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夕顏注視著她的目光始終沒有挪去,想來蘇靈薇心中也是極苦的,拋卻如今子逸之死帶來的悲痛不說,她的母親因旭王爺納妾一事已然在王府中失去了往日的地位,就算沒有織織這個青樓女子,她原本的生活也並不是盡善盡美的,公孫旭對長女珂郡主可謂是極盡寵愛,而蘇靜懷著蘇靈薇的入住王府,也驟然令他對前妻存滿愧疚,因此對蘇靈薇並不是由心的遷就,否則,也不會肯讓她一個女孩子家去東海邊墨女那里學習巫術,更不會讓她加入到殺人如麻的躍龍堂中。
「這解藥你必然是隨身相攜的,既然你這麼願意去死,那我就成全你」裴申有些急不可耐了,畢竟寂鷹已經因翅膀上的劇毒而昏迷了過去,若不及時給他服下解藥,恐怕性命難保。說話間,便已然取出群龍鏢來。
蘇靈薇朝他手中之物瞥去,竟輕笑一聲︰「你既是烏蘭國的人,又為何要用躍龍堂中的武器來對付我?還真是諷刺要知道,當初我可是第一個識出你身份的人,而你也是在答應了給我斷紅妝一毒後,才得到我替你隱瞞,想想你身為一個敵國皇子,立場竟這樣搖擺,既給了我那毒藥去要喬夕顏的命,又為何要給她解藥?」
氣息薄弱的夕顏,依靠在尹昭軒懷中,許是經了方才那驚心動魄的離別以及痛徹心扉的哭喊,她似乎十分的累,半睜的雙目也慢慢垂了下來。
裴申听蘇靈薇的話後,似乎更堅定要取她性命的決心,手臂倏然揚起,剛要落手,便听到一聲急切卻十分虛弱的呼喊︰「裴申不可」
而眾人皆循聲望來,竟是喬夕顏撐開眼來,因焦急而眉頭緊蹙,見裴申還未出鏢,繼續道︰「放她走。」
哈川合有些詫異于喬夕顏這言語,怕她是因極度傷心而神志恍惚,于是小聲道︰「若不是因為她,蕭子逸也不會……」
「我知道,讓他走吧我能夠感應的到,子逸也必然是不希望要她性命的。」夕顏的聲音有些孱弱,卻十分堅定。
哈川合見她如此虛弱,卻還撐著保蘇靈薇性命,便不再逆她的意思,朝按壓著蘇靈薇的蒙東與蒙西說道︰「放了她」
「哈少爺我大哥他……」裴申听他竟依了喬夕顏的話,又驚又急開了口。
只是話未說完,便見哈川合不緊不慢道︰「二皇子雖然這寂鷹是國主的親身兒子,但早因他生來的與眾不同而被逐出了國,此次是他甘願為國效力的,如今即使為國捐軀,也算是了卻了他此生的願望,足夠了。」
「你」裴申雖貴為皇子,卻向來不被哈川合放在眼中,因哈家在國中羽翼頗豐,又把握兵權,連國主都敬哈家人三分。而如今裴申又因兒女情長而動搖了為國的信念,哈家軍對他這個即將繼承皇位的皇子更滿是鄙夷。
蒙東蒙西听了命令,忙把手松開。蘇靈薇得了自由,卻因方才手臂被別過身後撲在地上過久而有些酸麻,她緩緩從地上站起身來,一立直便怒氣沖沖地從蒙東手中奪過自己的獨龍鞭,目光兀然朝喬夕顏瞥來。
哈川合怕她起什麼歪心,肅目厲聲道︰「若你還想動什麼念頭,就別怪我沒有給你生路,早些去吧我們這里不歡迎你,還有你山腳下的那些朋友們」
蘇靈薇冷言悶哼一聲,並不理會她,只目不轉楮地盯望著喬夕顏,說道︰「不要以為你的憐惜會減輕我失去子逸哥哥的痛苦,你必會後悔今日放我離去的。」說著,便欲轉身離去,卻在躍起之時,被一個人拉住了手臂。
回首去看,竟是裴申,他依舊不肯罷休,手中緊握道︰「解藥」
「二皇子」哈川合的聲音突然變得極其嚴肅,言語之中滿是不容動搖的吩咐︰「讓她走」
蒙北是知道自家主子的脾氣的,他向來不將烏蘭氏族的皇親們放在眼中,但畢竟烏蘭裴申是如今的皇子,又為未來的國主,他們這些隨從自然是不敢讓他有什麼差池的,于是忙低眉勸道︰「二皇子我家少爺叫放了這郡主。大皇子已經命懸一線,您就不要再鋌而走險了。」
裴申緊鎖的眉頭頓時擰作一團,沉思片刻後,才緩緩松開手來。
蘇靈薇是將方才那一切瞧在眼中的,竟忽而一笑,看向裴申落寞的雙目,道︰「想不到你身為烏蘭國的二皇子,卻是連個將軍家的少爺都要懼怕,果然是烏蘭氏族統治下的國家岌岌可危呀」說著,竟從袖中取出一瓷瓶來,遞至裴申眼前,目色不改道︰「這就是你想要的解藥,這大皇子不能死,否則,誰與你一同來捍衛烏蘭家,看來待兩國之間局勢定下來後,你們免不了要進行一場內斗了,這樣,于北苑國來說,是極其有利的。」
「你這妖女不要輕言挑撥」一旁的蒙北見裴申面色鐵青地接過解藥,怕他多慮,急忙止住蘇靈薇的話。
蘇靈薇笑意頓時一凝,沉下臉來,說道︰「我會為子逸哥哥報仇的」語罷,目光忽而瞥過喬夕顏,便縱身躍出了院牆,踮尖而去。
「大皇子您莫要多想,這妖女是故意挑釁的。」蒙北見她離了去,忙朝身側的裴申解釋起來。
裴申輕輕一笑,握緊手中的瓷瓶,轉身朝躺在地上的寂鷹走去,口中低語道︰「明天會是怎樣,誰也無從預料。」
哈川合並不去理會,只垂首望向喬夕顏,輕聲問著︰「如今可感覺好些了?」
夕顏憔悴的面龐蒼白如紙,薄唇微啟,只不開口倒好,一動念想要說話,便聲淚俱下起來︰「子逸……終還是因我而死。」低低幾個字,卻叫身旁的幾人听得心頭鑽痛。
「顏兒」尹昭軒見她神智有些恍惚,忙輕聲去喚,卻也只能眼看著她緩緩閉上了眼簾。
哈川合頓時緊張起來,忙轉過頭來問一旁的張大夫︰「她怎麼了?」
而葉慕早已伸出手去替她把起脈來,不出片刻,便長吁了口氣︰「只是昏睡了過去,怕是今天晚上經歷了太多,過于乏憊,再加上剛剛遭了那黑暗之珠的折磨,已經是筋疲力盡了。」說話間,目光輕落在了散著溫和余光的絳紫水玉上,忍不住將它捧于手心,仔細望著,詫異道︰「是神玉」
將方才絳紫水玉吸入黑暗之氣的場景親眼目睹的哈川合,見有人識得這玉,忙出言問道︰「這玉怎了?」
「我也只是听師傅曾提起過,這絳紫水玉世間獨一無二,凡將它攜在身上的人,可以鎮住邪氣。」葉慕反復望著那紫玉,卻感覺哈川合方才的語氣異常,抬眼問道︰「為何這樣問?」
哈川合目色一沉,與尹昭軒相對一望,也十分惋惜蕭子逸的離去,因此只低低答道︰「正是這絳紫水玉救了她。」說話間,幾人皆看向喬夕顏,而此刻的她,即使是沉沉昏睡過去,卻依舊淚流不止。
而這邊,駐扎在山腳下的安中,正在自己的帳篷中徘徊難眠,急急等待著前去打探素園中消息的蘇靈薇,直到有隨從匆匆在帳外來報︰「稟安護佐發現一行車馬,正匆匆往風華山莊的方向趕去」
「什麼?」安中頓時一驚,掀帳簾而出,由那隨從領著,朝手下觀望山中動向的地方前去,一面走一面問道︰「可看清來者何人了?」
那人如實稟明道︰「因遠遠見他們上了山,小的便趕緊前來稟報了,雖未看清領者何人,但小的可以肯定,並不是軍隊。」
「哦?」安中心頭稍稍穩了下來。
那隨從繼續道︰「因為小的瞧見,那一行人只一二十人,且有馬車上載滿了貨物,想必是池林城中蕭府朝風華山莊來了人。」
說話間,兩人已經到了利于觀察的地方,安中叫身側的隨從們熄了照路的風燈,隨即極目望去,一眼便瞧見一行人急急在黑暗的山道上前進著,最後的幾輛馬車上,皆滿滿當當地載滿了東西,用厚布遮蓋得嚴嚴實實,絲毫看不出那是何物,再往前看去,安中驚訝于所見之人,月兌口而出道︰「那不是蕭家的四老爺蕭天磊嗎?」。
詫異間,安中盯望了那行進的隊伍許久,直到清楚看見他們馬車上的風燈消失在風華山莊門前。「難道蕭天磊已經知道了蕭子逸與喬夕顏的事情?也知道了風華山莊的當前處境?」安中胡亂猜測著,遲遲想不出緣故來。
方才那隨從緊跟著安中往帳篷處走去,問道︰「安護佐恐怕事情有變,我們要不要先沖到風華山莊去?」
雖也有此想法,但又怕打草驚蛇,安中猶豫思索著,隨口應道︰「待我再揣測一番。」
「事不宜遲,風華山莊中連一只信鴿都未飛出過,池林城中的蕭天磊怎就像知道了一切般,在這樣的深夜里,偷偷模模地急切前往山莊,若他毫無所知,只想去探探那里的親人,又何須這樣鬼鬼祟祟?」那隨從句句在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