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羽之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想起那個木盒,自從得知了那木盒的存在之後,他便未曾停下過去思索那木盒里面究竟裝著什麼東西。
是詔書,還是其他?
陛下讓他不要心軟又是什麼意思?
對誰不要心軟?
她讓他務必保住皇貴君的兩個孩子,那便不是要對太女不要心軟,不是太女,值得她說出這般話的人,做出這般準備的人,便只有一個。
禮王。
可是,禮王究竟做了什麼讓她說出這樣的話來?
這一次良貴太君下手一事,她是否事前便知曉?若是知曉,為何沒有防備?
良貴太君背後之人究竟是誰?
「你是不是還有什麼瞞著本宮?」水墨笑看了蜀羽之失神之後便問道。
蜀羽之當即回過神來,卻不打算坦白,「鳳後……」
「事到如今,我們之間難道還要防著什麼嗎?」水墨笑打斷了他的話,神情有些憤怒也有些淒然,「她如今……即便本宮一再地告訴自己她不會有事,可是……本宮心里始終沒有這個把握……蜀羽之,若是她交代了你什麼,便請你也告訴本宮,本宮真的受夠了!」
他的話一落,身旁的茶杯便他一手給掃落了在地。
蜀羽之看著他,沉默良久。
「太女如今雖然順利監國,但是每一件事都來稟報本宮,本宮明白她心里想些什麼!」水墨笑神色譏諷,「她無非是忌憚本宮手中握著的傳國玉璽,無非是擔心本宮在最後的時刻推了赫兒出去與她相爭!本宮明白的很!若是可以,本宮也想將那玉璽交出去給她,可是本宮不可以!本宮無法肯定玉璽交出去之後會發生什麼!經過了之前早朝的事情,太女和禮王更是不能相容,若是在這時候讓太女掌控了全局,那太女豈會容得下禮王?蒙氏先前的那番警告也定然絕非空話!」
「鳳後,臣侍明白。」蜀羽之緩緩說道。
水墨笑盯著他,「你明白,可是,你卻仍舊是不願意相信本宮!」
蜀羽之沒有回答。
「本宮不怪你,真的不怪你!」水墨笑譏笑,又像是自嘲,「在這個時候,便是本宮也無法去輕易相信別人!」
「鳳後,陛下只是交代了讓臣侍不惜一切保住皇貴君的兩個孩子。」蜀羽之緩緩道,「陛下交代臣侍的是私情,而交給鳳後的是大義,鳳後,大周的未來掌控在你的手上。」
水墨笑眼眶倏然一酸,像是有什麼東西要涌出來一般,可是,他卻狠狠地咬牙咽了回去,沉吟會兒,然後方才輕笑道︰「你知道嗎?本宮年輕的時候最希望的便是有朝一日能夠掌控住這大周的秀麗江山,本宮要站在那至高無上的位子,要讓天下所有人都匍匐在本宮的腳下,本宮要成為這大周第一人!如今,本宮如願以償了,可是……本宮寧願回到當初那般與她偶爾爭吵冷戰甚至對峙的時候!」
蜀羽之仍舊是沉默。
「你說她相信本宮,其實蜀羽之,她最相信的人還是你。」水墨笑看著蜀羽之。「她將她最重要的人托付給了你!」
「鳳後,陛下不會有事!」蜀羽之沒有回應水墨笑的這些判斷,而是決絕的說出了這一句話。
水墨笑只是笑了笑,沒有認同,也沒有反駁,「也罷,如今本宮沒得選擇,你也沒得選擇,既然如此,便依著命運的安排去走,命運要我們如何,我們便如何吧!」
話落,合了合眼,然後,回到了正題上面,「方才的事情你要盡快查清,太女說的沒錯,東南一事不能再拖下去,若是陛下染疫的消息傳開了,事情更麻煩,還有二皇女,太女雖然沒有表示出任何仍舊介懷之前一事,但是太女和二皇女之間的恩怨不比禮王少多少!先前陛下安好可以摁住那些對二皇女的聲討,如今太女未必可以!」
頓了頓,又補了一句,「本宮不想陛下好了之後見到自己的女兒一個個的沒有好下場!」
蜀羽之愣了一下,隨即點頭。
在回到了承月殿之後,蜀羽之便讓人宣召了內務府總管章善。
「良貴太君謀害陛下一事查的如何?」蜀羽之見了她之後,便直接問道。
皇家暗勢力中如今分作三批。
一批是後宮暗衛,如今掌控在他手里。
另一批則是陛邊的暗衛,不過這部分勢力只有在陛下真的出事之後他方才可以動用。
還有最後一批則是先帝留下來的暗衛,後來被改編成了密探,不做內宮守衛,用作刺探各種情報以及潛伏,目前掌管著是章善。
而永熙帝下旨了讓章善全力協助他。
「目前仍是沒有消息。」章善回道,「不過在良貴太君回宮之前,康王和孝王似乎有過幾次來往,之後端王正君也去過了康王府幾次,據聞是前去探望腳受傷的康往正君。」
蜀羽之是知道這些,不過如今重新听了一次,卻听出了另一種感覺,「你的意思是說這一次牽涉到的人不僅是康王和樂王,還有端王孝王兩人?」
「臣暫且不能肯定。」章善回道。
蜀羽之擰緊了眉頭沉思了起來,直到現在他仍舊是想不通為何良貴太君為何要謀害陛下,康王、樂王與陛下並沒有多大的仇怨,即便有,也不過是一些不滿罷了,可是,陛下這些年對她們也算是不錯……可端王和孝王……孝王這些年一直呆在西南大營,雖然沒有升遷,但是職位也是不錯,便只有端王……當年端王便意圖構陷鳳後……難道這一次……
沉思截然而止,「章總管,讓人盯緊端王府,有任何異動立即前來通知本宮!」
若說先帝僅剩的皇女當中要找出一個最恨陛下之人,那便應該是端王!
當年昭皇貴君雖然是病死,但是,瑞王卻是被毒死。
即便下手之人是昭皇貴君,但是難免端王不會將這筆賬記在陛下的頭上,當年她那般小的時候便听信了昭皇貴君的話構陷鳳後。
只是有一點不明的是,為何她要沉寂了這般多年之後再來下手?
還有,她是如何使動良貴太君?
雖然她們的父親是兄弟,可是,這些年,良貴太君根本便從未理會過昭皇貴君的幾個孩子!
若這件事真的是端王在背後策劃,那她定然把握住了一些讓良貴太君願意替她做這事的把柄!
「是。」章善領命道。
「還有,二皇女這段時間定然有給陛下密折,本宮需要這些密折。」蜀羽之道。
章善抬頭︰「回翊君,二殿下每一次從東南傳回來的折子都是原封不動地送到陛下的手中,如今恐怕只有陛下知曉折子在何處。」
蜀羽之蹙起了眉頭,「既然折子你沒有,那本宮想知道二皇女在東南究竟查到了什麼!陛下這一趟定然有派探子隨行的,你應該知道情況!」
「回翊君,探子所呈報回來的消息也一一密封送至了陛下手中,臣手中也是沒有。」章善回道。
蜀羽之心中一緊,「你掌管著這些探子,難道一點消息也不知?」
這可能嗎?!
「其他的事情是都會經過臣,然後再由臣呈報給陛下,然後這一次東南的事情,陛下卻下了旨意,一切消息都直接呈給陛下。」章善回道。
蜀羽之聞言心中一沉,「你便一點消息也收不到?」
章善點頭︰「是。」
蜀羽之沉吟半晌,沒有再問,東南一事不像表面這般簡單他有心理準備,可是就真相究竟是什麼?究竟是什麼讓陛下這般的謹慎?
她讓二皇女縱容二皇女在東南大開殺戒不便是為了清理東南嗎?
究竟還有什麼更加可怕的事情?!
「你讓人將陛下染疫的事情告知二皇女,讓她盡快依著陛下離京之前交代給她的旨意將東南一事給處理好!」
「是。」
「還有……」蜀羽之沉吟會兒,然後聲音清冷地道︰「讓探子盯緊二皇女的一切舉動,若是她有任何不同尋常的舉動,立即通報于本宮,若是情況緊急,你可以讓探子自行處理,只要不傷及二皇女的性命,可以采取任何手段!」
章善聞言有過一會兒的沉默,然後方才領了命令,「是。」
蜀羽之垂下了眼簾,沉默會兒,隨即岔開了話題,「禮王府有什麼動靜?」
「一切正常,除了之前禮王的近身侍衛陳玉為了散播陛下染疫一事而四處走動之外,其他的都沒有特別的動靜。」章善回道。
蜀羽之又問道︰「這些年,陛下是不是一直都在禮王府安插了眼線?」
章善回道︰「是。」
「禮王沒有和西北聯系?」蜀羽之眯著眼楮問道,「她沒有讓人送消息去西北?」
章善聞言沉默半晌,「據臣所掌握的消息,禮王並沒有這般舉動,當然,即使是在精密的探子也不可能面面俱到,臣無法完全肯定禮王一直從未和西北聯系過,不過……」沉默會兒,方才道︰「白家倒是往西北送去了家書。」
「白家?」蜀羽之蹙眉沉思會兒,「若是本宮沒有記錯,白瑞的妹妹白薇如今在西北。」
「是。」章善回道,「如今西北邊城蒙將軍掌控軍權,白大人掌控地方政權。」
蜀羽之又沉思會兒,白家往西北送家書定然不僅僅只是家書,不過白家此舉倒是不意外,只是……「白家如今和太女連在了一起,應該不至于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白薇知曉京城的情況對將來穩定西北局勢也是有幫助,只是……白薇若是知曉此事,那蒙君怡那邊必然也是瞞不住,雖然白薇可以節制蒙君怡,但是她始終是文官,不過陛下在軍中也應該安排了人節制蒙君怡的……」
話停頓了會兒,然後凝聲道︰「章總管,讓西北邊城的探子時刻準備好,若是陛下出事,京城大亂,那便將蒙君怡給本宮控制住!」
章善了然,「臣明白。」
「還有,西戎國的情況也要時刻注意著,不能讓陛下染疫的消息傳到敵國耳中!」蜀羽之正色道,「本宮知道這些年陛下在西戎國布下了很嚴密的探子網,其他的本宮不管,但是有一點是一定要做到,陛下染疫的消息絕對不能讓西戎國知曉!」
「是!」
便在章善離去之後沒多久,蜀羽之便接到了消息說良貴太君已經清醒了。
他當即便趕往良貴太君住處。
到了的時候,便見水墨笑也匆忙趕來。
兩人對視了一眼,然後轉身便欲進去。
「鳳後,翊君,請留步!」匆忙趕來的德貴君急忙攔下了兩人。
水墨笑面色冷凝地盯著他,「讓開。」
德貴君並不知道內情,「鳳後,良貴太君染的是疫癥,容易過人,鳳後若是不放心,便由臣侍進去看看,然後再……」
「本宮在陛邊照顧了那般長時間都沒有事情,怎麼便會在這里出事!讓開!」水墨笑已經極力冷靜了。
蜀羽之也開口︰「鳳後,不如讓臣侍進去。」
「你覺得本宮會安心嗎?」水墨笑盯著他道。
蜀羽之啞然,是啊,除非親耳听見,親自詢問,否則,誰也不會安心。
德貴君見情況僵持不下,便只有做了一個折中的辦法,「即便真的要進去,也要先做好防護。」
水墨笑兩人沒有異議。
在經過了一重重的防護之後,兩人便往良貴太君的寢室而去,而便在寢室之外遇見了康王和樂王,兩人臉上也蒙著白布,無法看清兩人的神色,不過從她們的眼中,也可以窺探些許。
水墨笑目光冷冷地掃了她們一眼,「康王和樂王可好?」
康王無法開口。
樂王上前,「一切都好,多謝鳳後關心,父君如今依然醒了,只是畢竟是染了疫癥,鳳後便不要進去了。」
「良貴太君是先帝的君侍,本宮作為陛下的鳳後自然不能不親自前來探望!」說罷,便轉身往上了通往寢室的石階。
蜀羽之緊跟其後,不過再見了德貴君駐足不前之後,便听了下來,「德貴君不進去?」
德貴君搖頭,「本宮應該不方便進去。」
水墨笑聞言轉過身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過也沒有說什麼。
蜀羽之清楚德貴君的意思,他不想陷進這件事里面來,雖然這般做有些冷漠,然而,卻和他一向明則保身的處事方式相合,因而,也沒有過于的苛求,緊隨著水墨笑進了寢室。
寢室內,藥味彌漫。
隱隱著還有某種極為壓抑的氣息存在。
水墨笑沒有顧忌其他,直接進了內室,這時候,宮侍正跪在地上喂著良貴太君用藥。
良貴太君的臉色蒼白的可怕,但是意識卻還是清晰,而且,藥也能順利喝下。
只是,眼中卻無半絲神采。
像是已經沒有了存活的意志似的。
水墨笑卻冷笑于心,若是沒有存活的意志,豈會這般听話地將藥喝下去?!
殿內守護的宮侍和御醫見了兩人,雖然看不清兩人蒙著白布的臉,但是身上的衣著足以證明兩人的身份,「見過鳳後。」
眾人行禮。
水墨笑厲聲喝道︰「全都給本宮退下!」
眾人一愣。
「出去!」水墨笑沒有多加解釋又一次喝道。
眾人雖然弄不清楚到底是什麼情況,不過卻還是听了命令,退了出去,包括那喂藥的宮侍。
待眾人離開了之後,水墨笑便直接走到了床邊,居高臨下地盯著在床上仿佛奄奄一息的良貴太君。
而良貴太君在見到水墨笑的那一刻,眼底閃過了一抹異芒,不過很快便消失。
水墨笑掃了一眼旁邊小桌上隔著的藥碗,目光一獰,揚手將那藥碗給掃落在地,一聲清脆的聲響,碗中的藥撒了一地。
「你……」良貴太君溢出了一聲低喃,卻不知道是生氣還是其他。
「生氣了?」水墨笑冷笑,「你以為你做出了這樣的事情還能活下去嗎?!」
良貴太君眼眸睜大了些許。
水墨笑直接動手揪著他的衣裳將他從床上拉起,然後厲聲質問︰「為什麼要這樣做?!為什麼要害陛下!?陛下對你不夠好嗎?陛下對你的女兒兒子不好嗎?你究竟還有什麼不滿一定要至陛下于死地?!」
「你……放手……」良貴太君艱難道。
「為什麼要害陛下!誰在背後指使你的!?」水墨笑沒有理會他的話,繼續質問。
良貴太君盯著他,「本宮……不知道你說什麼……本宮是先帝的君侍……是你的長輩……你這般對待本宮……便不怕先帝在天之靈不安……便不怕天打雷劈……」
「天打雷劈!」水墨笑更是震怒,「你是先帝的君侍?你還記得你是先帝的君侍嗎?你在下手害陛下的時候你想過先帝嗎?本宮不怕天打雷劈?那你便不要死後司家的先祖不會放過你嗎?!」
「放手——」
「你以為你不承認本宮便奈何不了你嗎?」水墨笑目光陰沉,「本宮告訴你,即使你死了,本宮也不會與你善罷甘休!別忘了,你還有女兒,還有兒子,還有孫女孫子,本宮倒是看看,你能不能死的安寧!」
說罷,便松開了手。
「你——你不能——」良貴太君掙扎地欲起身,然而卻沒有力氣。
水墨笑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本宮再問你一句,為何要害陛下,你背後指使之人究竟是誰!?」
「本宮沒有……」良貴太君趴在了床上抬頭看著他,眼神近乎瘋狂。
「你說的沒錯,你是本宮的長輩,是所有人的長輩,可也便因為你是長輩,所以你老了,你以為你在後宮做的這些骯髒的事情真的可以瞞的住嗎?良貴太君,後宮早便不是你的天下!」水墨笑厲喝道,隨後伸手擒住了他的下巴,即使隔著手上的白布手套,但是卻還是可以感覺到了良貴太君的輕顫,目光狠戾︰「本宮告訴你,若是陛下出事,本宮便讓你的子孫陪葬!即便陛下安然,本宮也不會輕饒她們!本宮倒是想看看,你的在天之靈如何安寧!?」
「鳳後——」這時候,一道驚怒的聲音傳來。
水墨笑轉過身,卻見樂王和康王也進了來。
「鳳後,你這是做什麼?」樂王上前怒道。
水墨笑冷笑道︰「別在本宮面前假惺惺了,你們父君做了什麼是你們會不知道?!」
「鳳後你說什麼?」樂王雙目圓睜。
康王卻閉口不語。
水墨笑冷冷地盯著她,「陛下為何染疫,你父君清清楚楚,本宮告訴你們,若是你們早些將事情交代清楚,而且陛下也安然無恙,本宮可以求陛下放過你們的家人,否則,本宮便讓你們滿門陪葬!至于……」他轉過身盯著床上像是苟延殘喘的良貴太君,「至于你,你放心,本宮會讓御醫好好地給你治,然後,讓你好好地看著你將會為你所作的事情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說罷,便拂袖離去。
康王和樂王兩人僵在了原處。
蜀羽之掃視了兩人一眼,隨後起起步離開。
樂王呆愣在原地許久,然後方才沖到了良貴太君的床邊,將癱軟在床上的良貴太君扶起,「父君,你做什麼?你究竟做了什麼?!鳳後所說的到底是怎麼回事?父君,你到底做了什麼?!」
良貴太君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落著淚。
「父君!」樂王無法接受這件事,先前鳳後在早朝上對她們的態度已經讓她覺得奇怪,可是她也不過是以為鳳後知曉了西南大營的事情,可是沒想到……「父君,你真的……」
疫癥已經消退,陛下卻在這時候染上了疫癥,而父君也……
禮王先前的那些指責和懷疑……
「父君,為什麼要這樣做?!為什麼?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會有什麼後果?你……」樂王沒有繼續問下去,而是倏然轉過了頭,看向一直沉默不語的康王。
看著那雙始終不敢抬起來的眼楮,樂王的眼眸一點一點地擴大,最後幾乎要裂開。
她扶著良貴太君躺下,然後,起身走到了康王的面前,「是你讓父君去害陛下?!」
若是陛下出事,朝中必定大亂,榮王巡視西南大營一事便不能成行……
康王抬頭,目光激動︰「我沒有!」
樂王沒有說話,只是瞪大了眼楮盯著她。
「我……我只是沒有阻止而已……」康王掙扎了許久,方才溢出了這一句,然後,整個人像是失控了一般跌坐在了地上。
樂王踉蹌地後退了兩步,視線在床上的父親以及地上的皇姐身上來回徘徊,最終,也雙膝跪地。
「你們瘋了……」
一句絕望的話從唇瓣間擠出。
……
無法從良貴太君口中得到真相,水墨笑和蜀羽之兩人也無法做進一步的安排,蜀羽之也沒有將懷疑端王的事情說與水墨笑知,在沒有確切的消息之前,他不想節外生枝。
一切,都只能繼續這般模著往前。
而沒了永熙帝的朝堂依舊運行著,司予述有條不紊地盡著自己監國的責任,既沒有借機招攬大臣獨攬大權也沒有因為先前禮王的舉動而暗地里使絆子,做到了公正嚴明。
這般舉動,在某種程度上安撫了人心不穩的朝堂。
便是姚心玉也對司予述這般舉動暗自贊賞。
能夠在這個時候仍舊可以沉得住氣而沒有借機鏟除欲對自己不利的對手,這份以大局為重的氣度配上儲君的位置。
而司予昀,則是一直呆在了太醫院內。
似乎她也並不擔心司予述會在這時候對她下手。
「禮王殿下,府中的侍衛來了。」一個侍衛走進了太醫院,向正和一眾太醫議論著京城重發疫癥的可能性的禮王。
司予昀停下了話,轉過身看向那前來稟報的侍衛,「讓她稍等片刻。」然後轉過身繼續和一眾太醫商議。
雖然她待在太醫院,但是實際上卻也接觸不到永熙帝的診治。
即便她說要幫忙,不管是李院正還是簡御醫,都以各種借口搪塞。
司予昀心里清楚這是因為什麼。
不過這些她也是早便意料到的,也沒有因此而表現出任何的不該有的情緒,這個時候,任何一個不該出現的情緒都會毀了她!
而她,此刻,是真真正正的一個人!
「……以諸位大人的意思,京城不太可能重發疫癥?」司予昀神色凝重地重新詢問。
一個資深的御醫,如今的太醫院左院判肯定回道︰「回禮王殿下,依著醫術上有關疫癥的記載,一般疫癥被消除之後,段時間內重發的可能性不大,而且至今為止,京城內也未曾傳出新的疫癥,便是先前疫癥鬧得最凶的城鎮也都未曾傳出有新病例出現,因而下官判斷,疫癥復發的可能性不大。」
「若是這般,那本殿也安心了。」司予昀還未來得及開口,門口處便傳來了另一道聲音。
司予昀循聲看去,便見司予述一身儲君朝服站在了門口處。
「見過太女。」在場的眾人紛紛行禮。
唯有司予昀鶴立雞群。
司予述走了進來,「諸位大人免禮。」
似乎對于司予昀的行為並不以為意。
「太女朝政繁忙怎麼有時間過來這里?」司予昀開了口,神色不冷不熱,自從撕破了臉之後,一些虛偽的禮節便也顯得沒有必要了。
在場的諸人自然也是知曉之前早朝的事情,見了這般情形,紛紛保持緘默。
司予述看向她,「本殿听聞三皇姐一直呆在太醫院內,便過來看看。」
「怎麼?太女擔心本殿會在這里做什麼不成?」司予昀譏諷道。
司予述仍是淡淡︰「三皇姐若是執意要這般猜想,本殿也無話可說,如今宮中出現了疫癥,三皇姐也要當心。」
「多謝太女關心。」司予昀冷聲回道。
司予述掃了她一眼,沒有再說什麼,和一眾太醫御醫說了一些場面話之後,便轉身離開,而由始至終未曾詢問過永熙帝的情況。
司予昀自然是注意到,只是不明白司予述究竟打得是什麼主意。
即使她心里恨不得母皇死也不可能在面上做的如此的冷漠!
她究竟還想做什麼?!
司予昀眯起了眼楮,隨後,也起步出了去。
在出了太醫院之後,便見司予述在和站在門口的陳玉說話,而一見她出來之後,她便停了下來,然後起步離開。
司予昀眼眸眯的更緊,隨後上前。
陳玉也連忙迎上,「見過殿下。」
「嗯。」司予昀應道,目光卻追隨著司予述的身影,「方才太女跟你說了什麼?」
「太女詢問小的進宮來的目的。」陳玉如實相告。
司予昀看了看她,沒有繼續追問,她還不至于愚蠢到因為這件事便懷疑自己的人,「你進宮來有何事?」
「正君很擔心殿下,因而讓小的送一些換洗的衣物進宮給殿下。」陳玉揚聲道,表明了自己的來意。
司予昀點頭,接過了她手上的包袱,隨後便順手交到了旁邊的一個宮侍,「送去本殿的住處。」絲毫不做防範。
那宮侍提了包袱便退下。
司予昀此時住在了太醫院內的一件廂房內。
「殿下,正君很擔心您,不知道殿下有沒有什麼話讓小的帶給正君?」陳玉低頭道。
司予昀點頭,「你回去告訴正君,本殿一切都好,讓他安安心心地養著身子,府中的事情便交給管家即可,不要自己去操心,記住,一切都要以孩子為重。」
「是。」陳玉點頭,隨後又問就府中的幾件事情做了請示。
司予昀不厭其煩地給出了回復。
最後,陳玉方才道︰「殿下,你可有東西需要小的帶給正君?」
「東西?」司予昀蹙起了眉頭,似乎在尋思著該給自己的正君帶些什麼,會兒之後,便道︰「你稍等片刻,本殿給正君寫封書信,也好讓他安心。」
「是。」陳玉領命靜候在了原處。
司予昀也沒有防著別人,進了里面便接了一個太醫的桌案筆墨當眾寫起了家書,大約一刻鐘之後,便將書信封好出去交給了陳玉,又仔細盯著她讓府中的人照顧好周氏,方才讓她離去。
隨後,便又回到里面繼續和眾人討論疫癥一事。
而司予昀的這些行為在不久之後一一傳到了司予述的耳中,也傳到了蜀羽之的耳中。
司予述自然不信司予昀已經放棄一切,因而,在得知了司予昀將一封信交給了陳玉之後便起了戒心,但是這個時候倒也不能直接去將信給搶了,只能讓自己的人盯緊了禮王府的一切舉動。
然而,陳玉回府之後便沒有其他的動靜。
而蜀羽之那邊也是沒有收到什麼特別的消息。
……
便在京城平靜掩蓋住了一切暗潮之時,在西南大營當中,氣氛極為的緊張。
永熙帝染疫的消息已經傳到了這里。
司予赫到西南大營的第一時間便是要消除營中將士的不安心理,為了達到這個目的,司予赫如同當年在前線一般,放下了身份放下一切和融入將士之中,與之同寢同食。
白瑞將一切都看在了眼中,她很清楚,在軍隊上,榮王比任何人都有著優勢,她的戰功讓將士信服欽佩,她的親和更是拉攏了將士的心。
這樣的一個人若是生出了奪嫡之心,恐怕比禮王的威脅還要大!
然而這個時候,白瑞能夠做的便是盡可能地拉攏榮王,即便她無法全心全意地站在太女這邊,也絕對不能讓她靠攏禮王,除此之外,便沒有其他的辦法。
至于她的心思……
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在鳳後掌控傳國玉璽的時候,榮王心里便真的一絲念頭也不曾起來過?
白瑞表示很懷疑。
謝淨紋對于司予赫這般舉動深感不安,她這般親近將士,那得知先前那些事情也不是不可能,若是其他事情,她可以找到理由阻止榮王這般行為,可是現在,在京城局勢不明的情況之下,任何的借口都會變得蒼白。
榮王有著一個極為合理正當的借口,她要讓西南大營的每一個將士安心。
若是謝淨紋不安,那孝王簡直可以用驚恐來形容。
她以為永熙帝出事之後西南大營的巡視便會取消的,因為作為監國的太女是絕對不會在這個時候讓同樣有資格承繼皇位的榮王來西南大營的。
可是誰又能想到永熙帝居然將那般重要的傳國玉璽交給了鳳後?!
孝王幾乎被逼上了絕境,為了不讓榮王在和將士親近的時候探的不該知道的消息,孝王緊跟在其身邊,寸步不離地盯著。
司予赫自然是發覺了孝王的不對勁,不過卻沒有往那個方向去想,只是以為孝王這般做只是擔心她趁著永熙帝病重而在軍中收買人心,也便沒有阻止孝王的跟隨。
第一日無事,第二日也是無事,第三日也是平平靜靜。
原本的巡視也便一兩日就可以結束,然而司予赫生生地拖了三日,而在第三日,在白瑞提出該回京之時,她仍舊是不同意。
白瑞的臉色開始變了。
司予赫自然注意到,為了不在這時候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她退了一步,只是多要求了一日。
白瑞同意。
謝淨紋和孝王在得知了榮王離開的確切時間之後,都紛紛松了一口氣。
三日都平安無事,再多一次,也應該沒有問題。
兩人都是抱著這般想法。
然而,就在次日,巡視的最後一日,就在榮王開始準備離開的前一刻鐘,騎兵營內發生了一件事情,兩個士兵因為一些口角而打起來了。
也因為這般一件小事,讓孝王的努力化為了烏有,也讓謝淨紋的希望徹底地落空。
榮王的回京行程又被延遲了,而白瑞這一次沒有理由反對。
當日傍晚,一封密信從西南大營火速送往太女府,送到了司予述的手上。
自榮王去了西南大營之日開始,司予述每日都會收到一封來自西南大營的密信,因而也沒有過分的關注,然而當她打開了信一看之後,臉色驟然一變。
恰好,余雅淳和雪凝在旁。
兩人一見司予述的臉色,第一個想到的便是榮王做了什麼。
「太女,發生了什麼事情?」余雅淳第一個問道,榮王真的膽敢在白大人的監管之下做出什麼來嗎?
司予述抬起頭,看了看兩人,「便在不久之前,西南大營的騎兵營內出了一件事。」
余雅淳一愣。
雪凝蹙眉。
「兩個騎兵小將因為一些口角而起了沖突,最後動起了手。」司予述繼續道,語氣極為的凝重,和她所講述的事情完全不相稱。
「沖突最終冒得很大?」余雅淳猜想唯有這點方才能夠讓太女變了臉色。
雪凝卻不是這般想,若只是沖突,那不管是榮王還是白大人都可以處理的了。
「榮王及時制止了,雖然動手的兩人各有損傷,還有其他的一些額外的損失,但是,大體來說也算不得什麼。」司予述繼續道,眼眸中綻放著某種幽光,「隨後,榮王擔心這些沖突再起,便將兩人擒來詢問沖突原因,一問之下,方才得知,兩人之所以起了沖突是因為錢銀上的糾葛。」
余雅淳兩人更是疑惑。
司予述掃視了兩人一眼,然後望向了廳外已經漸漸暗沉下來的天色,廳內燃著的燭火將她的面容照得忽明忽暗,「那兩個士兵是同鄉,因而在軍中關系不錯,而之所以會有銀錢糾葛,便是因為過去的兩年多時間里,屢屢向另一個借了銀錢在休沐出外之時改善伙食,承諾等手頭寬裕之後便會歸還銀錢,然而最後卻遲遲沒有做到,這兩日,另一個士兵接到家中書信,說家中父親病重需要銀子治病,便向那借錢的士兵討要,只是對方卻不歸還,這便起了沖突。」
「這不過是一件小事罷了。」余雅淳听不出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雪凝眉頭卻蹙的更緊,「改善伙食?殿下,為了那借錢的士兵會想改善伙食?」
誠然,軍營當中的伙食自然是比不上酒樓中的好,但是,進了軍營,便要要受的了這份苦,而且,如今軍中大部分人都是尋常百姓家的女子,怎麼會受不了這份苦?
即便真的想改善改善伙食,但是也不至于到了要外借銀子的地步!
每一個將士除了軍中日常的供應之外,還有一份軍餉可拿。
司予述看向雪凝,「那是因為,母皇之前為了讓東域的戰事能夠順利,便大筆削減了西南大營的軍需費用,因而,整個西南大營在將近三年的時間內,所用所食的皆是次等,可據本殿所知,母皇從未動過西南大營的軍需費用!」
余雅淳兩人聞言,當即臉色大變。
「東域一戰是耗費良多,但是母皇寧願暫停了東南的河道休整,向越州施壓,將國庫掏空,也未曾動過其他軍營的一切開支。」司予述繼續道。
「殿下,這消息確切!?」余雅淳的臉色很難看,她自然是清楚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西南大營有人中飽私囊!
可誰這般大膽!
「白大人處置謹慎,她既然將消息送來便是真的。」司予述一字一字地道。
雪凝問道︰「殿下打算如何做?」
「自然是徹查!」余雅淳道,「此事非同小可,若是不查清楚……」
「不能查!」雪凝打斷了她的話,隨後看向司予述,「殿下,一旦徹查,必定牽連甚廣!如今掌控西南大營軍需的是孝王,只是這件事單憑孝王一事是絕對做不到的,謝淨紋作為西南大營的主將,也極可能參與其中!更重要的是,若是這時候西南大營出事,那鳳後便有了借口讓榮王接管西南大營!屆時,殿下的處境便更是不妙!再者,軍需出事,兵部也絕對難辭其咎,白大人必定受到牽連,白大人一旦出事,殿下也定然會深陷其中!這等貪瀆之事,一旦牽扯上了便是水洗也不清!即使白大人是清白無辜,可是禮王一定會借機發難!先有三皇子一事,再出了白大人一事,世人便更是難以相信太女!」
余雅淳也冷靜了下來,「殿下,是下官沖動,雪少主說的沒錯,殿下絕對不能牽涉進來,只是這件事若是不查,榮王怕是不會作罷。」
「這並不難。」司予述緩緩開口,「如今母皇無法理政,不管是朝堂還是其他,都不能出大亂子,只要說服了父後,榮王必定會听命。」
雪凝緊接道︰「殿下,此事若是處理的好,殿下還可以從中得利。」
司予述看向她,目光深沉如海。
「殿下,小心有詐。」余雅淳蹙眉提醒。
司予述眯了眯眼。
「這件事在這個時候暴露出來,而且是以這般方式,殿下難道不覺得有些巧合甚至有些刻意?」余雅淳警覺道。
雪凝也道︰「余大人所言極是。」
「母皇病倒,朝中不能出大事,這便是本殿最好的護身符。」司予述目光深沉,緩緩而言,「而且,冒一次險,不但可以不沾染上這些事,還可以一舉拉攏謝家,值得!這件事不但謝淨紋自身難保,便是戶部的謝淨芸,也月兌不了身!甚至,身為兵部侍郎的莊銘歆也月兌不了身,不管如何,本殿這個險必須冒!」
雪凝雙手攥了攥,「殿下,若是陛下沒有病倒,那這件事會如何收場?」
「你是認為這件事是沖著本殿而來?」司予述眯眼問道。
雪凝點頭,「陛下一向痛恨貪瀆,尤其是在軍營當中的貪瀆,東域一戰之時,陛下曾經要幾次下旨若是發現有人從各項軍需軍費當中中飽私囊,不但當事人性命不保,甚至還要連坐滿門,因而,若是陛下親自處理此事,絕對不會手軟!那時候,即使陛下相信太女,但是,一查下來,所有受到牽連之人,不是太女的助力,便是有可能成為太女助力之人!」
「若是此事是有人在背後策劃,那必然和禮王月兌不了干系!」余雅淳正色道,「只是,禮王真的有這等本事設下了這般一個大局?」
這話一出,三人皆是沉默。
雖然還未清楚其中的曲折,但是要做成這件事,需要的不僅僅只是膽量,還需要很大的人脈關系。
半晌之後,司予述站起身來,「本宮即可進宮一趟,此事你們暫且保密,不要泄露出去,也不要有其他得舉動。」
余雅淳兩人點頭。
司予述當即便乘了馬車往皇宮而去。
而此時,在朝和殿內,水墨笑正對前來稟報永熙帝病情的簡御醫大發雷霆。
這幾日,便在這般近乎沉郁的安靜當中,交泰殿帝寢殿內的永熙帝的情況卻越來越嚴重,從那日醒來過後,她的情況並沒有好轉,反而是愈加惡化,在接下來的幾日,她常常陷入了昏厥,清醒的時間很短,身體發虛,高燒不退,而在此同時,交泰殿近身照顧的兩個宮侍也被傳上了疫癥。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朝和殿內,水墨笑雙目微紅,面容有些扭曲,渾身輕顫,雙手死死地抓著椅子的扶手,聲音尖厲,「連良貴太君的情況都可以穩定下來,為何陛下會一直在惡化?!陛下比良貴太君年輕,情況該是比他還好方才對!怎麼會一直惡化!你到底有沒有盡心為陛下診治!?」
永熙帝的情況越來越不好讓擊垮了他的冷靜……
------題外話------
我回來了,在努力更新,大伙兒別把我給拋棄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