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釵托起夜明珠細瞧片刻,這才緩緩說道。
「媽媽,林家那丫頭正在得勢,又是賈府老太太的心尖肉,把她打發樂呵,對咱們娘們大有好處。再說她如今是郡主之尊,哥哥的事她若肯使力,豈不是走了條捷徑嗎?舍不得孩子套不著兒狼,媽媽,你想要哥哥活命?還是想守著珠子終老?」寶釵挑起美眸定定地看著薛姨媽。
薛姨媽咬咬牙「也罷,哎。」她接過夜明珠賞玩了良久,這珠子原是薛家鎮宅之寶,當年她上嫁薛家當日,老太爺就把兩顆珠子傳到了她的手上。老太爺說此珠產于東海汪洋之底,世上僅有兩顆,兩顆夜明珠華彩流溢,其珠華可保薛家世代昌盛。承傳至今,已歷幾世光陰。今天拱手送人,薛姨媽如何舍得?可有什麼辦法呢?用它換回兒子一命,值!她在心里拼命地說服著自己。
「這盒黑靈芝送給賈府老太太。」寶釵在那箱明貴的藥材里翻騰了半天,這才將兩顆手掌大小的黑靈芝裝入錦盒。這幾顆黑靈芝也屬罕物,據說有起死回生駐容養顏的功效,不說價值連城也是千金難求之物。
薛姨媽的心口又是一剜,閉上眼楮牙縫了說了聲「好!」
寶釵精心為王夫人準備了兩盆珊瑚盆景兒,一黑一紅皆下天下罕見之品。
另外,寶釵又給邢夫人、鳳姐、李紈和迎春等人備了禮物,就連賈政之妾趙姨娘之流都備了禮物,各房大丫頭也均有禮兒相贈。打點完禮物,已是二更時分,寶釵勸慰著薛姨媽早點安歇養精蓄銳。
黎明即起,薛氏母女起身。昨夜臨睡之時,薛姨媽喝了寶釵準備的藥茶,這一夜睡得倒好。此時,薛姨媽眼楮消腫復舊如初,精神也比昨日好許多。母女二人刻意精妝,禮物上車,二人坐車趕往賈府。
來到賈府門前,管家遞上拜貼,門上小廝一听是姨太太到了,急忙飛奔著了將拜貼兒遞進榮禧堂。
恰巧王夫人到上房給賈母請安,拜貼就到了周瑞家的手里。她一捏禮單薄厚,頓時笑容滿面親自將貼子送到賈母上房。
王夫人瞧過貼子,得意地遞給賈母。賈母瞧過,心里歡喜面上卻不動聲色。「薛家太太遠道而來,咱們不能慌了禮數,且隨我到門上迎一迎。」
「是。」王夫人臉上有光,喜笑顏開。
「太太,薛家姐姐也來了嗎?」寶玉因黛玉不在府,正百無聊賴,猴抓心般難受。此時听聞來了位姐姐不禁喜歡起來。
「是,你寶姐姐可是萬里挑一的美人。」王夫人笑著說道,因黛玉之事,她可是有些日子沒給兒子好臉了。
賈母別有意味地瞥了王夫人一眼,不動聲色扶著鴛鴦的手領隊在前,身後一群人珠環翠繞迎到大門口,路上小廝紛紛避讓。
「薛家太太行李眾多,開中門吧。」賈母給足了王夫人面子,命人大開中門。
中門一開,鳳姐踮著腳兒扶著王夫人焦急地向外瞧著,早听聞薛姨媽家富貴,今日一見禮單鳳姐始信薛家大富不是傳言。
薛家馬車啟動才要進門,忽有北靜王府的執事飛馬而至。「門上人听著,北靜王爺送芷寧郡主回府。賈府眾人門前跪迎。」
「玉兒?」賈母心花怒放,「鳳丫頭,快扶我到門口。不是說北靜太妃扣著不讓回來嗎?怎麼今兒就回來了?早知道應該派人去接才是。」
沒等眾人緩過勁兒來,寶玉已一個高躥了出去。「妹妹,林妹妹回來了。」他提著錦袍就奔向北靜王府的馬車,早把要見薛家姐姐的事忘到爪哇國去了。
「寶玉,寶玉小心摔著。」賈母只覺身邊刮過一陣風,再睜眼她的寶貝孫子早已躥了出去,賈母笑罵指著寶玉苦笑。
王夫人挑眉瞅瞅探春,神色之間頗為懷疑。
探春無辜地搖了搖頭。
薛姨媽和寶釵原是穩坐車中,等著賈府人請她母女下車。不想北靜執事的快馬驚了她母女車駕,馬兒掀翻前蹄,母女嚇得花容失色差點沒摔下馬車。
馬兒的廝叫聲才把賈母的心思拉回來,她這才記起了車上還坐著兩們客人呢。
「鳳丫頭,薛家也不是外親,請她母女在此下車,一同迎你林妹妹吧。」賈母理妝正容率先跪倒,邢夫人、李紈、迎春等人乖乖跪在賈母身後。
王夫人氣炸了肺,心里暗罵小妖精真會趕時候,早不回晚不回偏這時回來。那個沒良心的寶玉也不給自己掙臉,原指望讓寶釵圈圈他的心,誰承想只听了那小妖精的名字便丟了魂了。
鳳姐親自掀了薛府車簾,王夫人近前眼含淚花「妹妹。」姐妹二人暮年相見,心中五味摻雜。
鳳姐扶著薛姨媽下了馬車,甜甜地叫了聲「姨媽。」
「鳳哥?」薛姨媽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亭亭玉立的美貌婦人,「長大嘍,老了。」她不得不感嘆歲月的無情流逝。
鳳姐納福給薛姨媽見過禮兒。「姨媽,有話容後再敘,車里坐的雪美人是我那寶釵妹妹吧?」
「是,釵兒這是你娘舅家的鳳表姐,如今要叫璉二嫂子。」薛姨媽回身牽著寶釵的手,寶釵低頭彎腰下了馬車。
王夫人眼前頓時一亮,寶釵一襲桃紅衣衫,金絲纏枝牡丹繡在袖口和裙擺處,給這位雪美人憑添了幾分嫵媚之姿,胸前掛著一把黃燦燦的金鎖,王夫人滿意地點頭微笑。看來此女才可稱為薛家之寶,瞧她生得是珠圓玉潤,端莊穩重頗有大家之風,瞧那身板就有旺夫之象。
「見過姨媽。」寶釵儀態萬方飄然下拜。
王夫人一把扶起上下打量,真是越看越愛。
北靜王府馬車漸近,賈母急躁地回首,「寶玉他娘,薛家太太不是外人,你姐妹二人容後再敘舊。別簡慢了對郡主的禮數。」
「是。」王夫人恨恨地瞟了一眼黛玉的馬車,眼神若是能射出鋼刀,黛玉的馬車定然被扎成了刺蝟。
「媽媽。」寶釵微笑扶著媽媽跪在賈母身後。芷寧郡主原是罪臣林家之女,誰想三十年風水輪流轉,林家居然也有咸魚翻身的一天。在江南就听聞林家之女貌賽月宮嬋娟,閑時攬鏡自照,寶釵真想像不出這世上還能有美過自己之人。今兒倒要好生瞧瞧,到底是林家之女更勝一籌,還是我薛寶釵艷冠群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