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羈 第一卷 年少初涉世 第二十六回 女大不中留

作者 ︰ 闢寒

隨後,紅衣仙子將「無極天罡大法」第一層的口訣傳授與她。

待葉滄滄記下之後,又告訴她,此法共有七層,每層又分上、中、下三級。世間修習此法者近乎千人,然則大多在第四層下級便止步不前;如遇資質偏高者,勉力修行到第五層中上者,不足百人;更有天賦異稟者,修行到第六層下級者,屈指可數。放眼天下,自是橫行無阻;而那近乎偷窺天道的「無極天罡大法」第七層,據說數百年來修成者,不過三四而已。

紅衣仙子的這番介紹,葉滄滄一字不漏的听在耳中,記在心間。只覺雙目中煥發出灼人的光芒,尤其在听到「放眼天下自是橫行無阻」時,心中頓如驚濤拍岸,波瀾急涌。轉念又想起最後那「不過三四而已」,又不禁心生焦慮,只怕自己沒有那資質與福澤。一時間,清麗無雙的面上神色劇烈變幻。

「怎麼了?可是對自己沒有信心麼?」紅衣仙子蘭心蕙質,見其目中眼神猶豫便猜到幾分,遂問道。

葉滄滄聞言,貝齒一咬,低頭,蹙眉,狠心直接道︰「是。」

「你放心,」仙子聞言,淡淡一笑,道︰「我傳你的這門大法,必定是普天之下諸多修行大法中,最為適合你的了。」

「真的?」恍如溺水人看到一根稻草,葉滄滄陡的抬頭,眼中煥發出莫大的光彩。

紅衣仙子在她的殷切目光之下鄭重點頭,一抹異樣復雜的神色在她波瀾不驚的某種一閃而過,溫柔道︰「相信我,滄滄。」

這一霎,在仙子溫柔的話語和溫暖的眼神注視下,葉滄滄登時覺得一股暖流淌過心田,在這瞬間,仿佛重新獲得了一股力量,讓她相信自己,肯定自己。

「謝謝……」葉滄滄雙唇微抖,低聲,卻飽含感激。

紅衣仙子看在眼里,輕笑著搖了搖頭,不再說話。只是伸手拍了拍座下的饕餮。饕餮隨之懶懶爬起,凌空甩了甩頭,似乎是與葉滄滄打了個招呼,然後四足一蹬,就這樣向不知名的遠處懸空奔去。

片刻之間,這一人一獸便消失在青天白雲之間。

呆立了半晌,葉滄滄猛地深吸一口氣,只覺這幻境果然仙境一般,連空氣都這般清新。

隨後,她璀璨一笑,笑容中再次綻放出她慣有的自信。然後,在原地坐下,左右手各掐蘭花指訣,分置于雙膝上,接下來,就開始凝神斂起,全心修習了。

過不了一刻,她的周身便騰起一層淡淡的白氣。有風吹過,而白氣居然凝而不散,極為奇特。

一時間,這放佛永如白晝的天地之間再無異響,只有全神修習「無極天罡大法」的少女平和細微的呼吸聲,細密綿長,漸漸輕緩。

一兩個時辰之後,四周的景致依舊。天空中依然懸著一輪紅日,射下的萬道光芒卻被重重白霧遮擋得只剩淡淡的紅光。

葉滄滄緩緩睜開眼,深深的吐了口氣,胸月復間陡然感到一陣愜意舒爽的感覺,不知何故,莫非是那「無極天罡大法」的效應不成?可照理說,又豈能如此快的反應?

幻境中的一兩個時辰,恐怕在現實中都要過大白日了。葉滄滄想到這點,趕緊起身,拍了拍身後的塵土,才發現莫名其妙穿上身的這套白裙上居然縴塵不染。

這幻境之中,令人費解的事情太多了。葉滄滄莞爾一笑,然後轉身離開了。

等到她再睜開眼,看到的就是一間簡單的臥房,正是宋府的客房。

說也奇怪,那紅衣仙子並未交與她來回仙境與現實的方法,她卻能隨心所欲般往返穿梭。莫非,這便是她的異稟?

到底是與不是也無法得知了,葉滄滄索性不去想。正準備出門去看看宋佳凝,哪料剛拉開房門便听到一聲女子尖叫,正是宋佳凝!她心中一凜,身形一動,瞬間便穿過內院向發聲地掠了過去。

此時,湛藍的夜幕上,已然是眾星拱月。

而原本空無一人的前堂竟站立了十余人,正對大門的藤椅上,坐著一個中年男人,右手執一赤紅長鞭,風塵僕僕的臉上滿是怒容。

在他面前,跪著一個人,藍裙長發,正是方才失聲尖叫的宋佳凝。

葉滄滄剛在前堂門口收住身形,目光一閃,將屋里境況盡收眼底,立刻在心中分析出事情的緣由——能有什麼緣由呢?不就是宋佳凝她爹回了,得知她前段日子在街上的「孟浪」行徑,特地小施責罰。

可是,這佳凝也做作的也太過份了吧?怎地能夠假裝畏懼的發出那般尖銳的叫聲?

就在這時,那宋鏢頭虎目一瞪,口中怒斥了一句什麼,葉滄滄還來不及挺清楚,就見他右臂猛地揚起,手中的長鞭就朝宋佳凝抽了過去。

葉滄滄立時倒吸一口涼氣,因為他抽得地方不是佳凝的身上或是手心,居然是女孩子最為看重的臉龐,這情景令她不禁以為這老頭子氣極昏頭,否則哪有對親生女兒下如此黑手的!

而且,還是用女兒的長鞭!

長鞭在半空卷曲又展開,就在它要以雷霆萬鈞之力抽到宋佳凝臉上時,宋佳凝驀地發出一聲類似于之前驚天動地的尖叫,尖叫同時,右臂往臉前一擋,如一條靈活的長蛇一般見鞭子纏在了臂膀之上。

葉滄滄在門外大松一口氣,搞了半天,這佳凝根本就是沒有挨到打嘛。而且看她那輕松抵擋長鞭的架勢,恐怕余力尚足。可能是想博得她爹的同情心,才故意裝出那驚慌失措的大叫。其實那雙眼里,幾時閃現過慌張?

此時,宋鏢頭見鞭子又被女兒纏住,氣的不打一處來,豁然站起道︰「你、你、你還敢擋?」說著便要將鞭子扯下,哪知一扯之下長鞭毫無動靜,立時更是氣焰滔天。

「佳凝不敢,請爹饒命!」宋佳凝在她爹陰郁憤怒的一瞪之下,臂上一松,長鞭立時被對方抽走。

「不敢!」宋鏢頭氣道,手一抖,長鞭「啪」的一聲,在虛空中抽打了一下。又道︰「你連黑虎幫都敢去了!連武林大會都敢去了!還有何不敢之事?!」

原來竟不是為了肖某某的事,葉滄滄一听之下,眉頭不禁蹙起。看來,她已經預料到麻煩了。

仿佛應她心聲般,宋鏢頭一聲大喝,立刻讓滿屋子的人寒蟬若驚︰「你們這些做師兄的都是擺設嗎!怎地沒有一個能夠看住她的!」

宋佳凝的兩個親哥哥,連同其余幾個鏢師一同點頭如搗蒜,心想您的寶貝女兒誰也惹不起啊,口中卻均是喏喏道︰「是…是…」

「是個屁!」宋鏢頭一聲怒吼,又轉過頭,將手中長鞭指向仍跪在原地瑟瑟發抖的宋佳凝,斥道︰「即日起關你半個月緊閉!休想去參加什麼鬼勞子大會!」

「爹!」先前任他如何責罰鞭打都不反駁的宋佳凝听說不許自己參加武林大會,登時急了,仰頭叫道。

她爹一看她還反抗,臉上怒意更甚,正要再責罵些什麼,卻被一個聲音給打斷了。

「佳凝,你爹這樣做,當然是為了你好。你可莫不識好歹,寒了你爹的心。」隨著聲音跨進屋來的正是葉滄滄,她眼見情勢越來越惡劣,再不出來制止,恐怕真的將她爹給惹怒了。若是佳凝出不了門,那她那「落雲宗」不就化為烏有了麼?

這話一說出來,雖叫宋佳凝訝異的瞪大了眼珠,卻是讓宋老爺子心中舒服一大截,心想都是閨女,怎麼自己家的就這麼不體恤人呢!哎,他哪里知道葉滄滄那副人畜無害的笑容下打的是什麼如意算盤,若是知道了,豈不要氣得跳腳?

葉滄滄對宋佳凝疑惑的目光置之不理,而是更加真誠的對著宋鏢頭笑道︰「宋伯父您好,我是佳凝的朋友,您喚我滄滄即可。」

宋鏢頭仍是板著臉,卻較之前緩和了一些,居然還點了點頭。

如此,葉滄滄笑意更甚,又轉過頭向宋佳凝勸道︰「佳凝哪,伯父也是擔心你的安危。外面人心叵測,若是無技傍身,是極容易吃虧受苦的。」

「可是,我確實想去外面看看啊,而且,滄滄,我們不是說好要……」宋佳凝正待要說出她們的計劃,卻突然發現對方偷偷朝自己使了個眼色,于是後面的話立刻給吞了回去。

「是,是,我能夠理解你的心情。可是,以心換心,你也要為你爹爹考慮一下啊。是不是,伯父?」葉滄滄接著說著,邊說邊偷看宋鏢頭,發覺對方神色緩和後,又笑道︰「可是如果,你能夠讓伯父相信你有自保的能力的話……」話說到一半就此打住,一雙眼楮不停的眨啊眨的,直眨的宋佳凝面露恍然之色。

下一刻,宋鏢頭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見眼前藍影一閃,手中長鞭竟被女兒抓在了手中。于是,剛剛消退的怒意再次涌起,喝道︰「放肆!松手!」

此番宋佳凝卻不會听他的話了,不但不松,手上力度一提,臂膀將長鞭緊緊纏住,猛地一使勁,竟在須臾間將長鞭整根奪了過來。

然後,只見藍影一翻,宋佳凝下一刻卻是出現在星光熠熠的院子。她分足站定,右臂一揮,長鞭如靈蛇般在半空舞動,片刻後發出一連串清脆的「啪啪」之聲。

見她揮鞭力道不大,破空而出的聲音卻較之其父更多出幾分氣勢。她斜眼瞥了眼縮在屋角的葉滄滄,對方沖她右拳一握,嘴唇翕合,比出「加油」二字。

宋佳凝深受鼓舞,面色一沉,昂頭喊道︰「爹!女兒斗膽,今日來領教爹的高招!」

宋鏢頭站在內堂,垂在身側的雙手因為憤怒而不自制的顫抖著。他望著年僅十五,卻敢對他出言挑戰的女兒,面色神色劇烈變幻。半晌,卻是怒哼一聲,拂袖而去。

遠遠的,傳來他尤帶怒氣的話音︰「女大不中留!日後你的事再莫找我了!」

宋鏢頭走後,一干師兄呆了片刻,回過神後紛紛上前向師妹道賀,她的兩個哥哥更是拍了拍她的肩膀,目露贊賞之意。

他們走後,只剩下宋佳凝和葉滄滄兩人。

「滄滄。」宋佳凝面帶笑意,從懷中掏出一個物件,朝慢慢從屋中踱出的葉滄滄扔了過去。

葉滄滄一把接過,低頭一看,竟是一方紅色紙簽,上面赫然三個大字「邀請函」。于是,她的臉上也流淌出會意的微笑。

一時間,在這孤月群星之下,兩個志氣滿滿的女孩相視而笑,只覺得對未來愈來愈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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