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塵緣 第一卷 蕭府篇 第一百零五章 悟

作者 ︰ 荼靡未央

體會起他意味深長的話語,夕顏更能確定了蕭老爺子對自己重新燃起的些許忌憚。看著眼前這位常年駐守邊疆的長者,額間被蒼風刻下了些許印痕,能在那樣艱苦的環境下堅持這麼多年,她心中頓生一種崇敬之情,又突然想到自己的親弟弟仍舊在那荒涼的軍營里福禍難料,便朝身邊之人探問道︰「敢問將軍,如今邊關可還算安定?」

「恐怕戰爭一觸即發,我方軍營中已經多次抓到了烏蘭國潛伏的細作。」呂載夫倒也豪爽,並未有什麼隱瞞,又或者是因如今的局勢已為眾人皆知,沒有撒謊的必要。

剛剛落音,便又似回憶些什麼,朝夕顏說道︰「到了蕭府後我便第一時間去找蕭伯父,這些日子以來府上發生的事情他老人家也多多少少給我講了些許,蕭家遭到烏蘭國人的覬覦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卻沒想到他們不僅僅是為了打探些什麼,而似誓要除了蕭家,以斷皇家巨大的錢財軍糧支柱,避免當年蕭家為虧空了的國庫捐贈銀兩的事情再次重演。」

「經了家中的這些個事情,我斷定,蕭府確是深藏著敵國的人,只是一直沒有查出罷了。」夕顏並不想將自己猜測的那人可能是四大殺手之一的事情全盤托出,畢竟她在五爺的事情上吸取了教訓,凡事要親眼所見親耳听對方承認才算,否則,自己的一切猜疑都不可作為事實去枉行。

「蕭五爺沒了,這是此次回來最讓我詫異的事情。」呂載夫似在自言自語,又像是有意說給夕顏來听。

夕顏能夠猜到,五爺這樣大的事情,蕭老爺子定是已經告訴了他,呂家與蕭家是世交,彼此關系甚好,雖呂載夫常年在外,並不與蕭家兄弟多加往來,但畢竟從小都一起成長過,所謂兄弟之情如同手足,即使再久不見,那情意也不會減少半分。

「關于五爺,我已經無法用言語來表達自己的愧疚了。」恐怕對蕭鵬的虧欠,她喬夕顏這一輩子都不會忘懷,血淋的畫面,失望固執的眼神都頃刻間歷歷在目。

「大少女乃女乃可想過,五爺的死或許是個陰謀。」根據常年養成的敏銳洞察能力,呂將軍說出自己的猜測。

「陰謀?」此話說到夕顏心坎上,不免又激起了她竭力否認的懷疑,她承認,那日的事情是有些蹊蹺,怎單單在那樣巧合的時候被蘭芷茶樓的掌櫃引去熠公子的雅閣中用膳?而掌櫃又為何恰將她帶到三王爺雅閣前而獨自離去?又是為何自己悄悄附耳去听時,正逢五爺開口說話?這一切一切不得不讓她的心中生起點點憂慮,而那個看著如此不可一世的熠公子,又是否協同三王爺設下這樣一個圈套呢?

想到這里,夕顏不禁回憶起那日同熠公子在茶樓梅林中的情景與話語,如此清晰深刻,她應該相信他的,但隱約間還是已經生出些許隔閡來。

「興許是吧!夕顏太愚笨了,竟沒有想到如今那些善口技的人是可以模仿別人發聲的。」或許當初之所以在沒有見到里面之人真面目時便輕信了他們的對話,是因在那以前少修曾見過五爺從那雅閣中出來,難道那個時候的掌櫃便是有意將少修和落葵帶到二樓雅閣中,讓其正巧看到那一幕?這樣來說的話,那個雖與自己父親親近卻從未被自己識過的詭秘三王爺,早就知道了自己同熠公子的往來。

「你可知蕭五爺對于蕭家鋪子來說有多麼重要嗎?不僅僅是一顆忠誠無二的心,更重要的,是他在商業上的智慧與才思。」呂載夫頗為感慨,語氣中惋惜無限。

被他如此一句無意之言點醒,夕顏驚愕地瞪大雙眼,蕭家四大行業的掌櫃被殺等諸事中讓自己覺得奇怪的地方終于得到了解釋,原來三王爺之前征用躍龍堂四大殺手去殘害幾個掌櫃,並不是直接為了對蕭家鋪子的打擊,而是沖著蕭鵬蕭五爺的,而將幾個死者皆丟進庫房鎖住,是為了使夕顏將調查的矛頭直指蕭家的幾位重要的擁有鑰匙的執事,再經由之後的事情,讓她一步一步走進對方設好的圈套中去,最終借刀殺人、一箭雙雕,既除去了蕭家鋪子的頂柱蕭五爺,又讓夕顏受到其他擁護蕭五爺的人的排擠,再無法插手鋪中之事。

呂載夫見她獨自出神,不禁開口喚道︰「大少女乃女乃可是明白了些什麼?」

「果真被人說的不假,我只是個初出茅廬的女子,這樣不知道人心的險惡,如此輕易便被人誆騙。」夕顏無奈地搖著頭,嘲笑起自己的無知。

呂將軍卻是瀟灑一笑︰「並不是如此,人心如海底銀針,難以模索,既是再經驗有成的人,也會不可避免地遭人背後冷箭,這樣的人生變故,你應該漸漸適應才是。」

夕顏望向他,方才提到蕭五爺的死還面中隱哀的這位將軍,此刻卻是如此暢然,許是看慣了生生死死的戰場,對人終會一命朝西的難悖歸途有著更高一層的體悟。

呂載夫看向身旁站著的獨子,感慨萬千︰「修兒雖如今肩負保護蕭家的使命,但也一直過活地像個公子,從未真正體會過本該經歷的大起大落的人生。所以我這次回來,一來是為了面聖,二來是想讓修兒進到皇家鳳凰城中去,報效國家,護佐皇上。」

佇立著一直都未言語的少許,緊鎖的眉頭一直都未舒展,听到此話,忍不住回道︰「父親!那蕭家……」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就算是你在蕭家護著,該發生的你也阻擋不了,就像是這段時間府上與鋪子上的變故,你又真正地能做些什麼了?若只是平日簡單的安全護衛,有雷、厲、風、行已是綽綽有余,這件事情我同蕭伯父也早之前便在信上提過,他應該早就告訴你了,怎樣?如今還沒有做下決定?」呂載夫因兒子的猶豫有了些許怒色。

少修的眉擰得更緊了,卻只搖著頭說道︰「孩兒並不是不去,只……」

「傻孩子!不要再為兒女情長所牽絆,我知道你舍不得嵐丫頭,剛剛蕭伯父也已同我提過了,他曾經試探過那丫頭,欲將她許配給你,然而那丫頭卻是滿口的並無此意。雖說現如今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但蕭伯父疼愛孫女,又怎會強她所難,所以你還是早早地死了那份心吧!真男兒應該將一腔熱血都拋灑在為國貢獻之上。」他言辭懇切,並不像在有意欺騙搪塞自己的兒子。

「我知道。」這樣的事實少修怎會不清楚,他是親眼看到子嵐同裴申在一起了,可這麼些年來的傾慕之情,讓他如何輕易舍得,即使千百遍的用事實鞭策著自己,卻也依舊難以割痛。

「少修!」夕顏不忍見他如此心馳神傷,勸慰道︰「或許不像往常一樣日日相見,那種情分便會漸漸淡下許多。」

「可是,我放不下。」少修沉沉地聲音直叫人心中酸澀。

夕顏望向門外遠方的天空,絲絲織起的朝霞已被厚重的明亮稀釋淡然,錦兒離去時的那最後一眼再一次閃現在自己腦中,她平靜一笑︰「沒有什麼放不下的,就像是緊緊握著一杯滾燙的茶水,知道疼了,便自然而然會松開,如今的痛楚終將成為明日的回憶。」

呂載夫笑望著夕顏,悠然說道︰「有這樣的悟性便好,修兒你可明白?」

少修沉思片刻,終點了點頭,想起些什麼,遲疑一番,朝正看向自己的身側之人問道︰「父親何時再回到邊關軍營中去?」

呂載夫哈哈一笑︰「知子莫若父,你的心思我怎不明白?直接問你何時離開蕭家便是,不須這樣拐彎抹角。」

少修被看穿了心思,有些固執不認,道︰「父親多想了。」

呂載夫笑道︰「就當是我多想了,你不用這樣為難。要算算時日,恐怕最多半月,我便要離都而去,待蕭五爺出殯後,我就將你引薦面聖。」

少修憂心冥思著,卻听到自己的父親繼續道︰「怎麼?這幾日還不夠你同那青梅竹馬的丫頭告別?」

「呂將軍快別拿自己的孩子取笑,少修向來對此十分羞澀。」夕顏從旁替正啞口無言以對的少修回道。

「罷罷罷!我堂堂威武大將軍怎會生出你這樣優柔寡斷的兒子,看來讓你去皇宮去多加磨練是個正確的選擇。」呂載夫無奈成聲。

稀稀疏疏的腳步聲漸漸近了,懷中抱著一個荷色綢布包裹踏到廳堂中來。

夕顏眼中登時盈盈閃亮,看向那她懷中之物,不由得心中一沉,那塊包裹是錦兒的。

難掩的愁色現于面上,落葵走到夕顏近前,難言道︰「大少女乃女乃!錦兒妹妹她……」

「知道了,放回我屋子里去吧!」方才的那一幕,夕顏便已能明晰,錦兒雖一向逆來順受,但實際上是有著一股子倔脾氣的,從她被吊著鞭打時卻不告訴任何人身懷有孕一事便可以看出。

而她轉身之前的那一眼恨之深切,在夕顏看來,似一顆毒針,每一次輕輕觸踫,便是鑽心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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