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薛蟠被投入獄,薛家頓時亂了章法,薛姨媽哭哭啼啼幾次暈倒在地,寶釵也顧不得拋頭露面,指揮幾個婆子把媽媽圍在中間,她又是掐人中又是按前胸,忙活半天薛姨媽才緩過氣來。
圍觀百姓里三層外三層,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薛姨媽不想睜眼強睜眼,想起兒子便如芒在背痛徹心腓。
「媽媽,事已至此,就是哭破天,哥哥也回不來,還是想想如何救哥哥出來。」寶釵含悲忍痛扶起母親勸慰著,雖是悲痛端莊模樣卻一點不走。
「釵兒,薛家只余你哥哥一點血脈,他若有個三長兩斷,我也不活不下去了。薛家就全指望著你,無論如何要想辦法救他一救。」薛姨媽眼楮腫得跟桃兒似的,鼻涕一把淚一把。
「媽媽,哥哥吉人天向不會有事。」事到如今,寶釵只得撿好听的話安慰薛姨媽。她的心可是繃得緊緊的,不說哥哥為搶香菱草菅人命之事,單說今日那個丫頭,怕是大有來頭,恍惚听說是北靜王爺親自將哥哥投了大獄,難道那丫頭是北靜王府的人?細想那丫頭穿戴不俗,舉止有度,絕不是小門小戶的婢女。若真惹上北靜王府,就是搭上薛家萬貫家財也難買哥哥一命,莫非是薛家氣數已盡?天要亡我薛氏一門?寶釵暗自思忖哥哥之事。
「太太,還是先去投親吧。」薛姨媽的聰房王霸家的提醒著。
「對呀!」薛姨媽一拍大腿站起身來,「我是嚇糊涂了,蟠兒娘舅家和姨娘家都是朱門貴戶,此事花些銀子有什麼大不了的。」她抹干眼淚,腫漲的眼楮泛起希望之光。「釵兒,打發個小廝給你姨娘送信,讓她套車來接咱們。」
「媽媽不可。」寶釵頻頻搖頭。
「釵兒,你哥哥正受牢獄之災,你這當妹子的怎麼一點不上心,你哥哥雖粗但可是真心實意地疼你。」薛姨媽埋怨女兒,平日薛家大事小情皆是寶釵出謀劃策。今兒出了這麼大的事,她卻跟沒事人似的,不出主意倒也罷了,倒攔著她求親是何道理?
「媽媽,咱們今天萬萬不能去賈府。」寶釵搖頭,唇邊綻開冷艷的笑。
「為什麼?你哥哥嬌生慣養,他哪里受得了那牢獄之苦?此時不求你姨娘,還求哪個?釵兒,你可不能落井下石沒了良心。」薛姨媽救子心切,哪里還擇話之輕重。
「媽媽,您這是什麼話?我與哥哥一女乃同胞,您把我看成什麼人了?正因為要救哥哥,咱們才不能今天進賈府。」寶釵因母親的話又急又氣,臉兒漲得通紅。
「這,這是何意?」薛姨媽滿肚子的疑惑不解。
「媽媽您想,賈府是什麼樣的人家?別說姨娘上頭還有位老太太只生了雙富貴眼的老太太,就是姨娘素常是什麼的為人,您不比女兒清楚嗎?常言道︰‘錦上添花者居多,雪中送碳者難得’。咱們今日落難投去賈府,一則姨娘臉上不好看,二則賈府眾人也會門縫里瞧人把咱們薛家看扁了。」
寶釵一襲話說進了薛姨媽心里。當年賭氣應了薛家的求親,自貶身份由官家小姐變成豪紳太太。薛家果如傳說中一般黃金如土金如鐵,可商為最末的門庭卻無法改變。哥哥和姐姐面上對她位妹妹還算禮數周到,可骨子里誰也沒瞧上薛家的出身。今日落難來投,姐姐縱然不落井下石,難免在心里看低了薛家。
「釵兒,依你之意呢?」薛姨媽口風一松改了主意。
「媽媽,咱們先回老宅,打發咱們的人去有司衙門打听一下情況,哥哥的事咱們做到心里有數,到了賈府才好開口相求。」寶釵籌劃道。
薛姨媽點頭,「釵兒想得周全。」
「咱們重新給賈府眾人備份厚禮,賈府老太太、兩位嫂子及幾們姐妹的禮兒都不能薄了。如此一來,不但姨娘臉上有光,就是賈府眾人也能高看咱們一眼。」寶釵年紀不大,人情冷暖卻早已看得清楚明白。
薛姨媽覺得女兒言之成理,母女二人領著家下僕從坐車回了薛家老宅--紫微處所。
管家王霸早已帶著合府家人府門前侯著,遠遠瞧見薛姨媽車隊,王霸道急忙奔來親自搶了車夫的馬韁繩。「奴才在此恭候太太多時。」王霸依著馬車輪子跪了下來。
「起來吧!」薛姨媽听著王霸的聲音,心里踏實了不少。
「請太太恕罪。」王霸跪地不起,頻頻磕頭。
「這是何意?」薛姨媽納悶兒,寶釵也透過窗紗向外瞧去。
「太太命奴才守護老宅,奴才失了本份,致使老宅門楣之上牌匾被砸,請太太責罰。」王霸情知此事躲不過,硬著頭皮將春縴大鬧紫微處所一事回了薛姨媽。
「啊?這還了得,哪里來的飛賊如此不長眼楮,竟敢砸了先皇御筆。你,你們報官了沒有?」薛姨媽火往上撞,薛家自認為其身份地位高過普通商賈之家,理由正是老宅之上那塊赤金大匾。如今被人砸了,豈是不公然打了薛家的臉?
「媽媽,先進府吧!」寶釵可不想再次被人當猴兒圍觀。
「嗯。」薛姨媽壓下火氣,命王霸引領著車隊進了府門。
薛氏母女洗漱已畢,換了新衫,丫頭們奉上清茶。
王霸這才將王梓和薛鼠偷偷為薛蟠網羅美女之事回明薛姨媽。
「這還了得,好好的爺們都讓這幫兔崽子帶壞了。來人,把那兩個不知死活的東西捆了,各打八十大板。」薛姨媽震怒,原來惹下濤天禍事的是這兩個該死的奴才。
王霸和薛伯急忙跪倒在地,「太太,養不教父之過,奴才們願替那兩個不知死活的受過。」當爹的縱是身為奴才也得護著自己的孩子。
「媽媽不必動怒,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先救哥哥要緊。」寶釵趕緊講情,眨著美眸給媽媽遞眼色。
薛姨媽會意,「也罷,他們這頓打且記下。」
「謝太太,謝姑娘。」兩位管家泣淚謝恩。
「二位管家,哥哥身陷囹圄,你們在京城多年動用你們的關系打听一下哥哥境況。」薛姨媽六神無主,寶釵當起了家。
「是,姑娘放心,奴才自當盡力。」王、薛二人退出去辦差。
「釵兒,你因何不讓我教訓那兩個狗奴才?」
「媽媽,咱們初來乍到,又都是女人家,很多事不便出頭,兩個老管家可是媽媽的左膀右臂。‘解鈴還需系鈴人’哥哥若想全身而退,沒那兩個小廝他可說得清楚?」寶釵抿嘴笑笑,凡事皆在她的掌握之中。
薛姨媽暗服女兒謀略。母女二人胡亂用了飯,將薛家壓箱底的奇珍異寶都翻了出來。
寶釵打開一個黑色的錦盒,掀開盒蓋的一剎那,屋內生輝光芒萬丈,她捧出一顆雞蛋大小的夜明珠。「媽媽,這顆夜明珠送給客居在賈府的芷寧郡主。」
「啊?」薛姨媽驚訝地張大了嘴巴。「送她?」她心疼地腔調都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