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太幸福了!」辛九娘興奮地抱住顏霽,又忽地放開她,「我要跳舞,我要把最美的樣子展現給他看!」
顏霽看著她明艷的笑臉,由衷地摟過她的脖子,「走,現在就去。」
宴會上,美艷的歌姬鶯聲婉轉,軟軟地撩動著人們的心弦。一曲唱罷,余音繞梁。人們繼續笑語歡聲,微風一陣陣地把名貴的燻香吹送,富貴雍容四溢。
忽然高昂的琵琶聲一響,聲遏流雲,一撥弦便知技藝非凡。在座的雖是見慣風月的達官貴人,也被這琵琶聲吸引得紛紛側目。
只見一個錦衣華服的女子抱著琵琶,低眉信手,靜如臨凡仙子。譽徹皺起眉頭,這不是他的王妃嗎?這女人怎麼去彈琵琶了。
顏霽含笑抬頭,順著她的目光看去,辛九娘一襲火紅衣裙,美目含情,如翩躚的鳳凰,旋轉起舞。顏霽垂下眼簾,美妙的樂曲從縴縴十指下流出,嫵媚中流露熱烈,一如飲過醇酒後的火熱余香。
這樣的技藝,縱使教坊彈了十幾年琵琶的女子,也差得遠。譽徹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一舞罷,顏霽收撥插弦,放下琵琶悄然離去。眾人卻久久沉浸在絕妙的音樂與舞蹈之中,剛剛看到的可是天上的仙女?從瑤池宴上溜到人間。
「王妃在青樓還學了什麼?」譽徹抬眼看著身邊落座的顏霽,眉峰一挑。顏霽莞兒一笑,拿過譽徹手中的酒杯,「臣妾還學了飲酒。」說著遞到嘴邊,清酒紅唇,眉眼間笑得撩人心魄。
辛辣的酒沿著喉嚨燒進胸口,化作淚水涌入眼眶。顏霽拿過譽徹的酒壺,她的飯菜都是毒藥,那就喝他的罷,她不想客氣,「臣妾敬王爺一杯,謝王爺娶了臣妾。」她說著粲然一笑,嘴角泛起苦澀,抬腕將酒倒進口中。
再抬眸,淚水模糊了譽徹的面目,唯有他的一雙眸子,漆黑如永夜。顏霽一杯接一杯地倒酒,直到酒壺里最後一滴酒落下。她仰起暈著酡紅的臉,對譽徹傻傻一笑,「王爺你看,沒了。」
譽徹拿過酒壺,放在桌上,「剛逃月兌了刺客的罪名,王妃應該高興才是,干嘛借酒澆愁?」
「什麼刺客?」顏霽手扶著額頭,醉眼朦朧地看著他。這只狐狸,為什麼總是這麼礙眼?「我只是想我的娘親了。」顏霽看著觥籌交錯的酒宴,人頭攢攢,她卻一個都不認識,一句話都不能吐露。
「王爺。」顏晴的貼身丫鬟朝嵐走到譽徹身邊,耳語幾句。顏霽轉過頭去,姐姐又約了她的王爺去哪幽會?她不關心了,也沒有力氣去搶,「我先回府。」顏霽搖搖晃晃站起身,她要在落淚之前離開。
走了幾步,微風吹過她灼熱的皮膚,顏霽只覺頭重腳輕,腳下一軟,就倒在一個結實的懷里,「王妃怎麼不等等本王。」
顏霽伏在他懷里,聞著他身上清涼的燻香,不管這懷抱有多危險,此刻都是她唯一的依靠,都足以讓她淚流滿面。
顏霽不由抓住他的衣襟,譽徹摟著她的腰,兩人相偎著走了出去,把熱鬧的宴會撇在身後。
「如果我娘親還在,我一定一定不會是現在這樣子。王爺你說是不是?」顏霽難受地靠在馬車里,頭痛欲裂,「如果娘親在,我就不用那麼頑劣吸引爹的注意,霽兒有娘疼了,不需要爹。」
馬車轆轆地走著,譽徹目光一閃,似是隨口問道︰「那霽兒的娘在哪里?」
顏霽驀地抬頭,茫然地看著他,「我娘在哪?」她努力地想著,可是娘的面目那麼模糊,只在夢里出現過。
「她在哪……娘不要我了,爹也恨我,沒有人喜歡我。」顏霽痛哭失聲,「我到底哪里做錯了,為什麼要這樣……」
昏昏沉沉中,她靠到一個懷抱,好像一葉孤舟終于靠岸,疲憊地閉上了眼楮,「要是有娘在,我一定會溫柔,知書達理,會……你見過你的娘親嗎?」
「見過。」譽徹淡淡說了一句,顏霽的呼吸逐漸均勻。譽徹轉過頭去,恢復了緘默。茵貴妃,曾是譽皇最寵愛的妃子,誕下兩位皇子,榮光無限,直到十五年前,一位皇子夭折,懷孕中的茵妃傷心過度,香消玉殞。皇上為寄托對佳人的思念,將另一位皇子破例封為清裕王。
夕陽西下,殘月初升,樹下藤桌邊,一男一女正在對弈。
「咦秦先生,那是誰在門口探頭探腦的?」小浮奇怪地望著不遠處。秦雲康轉頭看了幾眼,身後的院子空無一人。
「剛才明明有的啊。」小浮趁他回頭,一邊敷衍著一邊從棋盤上拿他的棋子。她來還大氅,看到秦雲康在獨自下棋,一時手癢下了起來,卻發現遠不是他的對手。
秦雲康回過頭來,小浮已然正襟端坐。秦雲康掃了一眼棋局,伸手去拈子,卻發現白子都用完了。
他抬眉看了看小浮,伸出手來,「給我吧。」
小浮莫名其妙,「你,你說什麼?」
「讓我撿東西,說口渴讓我倒茶,讓我看天看地看背後,這期間你一共偷了二十五顆棋子。」秦雲康一蹙眉,無奈地一指棋盤,上面的白子也少得可憐,「你光顧著偷,怎麼也要放回去一些,這樣太明顯了。」
小浮不慌不忙,把盤中棋子拂亂,「和棋。」
秦雲康笑了一聲,這丫頭被揭穿了還能這麼鎮定,臉皮不是一般的厚,「承讓。」
「咦,王爺回來了。」小浮看著秦雲康的背後。秦雲康見慣了,泰然處之,並不回頭。「秦先生,告辭了。」小浮站起福身,匆匆跑了出去。
「哎!」秦雲康不由站起來,回頭才看見譽徹匆匆走過的背影。他懷中抱著一個熟睡的女子,大步走遠,金色的余暉落在他的肩頭,讓他猶如披著金甲的天神。
下一刻小浮跑了過去,探視著他懷中的女子,擔心地詢問著。秦雲康笑了笑,都是她,攪了這麼完美的一幅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