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律署最堅實的牢房便是地牢,專門用于關押重犯。這里不僅僅守衛森嚴,環境更是糟糕到極點。
里面陰暗潮濕,還彌漫著一股撲鼻的腐爛的氣味,碩大的老鼠在牢房之間亂竄,牢房里暗無天日里面只有一張沾有黑色血污又破舊不堪的草席。
外面淅瀝瀝的下著秋雨,使得原本就陰涼的夜晚有些寒氣。地牢中的潮氣也比平時重上許多,整個地牢顯得更加陰森寒冷。
門口的侍衛看了看雨傘之下蒙著面紗女子遞過來的腰牌,確認了身份。
「娘娘,這地牢陰冷潮濕,血氣也重,氣味也很是難聞。萬一傷及了娘娘您的龍胎,屬下們擔當不起。這晚上下雨路上濕滑娘娘還是回宮吧。」
女子將腰牌收起冷聲道︰「怎麼,娘娘要進去還要听你們的?皇上特準娘娘可以隨意出入尚宮局各個地方,你們是要違。抗皇命嗎?」。
侍衛一听嚇了一跳趕緊俯首道︰「屬下不敢!屬下是為娘娘著想。不敢有半點違抗皇命之心!」
傘下的白色斗篷里蒙著面的玉妃微微一笑︰「你們如此思慮有心了,本宮自然會在皇上面前給你們說好話。本宮就進去一會兒,開門。」
玉妃都親自發令了,侍衛也不敢怠慢,四人在前面提著燈引路後面又派人保護。誰不知道這玉妃娘娘現在正得聖寵,可是萬萬得罪不起。
「娘娘,就是這里了!」侍衛將玉妃帶到最里面的一間地牢。舉起油燈照進燈光。
那里面一張破舊的站著黑色污血的草席上側躺著一名米白官服的女子,衣服像是新換上去的,但是依舊滲出血來。將本來的米白色很大部分都染成粉紅色。
散亂打結的頭發散落在地上,老鼠在周圍吱吱的叫。那個人一動不動,臉上已經看不出容顏,卻可見顴骨處一個深深的的紅色烙印。
「她睡了多久了?都有誰來過?」玉妃問道
侍衛連忙答道︰「回稟娘娘,白大人自從被送來之後便一直沒醒,偶爾會听到她說痛。魏婷大人來過給換的衣服然後便被慕容司彩趕了出去,玉璧大人和文心大人也來過。不過都被拒在了門外並沒有見面。」
「可有進食?」玉妃繼續問。
「慕容司彩交代只給水喝。」
玉妃嘴角揚起。慕容沁還真夠狠辣的,不讓芷容死卻也不讓她好過,扔進地牢三天竟是一粒米都沒有。不過這倒是合了她的心思。
「你們都退出去。本宮要單獨跟白尚宮說幾句話。」
侍衛們面面相覷,玉妃可是主子,他們哪敢讓她單獨與芷容在一起。
見侍衛們都不動宮女香兒厲聲道︰「娘娘讓你們出去沒听到嗎?還不快走!」
「可是娘娘,屬下們不敢不顧娘娘的安危。」侍衛長終于。
玉妃冷冷看他一眼。然後目光又落在了芷容身上︰「她一個廢人能對本宮做什麼?把牢門打開。你們退出去等我的命令,別讓本宮說第二遍!」
侍衛長無奈只得按照玉妃的吩咐將牢門打開,在四處的牆壁上掛上燈,帶著侍衛們退到了大門口。
玉妃慢慢的走進去,居高臨下的看著芷容,嘴角的揚起可怕的弧度。「白芷容,本宮來看你了!」
地上的人沒有反應,玉妃一腳狠狠的踩在她臉上的鞭痕之上。「本宮來看你了!」
芷容的睫毛動了動但是卻沒有睜開眼楮,還是一副睡死了的模樣。
玉妃氣憤的加重了腳上的力度。本來有些愈合的傷口再次綻開,獻血流下來,染上了玉妃的鞋底。
「看來我不提炎華,你是不會醒。」玉妃一腳將芷容踢到一邊,草席上留下一片新的血漬。
听到炎華的名字,芷容的眼皮跳了跳,卻還是沒有動。耳邊傳來玉妃冰冷而又透露著些許得意的聲音。
「你以為你現在還有什麼資格和炎華並肩而行,皇上已經要對你施以重罰,你這輩子就算是完了,能否留下性命都不好說。」
芷容皺了皺眉,她自然早就醒了,身上的皮外傷固然疼痛,可是玉妃之前給她下的毒才是真正的疼痛難耐。
從一開始的微微疼痛已經變成蝕骨一般的疼,若不是還懷著希望出去,早就忍不住一頭撞在牆上。
然而沒見到炎華之前,她不容許自己輕生,即使是痛苦難耐也要咬牙忍住。身上和臉上都是火辣辣的疼,她繃緊全身,繼續听玉妃。
「可想知道炎華為何遲遲不來救你?不是什麼生病也不是被皇上派出去辦事,而是他已經厭倦了你,定了親,而且是南疆皇族之女。而你將是罪犯之身,你認為炎華還會要你?」
芷容身子抖了抖,玉妃滿意的笑了笑繼續說道︰「你以為他跟你認真的?你不過是他寂寞時候的消遣罷了。他膩了自然就把你撇到一邊。」
「胡說!」芷容刷的睜開眼楮,只能模模糊的看見細細的一條白色影子,她的眼楮已經真的瞎了。她想起來,可是渾身的疼痛和虛弱的身體根本支撐不了。
「炎華絕對不會那麼對我,一切都是你的詭計,是你編造!」
「真是痴情,到了現在還如此的信任他。」玉妃走上前,又是一腳踩在芷容臉上。
「瞧你現在這個樣子,不過是在做無謂的掙扎罷了!香兒,白大人好些日子沒照鏡子了,你把帶著的銅鏡拿過來。」
香兒奸笑的走上前,拿出巴掌大的一塊銅鏡放在了芷容面前︰「白大人,你看看自己的樣子!」
芷容眼楮本就模糊不清。她只看到一個血糊糊的臉,卻不是自己的樣子。
「本宮忘了,白大人看不見了。那麼本宮來告訴你。」玉妃指甲套劃過芷容臉上的傷疤。使得芷容痛的幾乎昏厥,但是卻被香兒使勁兒的揪著頭發。
每一條傷疤都被指甲套劃一遍,獻血流出又是血肉模糊,最後指尖停在那紅色的烙印之上。
「白大人知道自己的臉有幾條傷疤了是吧?還有這個烙印,無論你走到哪里都是罪犯的標志。永遠不得翻身!哈哈哈。」
玉妃瘋狂的大笑,看著芷容這幅模樣她心情大好。那個人不曾真正的看自己一眼,然而卻對芷容青眼有加。
憑什麼?論姿色、論才華自己哪一點不如這個賤人。他為何眼中只有她一人?
既然自己得不到那麼別人也休想得到。
芷容現在的樣子便是炎華找到她,恐怕她也不會好意思留在他身邊,更何況炎華根本不會來。
「陶泠然。」芷容用盡力氣清晰的吐出三個字。
玉妃登時定在那里一動不動。她突然開始發抖,臉色也發青。
那個不堪回首的,鳥籠子一般的宅子,還有時刻盯著她的那一雙充滿**的眼楮。她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地方。又看到了那個人。
芷容嘲諷一笑︰「果然。你真的是陶泠然。」
之前她只是猜測後來,因為玉妃的身份才打消了一點疑慮,然而她始終不世上會有如此相像且沒有任何血緣關系的人。不只是容貌竟然連氣質和聲音都像。
果然,她一說出陶泠然的名字,對方就瞬間亂了方寸。
本以為這一生可能再也見不到那個高傲的陶家大,本以為她幫陶泠然逃出陶家大爺的魔爪,對方不說感激也不會害她。
然而現實卻是這個女人在她一進宮便開始計劃除掉她,所有的一切。在確認她是陶泠然的時候便都已經揭曉。
芷容仿佛看見一個白衣飄飄,縴塵不染的女子瞬間渾身血污。瘋狂大笑。到底是什麼讓陶泠然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白芷容,我本來應該感謝你的救命之恩,可是你偏偏搶我心愛的男人。凡是跟我搶的人都沒有好下場!」
芷容冷哼一聲一臉的嘲諷。「炎華根本不愛你,自作多情!」
可笑又可悲的女人!
玉妃也就是陶泠然氣的渾身發抖,確實炎華不愛她,連同她都很少。每次都是她主動,而那個人眼中卻從來沒有她的存在。
她不甘心,自己好不容易從陶家逃出去,本來想著隱居但是途中卻遇到了又一個改變她命運的人——段紫嫣。
段紫嫣看了她的相貌之後十分滿意,說她的氣質很像南疆皇族。
而後便是被下毒被迫去南疆部族學習皇族禮儀,經過日日夜夜的訓練,服下各種毒藥,
有的時候她痛苦得想死去,可是又覺得自己這樣便走實在不甘。
最後以段紫嫣的身份和親嫁給了李紀,頗得李紀寵愛被封玉妃。
第一次去炎家她見到了炎華,那個堅毅俊朗如鋼鐵一般的男子。她的眼中從那以後全是炎華的身影,夢中他們相互依偎。然而現實卻冰冷殘酷。
她知道段紫嫣復國的計劃,也知道炎華的雄心壯志。這更加讓她不能自拔,從最開始的別脅迫到後來的心甘情願。
炎華那樣的人自然應該被萬人敬仰,他理應成為帝王。
可是芷容偏偏在這個時候出現了。本以為芷容一介庶女在開州隨便嫁個人家便是算了,這輩子她們不會再有交集,也不會有其他人知道她的身份和不堪回首的。
誰又能想到芷容會進入尚宮局成為修習生,誰又能想到秋曼華那杯茶居然沒讓她被驅逐反而因為穿雲繡而被重視。
誰又能想到那一夜宮變,她故意引芷容去勤政殿方向,路上埋伏了一批批的殺手卻沒能要了她的命,還讓她救駕有功升為四品尚宮。
不能容忍!她無論如何也不能容忍炎華和芷容在一起。
幸好不只是她,連段紫嫣也發覺了芷容這個威脅,而著手為炎華定親,並且命她殺了芷容。
陶泠然冷笑,怎麼會讓你死的那麼輕松,我要讓你生前身痛心也痛。
「炎華愛不愛我,那是以後的事。我只知道他即將娶天澤部族的一位小公主為妻。日後炎華坐擁江山,他身旁會有跟多的女子,其中必定有我,且必定不會有你!」
她狠狠的踹了芷容一腳︰「你的手已經殘廢,眼楮瞎了,容貌毀了,五髒六腑都是毒素,你還有什麼資格在他身邊?你的樣子只會讓他覺得惡心!」
芷容笑了笑,像是看小丑一樣看著陶泠然︰「你越是這樣掩飾就越說明他根本不愛你的事實!日後他身邊即使沒有我,也必定沒有你!」
「香兒,白尚宮話太多了些,知道的事也太多了,本宮很是無奈啊,你說怎麼辦啊?」
香兒拽著芷容頭發使她仰著頭,她咯咯一笑︰「娘娘放心,咱們南疆有種藥可讓人變成聾啞,而且白大人雙手已經殘廢字也寫不了的!」
「那便動手吧!」陶泠然湊到芷容面前︰「看不到我是嗎?呵呵,等一會兒你就會變成一個又聾又啞,身體殘廢,相貌丑陋的廢物。我不殺你全當我報答你的救命之恩!」
虛弱的芷容已經無力反抗,一股液體從她的口中進入。香兒將她狠狠的摔在地上,跟著陶泠然出了牢房。
此時她還能听到陶泠然那令人悚然的笑聲,都怪當初自己救錯了人,救了一只白眼狼。
可是最愛的那個人,你到底在哪里?
燈光被撤了下去鐵門鎖上,地牢里一片的死寂。
芷容的心也如死灰一般。她真的完了,陶泠然能進來,而李佑、魏婷卻進不來說明皇上已經定了她的罪。
也許真的再也見不到炎華。
她用最後的沙啞聲音喊出來︰「炎華——」
要她如何炎華娶別人而拋棄了她,往日一幕幕仿若昨天,那些話語還在耳邊一遍一遍的回蕩,即便是在地牢她還能感受到那溫暖堅實的身體。
那些美好都是一場夢嗎?
第二日清晨芷容已經完全不能言語也听不到話,慕容沁以為她是體內的毒素發作也沒有找醫女官。魏婷幾次來都被擋在外面。
而也就是這個時候皇上對芷容的處罰也公布出來。
四品女官繡署尚宮白芷容謀害皇子罪不可恕,流放北境為奴,永生不得回來,不得取得頭餃。
都城下著冰冷的秋雨,而北境卻已經大雪紛飛。流放到那里的人身強體壯的都很難活下來,何況是芷容這樣殘破的身體。
白芷容在眾人眼中已經成了死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