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愷婕?哈川合?原來四嬸告訴她這些是要她小心那個哈川合會做出當年與哈愷婕一樣刺殺子逸父親的事情來,而白日里這個對自己的名姓直言不諱毫無顧忌的哈川合,同當年那個冷血細作哈愷婕,同為哈家人,他們兩人之間又是有著怎樣的關系?
夕顏冥思不解,只听四嬸在一旁依舊叮嚀道︰「所以你適才說到這個名字時,我便是心頭一震,哈家是烏蘭國的名門望族,想來這個哈川合此次來池林城,定是不簡單。」
「母親」許是在那木屋中尋不到裴申,子嵐又匆匆朝兩人奔來。
四嬸連忙換做一副笑臉同夕顏轉了話題道︰「也不知天磊安排的是何時,我早就想去那有名的楓山上瞧瞧了。」
夕顏望著子嵐的漸漸靠近,心中卻另是一番滋味,就像常人所說的那樣,知道的多便想的多,顧慮的多,自然會覺得心中沉重。裴申的真實身份如今只有她一個人知道,方才看四嬸對烏蘭國特別是對烏蘭國遣派到北苑國來的細作十分敏感與痛恨,便已經使得夕顏替子嵐與裴申二人的未來萌生出一絲憂愁來,更何況在不久的將來,子嵐要面對的,要遠遠比自己想象的多得多。看如今兩人惺惺相惜,誰又知這同攜的幸福路途,他們能執手走多遠呢?
「嫂嫂可知道裴大哥去了哪兒?」子嵐一停到跟前便向她殷切問道。
夕顏掩嘴朝四嬸一笑︰「瞧這丫頭,是急昏了頭吧我不也是剛剛同你一齊踏進這院門一齊到了你母親跟前嗎?怎找不到你的裴大哥,追問起我來了。」
子嵐面頰一紅,悔起了方才的討問,又沒有了可回到的話兒,便只帶著春兒垂著腦袋往倚墨院門外走去。
夕顏無奈一笑,目光回轉,正落在四嬸面容上,此時的四嬸竟沒有一絲旁意,只靜默地笑望著自己的女兒,似乎對女兒能有裴申相伴十分的滿意,可越是如此越增加了夕顏的憂慮,如今四嬸這樣喜愛裴申,倘若有一日知道了他的真實身份,定會失望透頂,到時恐怕裴申有心悔過也難以得到四嬸一家人的接受,畢竟她與四叔蕭天磊最尊敬的大哥,是被同為烏蘭國細作的哈愷婕給殺害的,仇恨總是那樣無法輕易抹去。
「走吧去瞧瞧那叔佷二人怎還痴迷在棋對之中,都不知道我們這邊的大少女乃女乃因得到了棘手的訊息而正一籌莫展。」四嬸對夕顏笑了笑,便起步朝棋房走去。
夕顏這才回醒,原來自己適才的呆然心慮都被四嬸盡收眼底,好在她雖能識出人心,卻無法知道旁人在想些什麼,她只當夕顏的出神是因為哈川合的事情。
「大少女乃女乃」剛隨著四嬸走出兩步,便有蕭雷攜著幾個蕭家護衛阻住夕顏的去路。
「好了,想來你也定是派人去打探,該是探到消息的時候了,喬丫頭你仔細處理著,切記要同子逸提防著些,你四叔與子嵐這邊有我好生注意著呢,小心駛得萬年舟,要是沒什麼便好,真有些個突如其來了,咱們提前也有所防備。」四嬸在夕顏耳旁低聲說道。
夕顏點頭應道︰「知道了嬸嬸」
四嬸這才舒心一笑,往棋房尋蕭天磊與蕭子逸去了。
「都探到些什麼,如實說來就是了。」夕顏將蕭雷引到湖畔旁,其余幾名護衛立于原地守候。
蕭雷半垂著腦袋,沉下聲來道︰「這個哈川合在烏蘭國是怎樣的身份雖無從得知,但從昌華客棧掌櫃那里得來的消息可以看出,他們應該是以藥商的名義來池林城中采買藥材的。」
「藥商?」夕顏疑問道︰「何以見得?」
蕭雷回道︰「听掌櫃的說,他們在客棧包下了二樓上大半的客房,並購進了許多的白鼠與藥材,每日在屋子中不知搗鼓些什麼,每日都有亡鼠扔出。具懂得些醫術的人猜測,他們應該是將購得的藥材制成藥丸,而白鼠,則用作實驗制成的藥丸是否有效。」
「用白鼠試藥?這是什麼新奇的法子?」夕顏追問道。
蕭雷細細解釋︰「據說這是一種從西方他國傳來的方法,為了試探藥是否達到了效果,通常有試藥這樣一個環節,只人命可貴,不可能用人來試藥,而且人試藥短期內並不會有太大的效果,因此他們想出了用白鼠來代替,據說是從眾多法子中精挑細選出來的。」
「是嗎?」不跳字。夕顏的聲音低了下去,心中卻似浪濤澎湃,用白鼠試藥?不正是合自己的需要嗎?自葉慕將子逸如今正服用「牽雲湮」維系正常生活的猜測告訴她後,她便一直在尋找能夠代替試藥的牲畜,如今既然得知白鼠有此用途,她自然是欣慰不已,想來子逸如今每日服的湯藥中到底有沒有烈藥很快就可以真相大白,而一旦如葉慕告訴自己的那樣,夕顏便也有了質問子逸隱瞞並獨自承受起一切的證據,好讓他無從面對自己的滿月復傷痛與心酸,好親口問一問他,那些不舍不棄的誓言,都是他的謊言嗎?倘若一切一切都是真的,那她也希能想同他一起面對與承擔起所有來。
「明兒派幾個人去小心盯著那個哈川合,及時向我匯報他每日的動向。」夕顏停頓了一下,繼續道︰「你明天去街市上給我買兩只白鼠回來,切不可同別人提及此事,明白嗎?」不跳字。
蕭雷有一瞬的疑慮,卻也只是一剎那而已,因自從做了蕭家護衛以來,「從不過問主子的私事,從不質問主子的吩咐。」便是他們行事的準則之一,因此毅然答道︰「是」
待蕭雷離了去,天邊已然昏沉的看不清一抹稀雲,只湖面上水動的波光,時而閃耀進眼中,又兀得漠了下去。哈川合,如四嬸所說的那樣,定是來者不善的了,否則夕顏也不會在與他對峙之時總心中若隱若現出不安來。既然烏蘭國一而再地派遣細作刺入北苑國中,那麼看來戰事是一觸即發了。
雖然語彤在給自己的信中並沒有提到都城戰事迫近的消息,但夕顏能夠感受到,那是戰爭前夕的短暫寧靜,兩國交戰已是無法逆轉的趨勢了。然而一旦兵戎相見,夕顏最最擔心的,還是她唯一的弟弟,喬若辰,因他正處在戰爭前線,又是個無名小兵,即使戰死沙場恐怕也無人顧及。想到這里,夕顏就心中慌亂起來,她已經不懂父親這樣做究竟是為何了,如此兵荒馬亂的時候,居然還不遣人去把若辰召回家中與親人呆在一起,即使是要懲罰要鍛煉他,也應該適可而止了,但夕顏父親的執拗卻是比她還要強上數倍的。
如今想要了解前線是怎樣的劍拔弩張之勢,夕顏能夠想到給予她幫助的,便只有一個人了,不喜拖延的性子牽引著她直直往臥房中走去。
「顏兒」子逸的聲音柔柔飄進耳中。
夕顏回頭望去,是子逸已經與四叔止了那奮戰棋海,正站在院中朝她喚來。淺淺的笑意讓她看得心疼,那是自己的丈夫,卻為了不想她心中痛苦而獨自將病情隱瞞,甚至為了像正常人一樣伴隨她而服用烈藥縮短壽命,陪著她一起,來這池林城中強顏歡笑地看她深愛的風景。此般情深,在這人心難測的世上、波瀾曲折的一生中,又能得到幾回?
「傻瓜若你去了,我還有什麼可以依靠,又有誰,能像你一樣,任我哭鬧卻耐心相隨,至死不渝。」夕顏心中感念萬千,盈盈盯望著那個如同隨時會被清風舞去般消瘦的男子。
「怎麼了?遇見什麼不愉快的事情嗎?怎是這副苦愁的面容?」不知不覺中,子逸已經走到她的跟前,卻因她此時莫名的低落而隱去了唇邊的笑容,連連追問起來。
夕顏忙擠出笑容道︰「沒什麼,只是越看你越覺得自己幸福,此刻能夠真真切切瞧見你,瞧見你眼中的我而幸福。」
子逸這才舒緩一笑,輕撫了撫她墨緞般的青絲︰「只要你幸福,我就別無他求了。」語罷,卻只默默同她一起靜立在那里,遲遲未再言語一句。
夕顏看著他的目光一直都沒有挪開過,她能清晰感受到子逸強抑的苦楚,良久,才笑道︰「瞧瞧咱們倆,都傻站在這里做什麼,快些進到屋子離去吧,這兒的天兒夜里十分的濕潮。」
「大少爺水給您準備好了。」花素悄然走到兩人身旁。
夕顏疑道︰「不先用膳嗎?怎這個時候沐浴?」
子逸呵呵笑道︰「適才同四叔聚精會神地切磋棋藝,出了不少細汗,想先沐浴一番去去疲憊。」
「也好」夕顏應道,便原地望著子逸進了浴房,待他一將房門關上,就匆匆往臥房走去。
推開房門,直直快步到書架前,這書架的下端是一個個用小鎖緊合的櫃子,她從妝台盒中取出鑰匙來,將櫃門打開,房中雖未點燈,但一將櫃門敞開便能瞧見里面瑩瑩閃著墨綠色的暈光,夕顏取出這玉簫,若辰的事情需要寂鷹的打探,但她對這個朋友,更多的,是滿心質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