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塵緣 第一卷 蕭府篇 第七十二章 喬若芸

作者 ︰ 荼靡未央

蕭子逸有些倉皇地看著她,眼中隱隱不安︰「你……你都已經知道了?」

想不到自己胡亂隨著蘇靈薇所說編出的話竟得到他這樣驚慌的反應,夕顏頓時心如冰封︰「你的意思是,確有這樣的事情?」

子逸有些後悔剛才的不夠沉穩︰「這?」

夕顏竟不禁無聲而笑︰「看來是真的了。」如此的話,便不難理解了,那日的雨夜,在廊上听到兩人對話時定是大夫人要將落葵許給子逸之後,即使落葵深深喜歡著子逸,但依她的性格是絕不會答應的,因她知道夕顏是她的好姐姐,而子逸更一輩子都只心系如今的妻子。所以她才會叫子逸好好珍惜夕顏,而待他離開後獨自在園門前哭泣。

心中酸楚難耐,夕顏忍不住呢喃低喚︰「落葵!你個傻妹妹!」

「落葵是個好姑娘,也正是如此,我不想傷害她。」子逸見她心傷,攬過她的肩,揉進懷中。

「她的心中一定好痛好痛,你是知道她對你的一番情意的,對嗎?」不跳字。夕顏揚起臉來輕問。

子逸點了點頭︰「落葵伴著我多年,再了解我不過了,正是如此,一向畢恭畢敬的她才會在母親提議的時候選擇拒絕。」

夕顏咬了咬嘴唇,問道「這麼多年了,你……對她,就沒有一絲情意。」

「難道你忘了這麼多年來我的心都放在誰的身上嗎?」不跳字。子逸朝她寵溺一笑。

听到此話,想到自己剛才的無禮,夕顏緊緊攬著他的腰︰「我明白。」卻是心中因這突如其來的事情攪亂了方寸︰「依大夫人的性格,怎會如此輕易罷休,蕭老爺子不允子孫再納妾,是為了避免家中無休止的紛爭,可倘若是給子逸娶一個如此溫柔體貼的落葵,他又會繼續反對嗎?還有,子逸對自己態度的轉變分明是那夜蘇靈薇來過之後,那他們在房中交談的話,定不只是納落葵為妾這樣簡單。」子逸越是刻意不提知道了她同昭軒的過去之事,她心中越是不安,因本為夫妻,若真能既往不咎,定不會彼此隱瞞心事。

眼楮瞥向桌子上的那摞畫紙上,一幅露出一角的鮮艷畫張引起了她的注意,于是將它抽了出來。

「快別瞧!」子逸突然將畫奪了過去。

夕顏笑著去搶︰「快拿來讓我瞅瞅,若不肯,就說明你心虛,我分明看到畫的是個女子,莫不是你十年來心中不止存著我一個人。」

子逸把手舉過頭頂,笑道︰「是啊!這個女子是我情願等一輩子,愛一輩子,保護一輩子,珍惜一輩子的人。而對你,不過是我那一輩子中的十年罷了。」

「讓我看看是怎樣的女子能讓你這般痴迷!」半信半疑地說著,夕顏略施輕功,將那宣紙奪了去。

子逸無奈地坐回椅上︰「盡是欺負我不會武功,給你看好了,瞧瞧人家是多麼的美若天仙。」

夕顏細細展畫去瞧,竟是她成親次日在游廊上與子逸相遇的妝扮,那麼雍榮華麗,儀態大方。她掩嘴笑了起來︰「我本是不喜那種打扮的。」

子逸沒有說話,只把上面那幅畫放到一旁,從屜中又拿出一頁來。

她看到後眼前一亮,原來是一棵菩提樹,冠幅廣展,樹干凹凸不平,枝上有如須細根垂下,樹得一側是一株嬌艷綻放的牡丹。

子逸悠悠地說道︰「身似菩提樹,心似明鏡台,時時勤拂拭,不使惹塵埃。」

夕顏對答道︰「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他望向她繼續道︰「我生性便如菩提樹一般,不使惹塵埃,然而卻愛上了最尊貴的牡丹,紅塵佳緣,只遇難求。」

子逸握起夕顏的手,夕顏怔怔的看著他,又望向那畫,此畫此情此人,怎會那麼似曾相識呢?而此時這種拒絕不可、接受難求的感覺也恍如記憶中的一閃而過。

夕顏瞧見那畫兒的右下角有兩句小詩,字字讀來,竟是當日葉慕為難他們二人時,讓其所作的詩中的兩句︰「雕欄鏤玉子孤逸,何人何時何復來?」與「夕雍夕澈依夕顏,今朝今宵述今人。」看到這,她忍不住笑了起來。

子逸不解道︰「我可是虔誠地將這兩句題上,你笑什麼?」

「那恐怕你是該失落了,因我原先並不叫喬夕顏。」她笑著拿起桌上的一支紫毫,在硯台中輕蘸著墨汁,輾轉浸透,直到筆頭形狀飽滿有致。

子逸顯然有些驚訝︰「那你本該叫什麼?」

夕顏眼中含笑望向她,這才在一張如雪的紙上落筆,登時三個娟秀遒勁的大字呈現眼前。

子逸一字一頓讀道︰「喬,若,芸。」而後笑了笑︰「這名字好啊!為何要改?」

像是在回憶一件久遠的往事,夕顏若有所思道︰「你知道嗎?夕顏,是一個花名,黃昏盛開,翌朝凋謝,悄然含英,又闃然零落,意味突然香消玉殞的薄命女子。」

「那為何要改為這麼淒涼的名字?」子逸有些不明所以。

夕顏微微一笑,將筆放下。悠然說道︰「因為它在最不被人們所能發現的時間與地方開放,平凡、普通,過著屬于自己的生活。」稍一頓聲,雖然子逸說過不會過問自己的事情,但並不代表不關心,她覺得自己是該告訴他些什麼,好讓他安心︰「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吧!有一個女子,她從出生便有著各種光環的圍繞,父母疼愛,衣食無憂,可是卻過著一種束縛的生活,小時候還覺得這種日子很好,有人保護。但自從因她的不凡而給家人險些帶來災難後,便逐漸懂事起來,她開始掙扎,開始變的堅強,開始排斥一切與生俱來的東西。」

子逸听地有些出神,夕顏坐到他身旁的椅上,微微一笑︰「那個女子就是我。你知道嗎?我曾經甚至幾次試圖用刀子挖去這眉心的與生俱來,而自從六歲那年的一個十五月夜,喬府上上下下數十口人險些因為我而被妖孽殘害,我便要求改了名字,一個美麗的賤名,為得只是簡單的生活。」

「可惜你的父親將你推入了蕭府這個深宅,如此看來,現在的生活是與你心之所向相悖的。」子逸抬起手來,去撫模那眉心的牡丹花。

夕顏搖了搖頭︰「人總是要活在無奈中,上蒼不會仁慈的眷顧到每一個,所以在現有生活中找到點點滴滴與理想中的共同才是一個樂觀的生存之道。」

她又給子逸細細地講了六歲那年和來到蕭府的第一個十五月圓夜被寂鷹救走之事,卻是悄悄省去了蘇靈薇對她放箭的情節,她雖不喜歡蘇靈薇,但更不希望子逸同她之間產生什麼芥蒂,畢竟夕顏對蘇靈薇和那個旭王爺總是心存不安,還是不要讓子逸被牽扯進來的好。

子逸認真地听著,緊握著她的手始終沒有松開過,許久,才有些哽咽道︰「對不起!」

「這是怎麼了?好生生地道什麼歉?」夕顏錯愕地看著他。

他將她的手護在掌心︰「如果早些找到你,我便不讓你一個人承受那麼多委屈。」

這話說得夕顏心中激起千層回憶浪,當年正是在她獨自黯然多年時遇到了如同曙光般的昭軒,即使他常常沉默甚至兩人能相坐無言許久,但她就是喜歡那種感覺,那種仿佛前世就已經沉澱了幾萬年的夙緣,深深一眼她便不能自拔。難道真的是相識先後的問題嗎?對于眼前這個如此愛著自己的男子,為何一直不曾有過這種感受?

「這是什麼話!如今你不是已經找到我了嗎?」不跳字。夕顏回握住他的手。

像是想起什麼,子逸朝前挪了挪身子問道︰「那位道士如今何在?他能徹底治好你每月十五的癥狀嗎?如果可以,我定要重金請他前來。」

「他並非貪財之人,若是能他早就盡力而為了,自從那次以後,他便被父親推薦進宮做了御醫,後因那遺世獨立的性格同剛剛痛失太子的先皇產生爭執,便被送進監牢,父親也曾幾次動用關系想將他救出,但似乎他是惹的龍顏大怒了,被單獨禁閉在鐵皮的牢獄中,後來听說因為烏拉特部族進攻,又接連是先皇與二皇子的離世,國家動亂,他便失蹤了。」

夕顏回憶著,卻越想越覺得同他相識的某一個人經歷相似,登時如柳暗花明般恍然大悟︰「原來是他!」難怪他會認識自己。

「是誰?」子逸疑惑她的自言自語。

因他不知道去城郊求藥之事,夕顏忙搖頭道︰「沒什麼,怕是他早已在牢中仙逝。」

子逸又回憶著她方才所講的經歷︰「那個叫寂鷹的鷹人說你十五之夜一離了百花桶,眉心升起的是裊裊仙氣,如此的話,難道你是天上的仙子?」

「這話說的可笑了,我若是天上的仙子,那何必每日這麼勞累,隨便揮舞兩下施展法術便讓蕭家鋪子無人運作該多好啊!」夕顏笑了起來,心中卻是在仔細掂量著他這話,自己出生時的紫色耀光,眉心的牡丹花展,被欲吸食仙氣的妖孽纏身,真的沒有這種可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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