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咱們林家以岐黃之術傳家,到底是誰給您下的毒?」黛玉忍不住問道。
林如海身子一震,扯開唇角勉強笑笑。「玉兒,你想多了,爹爹只是身體不好。」林如海遮掩著,他希望女兒童稚的樂趣能多延續幾年,何必過早沾染世俗的丑陋和無奈。
「爹爹,不必再瞞玉兒。」黛玉指了指身後那架書架上的書,「為了您和娘的‘病’,玉兒已把所有的書都翻遍了。玉兒已經得出了結論,娘親不是得病,爹爹也不是染疾,而是重了一種毒。」她篤定地推測著。
「玉兒無能,沒找到毒源。」黛玉說得有些淒涼,她暗暗怨恨自己,若是再下些功夫,說不定娘親的毒就解了。
林如海眨著眼楮,不可思議地看著女兒。不經意間女兒已經亭亭玉立,他還當她是抱在懷里的頑童呢!
「玉兒,爹爹日後再和你解釋此事。你到了外祖家,只管膝前承歡,待爹爹手頭的事一完,我便派人接你回來。」太子的消息如石大海,皇上一時不敢對林家動手。玉兒頂著那勞什子郡主的頭餃,想來賈府那些人不敢對她怎麼樣。
自此後,黛玉精心打理林府事宜,靜侯賈璉的到來。
半個月後,絢爛的金黃的迎春花開滿枝頭。
賈璉一路曉行夜宿,風塵僕僕趕到姑蘇林府。路上便已得知林姑父重獲重用,林表妹又恩封了郡了,賈璉喜不自勝這趟差事辦得值當。
進了姑蘇城,特特地換了件干淨衣衫,這才耀武揚威地來到林府門前。抬頭瞧看門頭,古色生香,龍飛鳳舞兩個大字「林府」透著遒勁和力道。站在林府門前,賈璉忽覺自己的身心得到了淨化。他深吸一口氣,雖說在京城跋扈慣了,如今不得不收斂一二。再次下馬理衫,這才喝命隨從上前叫門。
門上人禮數有佳,讓賈璉稍侯,傳話進去。
黛玉正在秀樓給爹爹縫制衣衫,此一去京城不知幾年方回,爹爹冷暖無人關照,這些日子黛玉領著丫頭們給爹爹備了幾年的衣衫和鞋襪。
院子里腳步聲響,黛玉搖搖低垂的酸脹的粉頸,「姑娘,賈府璉二爺到了,正和老爺在書房呢!」春縴脆聲回道。
「唉!」黛玉手一抖,銀針刺破了縴指,一點殷紅落在手里月白色的衣衫上。
「姑娘。」雪雁急忙奪過黛玉手里的針線,「瞧你,也不小心著些。」
「不妨事。」黛玉柳眉上挑,用帕子裹了出血的指尖。不由得長嘆一聲,「來得到快,雪雁,叫林嫂進來。我有話吩咐。」
「是。」雪雁應了一聲,將衣物收好,轉身出去。
不大工夫,一位衣著僕素的中年美娘子挑簾子進來,瞧其形容干練,「給姑娘請安。」操一口地道的京腔。
「芳姨,快快請起。」黛玉欠身離座用手攙扶,親自將林嫂按在了椅子上。?
林嫂側身坐了個邊兒,慈愛地看著黛玉,眼里氤氳著霧氣。
「芳姨,黛玉進京,爹爹還煩您照看。這張方子是我重新給爹爹修的,爹爹起居無人照應,芳姨你多費心。」?
「姑娘哪里話來,照顧老爺本是我們做奴婢的職責,姑娘如此說豈不是羞死我了。」林嫂急忙起身接了。
「芳姨,黛玉只拿您當親姨娘待。莫不是你嫌黛玉粗笨,不願做我的姨娘嗎?」黛玉笑著拉住林嫂的手二次把她按在椅子上。
「這,這,姑娘這張嘴啊,真真和我們太太一個……」林嫂自知失言,急忙掩口。
黛玉輕笑,一絲愁緒漫上眉頭。
春縴給林嫂奉茶,林嫂端杯輕抿,心里滿是愧疚,真不該又惹起姑娘的思母之情。
片刻之後,黛玉面色和緩,輕啟朱唇,「雪雁你去看看院里的鳥雀添了食水不曾?春縴,你把咱們這些日子給爹爹所做針線裝包,待一會交待給芳姨。」
「是。」雪雁、春縴奉命而去。
「姑娘,有話請吩咐。」林嫂是個明眼人,一瞧這陣勢,便知黛玉有事交待。
「芳姨,黛玉不日就要北上外祖家。外祖家的情況,還請芳姨提點一二。」黛玉道。
林嫂閨名張芳,原系賈敏的貼身大丫頭,自小在賈府長大。賈敏嫁到江南林府,兩年後便做主將張芳嫁給了林府的管家,張芳便成了林府管家娘子,夫妻二人忠心耿耿服侍林家主僕。
張芳听黛玉有此一問,不由得默默點頭。
「姑娘,有些話原不該做奴婢的說,既然姑娘有此一問,我也顧不得了。」
「芳姨盡管說。」黛玉起身給林嫂添茶。
「姑娘,到了賈府須防二太太,她最是慈面蛇心的主兒。當日,太太未出閣時,賈府老太太讓權于大太太的,也就是璉二爺的親娘。大太太出身名門,知書達禮,賈府上上下下沒有個不敬服的。二太太過門後,家里就不那麼融洽了。二太太嫁到林家不到兩年,大太太竟莫明其妙地去了。」林嫂想起當日大太太的好處,不由得唏噓。
黛玉默默點頭。
林嫂躊躇片刻,下了決心似的抬頭說道。「姑娘,二太太當日極力攛掇老太太做媒要把其親妹子嫁給咱們家老爺……」
「啊?」黛玉大吃一驚,怪不得她總覺著這沒見過面的二舅母與自家娘親有些許的敵意呢!
林嫂微微點頭,「咱們家老爺和太太那是天定的姻緣,最終還是成就了好事。」
「芳姨,我娘沒出閣時就體弱多病嗎?」黛玉愣了一會兒,這才問道。
林嫂急忙搖頭,「太太沒出閣之時,身子骨好著呢!」
「那我娘是什麼時候不好的?」黛玉又問。
林嫂眯起眼楮輕咬唇瓣,隱入了回憶。「太太出閣,洞房設在當日的北靜王府。」說到此,林嫂壓低的聲音,向外瞧了瞧。
「芳姨不必顧慮。」
「我記得花燭夜後的那個早上……」林嫂將當日情形重述一遍。
「這麼說,是北靜王爺救了我爹娘的性命?」黛玉听著爹娘驚險的往事,不由得抹起了眼淚。
「嗯!自那日之後,老爺和太太身子就都不硬朗了。回九之後,北靜王爺送老爺和太太回到姑蘇。唉!可惜了那麼個好人了。」林嫂不由得嘆氣。
黛玉隱入沉思,爹、娘花燭夜染病,難道?她不敢再往下想。
主僕二人又聊了會子閑話,林府僕婦回話,林嫂才辭別黛玉到前廳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