躍龍堂要直入蕭家核心了,所以他讓您近些日子多留心些錢莊才是。」
夕顏抬手揉了揉額頭兩側︰「知道了。還好今日我提前讓雷、厲、風、行前來查探,否則又要驚動到官府去不可。多備些銀子,這幾位掌櫃為蕭家也算是盡職盡責多年,不可虧待了他們的親屬才是。」
「是。」龐管家答道︰「您是不是太勞累了,老奴的轎子在鋪子外面停著,要不能讓呂少爺他們送您回去,老奴先往錢莊去跟五爺匯報一下今兒的命事。」
她點了點頭,讓他去了。停留片刻,夕顏幾人也欲離去,行至大廳時,管賬先生又一次朝她奔了過來,諂笑著︰「大少女乃女乃!您這就要回去?」
夕顏皺了皺眉,瞪向他,他這才想去方才被訓斥的話,臉上忙皺紋分明得擠出悲憤︰「掌櫃的怎麼說也是同我風里來雨里去十多年的老友,這樣一去了,真是讓人不舍。」
「先生做好分內的事情就是對死者最大的安慰。」留下一句,夕顏便欲離去。
「大……大少女乃女乃!」他忙趕上兩步隨在她身後︰「這,小的也想盡心將玉器店打理好,只是這店里沒了掌櫃,就像是沒了方向的漁舟,怕終會沉淹在狂風暴雨之中啊!」
這話說的饒有他意,夕顏扭頭看向他︰「那依先生看該如何是好?」
他一面搓著手一面吞吞吐吐起來︰「這叫小的如何說,些許能有個掌櫃在會更好拿主意。」
夕顏微微一笑,明白他的意圖,說道︰「那既然掌櫃的沒了,就你先頂替著吧。」
「這!這怎麼合適。」那管賬先生听到此話,頓時樂開了花,嘴巴都快咧到了耳根︰「不過既然大少女乃女乃如此器重,那小的定會竭力保證玉器店依舊赫然屹立在四大行業之中。」
喬夕顏面中含笑︰「先生有這份心就好,只這兩日的辛苦便是了,過幾天,太老爺會派他老人家看中的人選來接替掌櫃的位置,那時先生便可以輕松一些。」
管賬先生的笑容登時僵持在臉上,稍一轉神,終點頭哈腰道︰「太老爺英明,有他老人家精心培養出來的人才入主鋪中,小的就能放心許多了。」
「先生有這份心思真是難得,夕顏會記在心里的。」說著,便與其余幾人相繼離開了鋪子。
踏出玉器店時,正同一名身穿輕柔白紗的女子擦肩而過,女子頭戴蒙紗斗笠,看不清相貌,她徑直走進了玉器店去,目不斜視,舉止傲慢。
夕顏不免有些奇怪,轉身朝她多看了幾眼,女子飄然如仙地踏入大廳。
「什麼管賬先生?不過是趨炎附勢的一個狗奴才,既是十多年來的好友遭人陷害,他居然那樣喜不勝收。」少修憤憤不停。
「罷了!此類人都是如此,相伴之人不過是個同掌職權彼此利用的工具,既然一方無福分羹,自己自然是樂不可竭了。」夕顏這才回身說道,她不想因無意義的事情傷神。
蕭雷領著轎夫將轎子停在她跟前,說道︰「才不是,听店里的伙計們說,這個管賬先生野心極大,我也是數次見到他去府上尋太老爺,只如今太老爺不當家,很少會見鋪子上次要的管事。所以他今日見您來了才這樣極力討好。」
夕顏笑了笑,進入轎中,卻是心思一直不能從方才這位掌櫃的死狀上挪開,像是被自己遺漏些什麼或未發現掩藏著的什麼般不安。還有那位熱情過度的管事先生,讓人看起來十分的不適。到底是什麼呢?這樣縈繞心跡卻未被察覺。
轎子慢了下來,前面一陣喧嘩,男女老少的聲音如滴答在池中的急雨般襲入耳畔。歡言朗笑引得夕顏掀開轎窗的簾子,朝落葵問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落葵正惦著腳喜望著前方,俯身回答道︰「怕是一年一度的花鳥節。」
北苑國每年的四月初,都會挑一個陽光和煦的日子,在這條長興城最熱鬧的街市,擺出自己所種植的最得意的繁,懸出自己最靈性的俊鳥,以此為榮為樂。這樣兩人一堆,五人一群,一面賞花斗鳥一面話談植養經驗,彼此都不亦樂乎。最飽眼福的要數來來往往的行人,更是極盡能事的從頭到尾的逛遍這花貿鳥園。
轎子在這樣擁擠的人群中著實難以行走,夕顏便索性下來同落葵一齊徒步而前。
望著寬闊的街道兩側一臉滿足的眾人,她心中不免有些酸澀,這些個蒙在鼓里的百姓,若是知道不久後都城的王權之爭,是否還依舊能悵然地在這里過傳統娛情怡人的春里勝節。
「趙大哥!快把你視為珍寶的那株碩大的紫薔薇拿下來啊!讓我們也開開眼界!」一個本停靠在路邊衣著斯文的賞花男子,仰頭朝臨街的二樓喊去。
二樓木窗大開,因沒有固定住,被這暖春的微風吹的如女子的裙角輕輕擺動,里面沒有回音。
那男子身邊的幾人也都起身朝窗子呼喊著︰「我說,老趙啊!就別賣關子了,是真是假,拿出來我們才知道啊!」說著同最先開口的那男子相視一笑。
這一嗓子引起了附近一小片行人的注意,大家皆駐足停在那窗下。夕顏也十分好奇,便也停在人群邊緣。
只見一個面容粗獷的男子伸出腦袋,笑著回道︰「別看我長的不像伺候花鳥的主,但這紫薔薇可確是百年奇花啊!您們瞅好了吧!」說著,竟將一個陶盆朝人群扔了過來,嚇的最初那個男子蹲身護頭。
「嫂嫂!當心!」少修飛身抽劍,欲刺破那砸下來的陶盆,卻見它竟兀得朝回而去。
窗前的男子哈哈大笑︰「這位公子不要沖動,傷著奇花就該惋惜了。」
原來那陶盆被一根麻繩所栓,繩子另一頭繞在男子臂上,來來回回纏繞了十多圈,估計是他也是怕把持不住盆的重力才會如此定固在臂上。
方才的突如其來,讓原本擠滿人群的地方騰出一大塊空處,陶盆緩緩落地,與此同時,樓上的男子渾聲說道︰「大家最好都遠遠地看,若是離得近了,就休怪我將其收回,再不昭示于眾。有哪位如果相中了,可以上這二樓雅室中同我商討價錢。」
夕顏仰頭瞧去,卻忽覺那個男子的朝她望來,雖只是一瞬,卻也能看出意味深長。奇怪?這個男子的聲音怎會這麼熟悉?她蹙眉凝思著,卻是被周圍的一片贊揚聲驚然。
她循聲望去,不禁唏噓,此花的大小是普通薔薇的五倍不止,顏色從蕊心朝外,自白到紫,遞染呈祥和之氣,若細細去瞧,由淺及深竟有近十種變化。
當夕顏再次仰頭望向那窗口,男子正十分得意地笑看著這世間瑰麗。微微垂睫,目光驀地落到他的胳膊上,灰麻的繩子已在他手臂上繞出深深的淺紅勒痕,她不禁笑了起來,這樣輕的一個陶盆,纏上一圈便好,他居然這般痴傻,真真是粗人蠻力。
正這樣想著,卻頓然在恍惚間明白什麼,方才積于心中的枯泉也頃刻涌出,夕顏眉頭緊鎖,難道是這樣?
抬頭又看向那人,竟正迎上男子微微的笑眼,她頷首搖了搖頭,朝男子宛然一笑,原來是他!
男子似乎發現夕顏看出什麼,忙轉身退回到屋子里。
「少修!」夕顏突然揚聲喊道,卻見他正痴痴望著那薔薇花。
蕭雷踫了踫呆然的少修,他這才回過神來,行至夕顏跟前。
「回玉器店!快!」夕顏看出他的心思,卻是蹙眉喊道,隨即跨上俊鈴。對依舊回望著紫薔薇的少修說道︰「人命關天,落葵會留在這里買下此花替你送給子嵐!」
少修回過頭來,有些感動地看向她。
夕顏已經顧不得這些,遙遙望向不遠處的玉器店,卻因人群擁擠而始終無法挪動馬步。
她急切地朝四周尋望,卻見方才那位男子又出現在窗前,他指了指二樓上的屋頂,夕顏這才了然,踏上俊鈴蹬步飛上頂去,如履輕燕般飄落到店門前,少修與雷、厲、風、行緊緊隨在她身後。
如此突然從頂上落了下來,倒是嚇壞了正來來往往于玉器店的客人同里面穿梭忙碌的伙計。
「大少女乃女乃怎麼又轉了回來?」一個伙計眼尖,忙躬身到幾人身旁。
夕顏一面朝里行著一面問︰「鋪子的管賬先生呢?」
「哦!他啊!剛才來了位白色的女子,開口便要找掌櫃的,還甩下大把銀票說是要買店里最值錢的玉器,先生看他剛接手就有這樣一大把生意,便領著那姑娘到庫中去瞧了。」那個伙計拿快步子跟在她身後。
夕顏驚到︰「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