綢布上頭余下的那些內容,便是交代了李府那很是錯綜復雜的人際關系,李府三代同住在這主宅之中,現還住在主宅之中的有三房,大房二房為嫡出,三房為庶出,四房、五房均外放在外做官,其中每一房的每個人都在綢布上頭做了簡單的介紹,阿芙也只是粗粗看看,畢竟這許多人,一時之間要全部記下來也是不可能的,還不如以後在實際接觸中慢慢了解,不過她還是特意仔細看了看大房的所有人,畢竟這一房才是李府現在正在掌權的,往後接觸的最多的也肯定是這一房,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嗎。
李家大老爺李誠敬官拜正三品翰林學士,歷朝歷代,此官位一向都為皇帝心月復,常常能升為宰相,本朝皇帝年幼,這個職位便顯得更加重要了,撰草任免將外、宣布征伐、大赦等重要文告都是由李家大老爺李誠敬一手包辦的,也是輔政大臣之一,算是繼承了老太爺李重遠的在朝中的勢力吧。
李誠敬的嫡妻袁氏,是隴西袁家的嫡女,袁家也是士林大族,袁氏的祖父曾經官拜宰相,但後為了避嫌,便急流勇退,連他的兒子那一輩,後來也沒有涉足官場,但是在士林里頭還是很有名望的,畢竟袁家詩書傳家,不管是書法繪畫還是詩詞歌賦,在眾多讀書人中一等一的,袁氏在閨閣的時候也是頗有些才名的,當時李重遠與袁家的祖父交好,便聘了袁氏回來,袁氏不愧為此等世家教導出來的女子,不僅持家有道、孝順公婆,更加之十分賢良,善待妾室與庶出子女們,在郾城的名聲極其良好,是人人口中的模範兒媳與賢妻的典範。
袁氏育有三子二女,不過第一個兒子養到三歲便夭折了,第二個兒子就是李墨言,他是長子嫡孫,所以在李府地位超然,極受竇氏的寵愛,這都是阿芙自己知曉的一些信息,這綢布上並沒有寫關于李墨言的資料,想來那人也是不想自己知曉太多吧,不過她也不急,反正往後是要長久住在這主宅的,他的那些事情,總是能慢慢知曉的。
袁氏的小兒子名喚李墨安,今年僅十三歲,有李墨言這麼優秀的一個大哥在,他的光彩自然是會被遮蓋掉一點,但袁氏卻也是比較疼這個小兒子的,畢竟大兒子已經是集萬千寵愛了,她自然是要多關注一些小兒子,不過在這綢布上提到了李墨安似乎生下來有些先天不足,所以身子一向單薄,雖然讀書不錯,但性子卻有些怯懦,平日里不太喜歡與陌生人打交道,十一歲的時候被選為了當今皇上的伴讀,所以基本上都是待在皇宮,陪在那小皇帝身邊的。
袁氏的那兩個女兒自然便是李思溫和李思柔,與阿芙同年,都是十一歲的年紀,卻因為是大房嫡出,所以算是李府最尊貴的兩為小姐了,又因為是雙胞胎,且長相貌美又天資聰穎,遂甚得竇氏的寵愛,在外人看來,她二人雖然身份尊貴,卻是不驕不躁,平日里即使是對待下人們也是和顏悅色的,所以在府中口風極佳,外頭又盛傳這一對雙胞胎佳人的美貌,所以在整個郾城貴族小姐中,她們也是數一數二的閨秀。
其余的庶子庶女們,阿芙也只是簡單看了一遍,似乎在袁氏的教導下,沒有太過「出挑」的人才,要麼就是那李墨言沒有與她詳寫,反正在這上頭,並看不什麼來。那綢布的最後,寫的卻是阿芙此刻最關心的東西,那便是她「本人」從小到大的成長經歷。
阿芙全名便叫李芙,因為李元合月兌離了家族,阿芙自然不能再按李家的輩分,排在那「思」字輩了,不過就她看來,不管是「李芙」,還是「李思芙」,都不過是個代號罷了。
阿芙的生母名喚林黛兒,連名字都有那麼幾分林妹妹的清雅月兌俗,更別說人了,李誠合與她離開李家一年多以後便生下了阿芙,她出生在冬天,生辰為臘月二十一,可以說是冬天最冷的時候了。
李誠合離開李家之後,便找了一份私塾工作維持生計,但因為原先錦衣玉食慣了,夫妻二人又都不是善于理財的人,所以日子一直都是過得緊緊巴巴的,一開始有李誠合從李家帶出來的一些錢財和林黛兒多年的一些積蓄,也還算過得去,但越是到後頭便越是不濟了,屋漏偏逢連夜雨,李誠合又因為憂思過慮得了重病,林黛兒變賣了所有的家僕與家中值錢的東西,就是為了拿錢給李誠合看病,到最後家中只剩下了一個從李府帶出來的忠心耿耿的老僕穆興,但李誠合的病卻也終究是回天乏力,年紀輕輕便這麼去了,那林黛兒傷心過度,也是一病不起,沒撐多久也隨那李誠合去了,剩下一個年僅十一歲的孤女阿芙,也著實可憐。
後面的事,阿芙也基本上都清楚了,那穆興為了讓阿芙能平平安安地長大,便遵從李誠合的遺願,將阿芙送到她祖父祖母身邊,可誰曾想,還沒把人送到呢,他自己便先身死了,連他家小姐,也是生死未卜,倒是便宜了她。
阿芙盡量不去想那個正主現在到底怎樣了,若這便是命的話,她定會代替她在這個陰謀詭譎的大家族中好好活下去,掙一世富貴榮華,也不枉做了這一回阿芙。
阿芙深深地吁了口氣,將那綢布緩緩地湊近燈火中,最終還是選擇了將它燒毀,這種東西,留下來只會讓旁人徒留懷疑,反正上面的內容基本上都已經到了她腦中,她決不能留下一點蛛絲馬跡,讓旁人可能識破她的身份。
「小姐,奴婢有事稟告,可以進來嗎?」不跳字。
火苗剛剛將那最後一點綢布吞噬,門外便響起了夏荷的聲音,阿芙起身打開窗戶,讓那些燒剩下來的灰燼隨風飄散,關上窗戶,再用帕子擦了擦手後,方才端莊地坐在榻上,對著門外的夏荷吩咐道︰「進來吧。」
夏荷輕輕推開了們,看到端坐在榻上的阿芙,便快步走了幾步,到她面前福身行了禮,方才說道︰「大太太身邊的初珍姑娘過來了,說是給春梅姐姐送藥來了,春梅姐姐正在外面招呼她呢,她讓我來與您通報一聲,畢竟是大太太身邊的人過來,您要不要過去見一下。」
阿芙立馬笑著回道︰「自然是要見的,大太太這般疼惜咱們,咱們自然要禮數周全的,走吧,咱們快些去見見那初珍姑娘。」
阿芙起身,帶著那夏荷便往廳中走去,那初珍本坐在廳中與春梅微笑著說些什麼,見阿芙進來,也便立即起身,上前與她行了請安禮,阿芙自是親自將她扶了起來,淺笑著說道︰「我听夏荷說了,初珍姐姐是給春梅送藥來了,何必這般麻煩您呢,不過就是一點小傷罷了,用冷水敷一下,過幾天也就好了。」
初珍卻是依舊恭謹地回道︰「大太太吩咐的,我這做下人的自然便要辦妥當,再說了,女孩子家的臉是最重要的,怎麼能馬馬虎虎呢,這瓶玉凝霜對肌膚紅腫是最有效的了,一日擦三次,不出三天就會見效了,若是給春梅妹妹用完還有剩,您也可以自己留著,往後有什麼不時之需的時候,也可以用上的。」
阿芙接過初珍遞過來的那個白瓷小瓶,很是感動地回道︰「多謝大太太的好意,多謝初珍姐姐特意送過來,大太太如此待我,我真不知曉該怎麼報答了。」
「芙小姐不必這般說,大太太一向仁慈,小姐您又是初到這國公府,自然是要多多照拂你們一些的,太太也與我囑托了,小姐往後若是再遇上什麼麻煩,盡管來找咱們太太便是了。」
阿芙點了點頭,又是說了許多感謝之詞,那初珍送完了藥,也沒有多待,便匆匆地離開了,阿芙照舊將她送出了門外,回到房中就把那瓶玉凝霜遞給了春梅,與她囑咐道︰「你把藥拿去好好抹了,你臉上這傷雖然不是頂嚴重,但終歸是傷在臉上,還是注意一點的好。」
春梅有些顫抖地記過了那瓷瓶,大眼中已經有晶瑩的淚光了,她一向性子怯懦,從前也沒少被這府里的丫鬟們欺負,卻從來沒有遇到過一個主子如阿芙這般對她的,會幫她出頭,還會關心她的傷勢,這府上大多數的主子,根本就沒把丫鬟下人們當人看,不過就是一件會動會走的物事,除了那些家生子還好一些,如春梅這般從外頭買進來的,死了也不過就是破席子一裹,扔進亂葬崗了事,過一段時間,或許根本就沒有人會記得有這麼一個人存在過。
「小姐,奴婢實在是」
眼看著那春梅就要哭出來,阿芙卻只是淡淡地與她說道︰「你不用感謝我,我可以幫你一次兩次,但卻幫不了你一輩子,自己的命運終究還是要靠自己去掌握,你應該比我清楚,在這個府里,弱者的最終結果可能就是一個‘死’字,那芷荷便是最好的前車之鑒,若是你不想變成她那樣子,便要學著聰明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