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走在最前頭的燕昊軒,身著明黃繡有五爪金龍的禮服,腰佩白玉環帶,頭戴烏金玉冠,身量似乎比一般十一歲的少年高出了許多,不似一般皇族男子的白皙膚色,而是透著健康的小麥色,那仍舊微微有些嬰兒肥的臉頰上,一對烏黑的眸子中蘊含著與年紀不符的成熟,配上他那一身行頭,即使身量不足,年歲尚小,卻也足以震得眾人不敢直視。
事實上此刻許是除了阿芙的窺視,也的確沒人敢抬起頭來,畢竟阿芙的位置隱蔽,有什麼小動作也不會輕易讓人察覺,再加之她也不是一個徹徹底底的古人,所以對于皇權並沒有古人從骨子里生出來的畏懼,才會有如此大膽的舉動。
太後李沛凝看上去年紀並不是很大的模樣,雖然已經生了皇上這麼大一個兒子了,但那模樣仍舊如二十幾歲的**,金簪玉佩發髻高聳,身著一襲暗紅華服迤邐而來,繡著牡丹圖案的墜地裙擺,將她襯托得端莊而華貴。
李沛凝陪在年幼的皇上是身邊,兩人並排而走,按道理,即使尊貴如當今太後,也是沒有資格和皇上並排前行的,但那李沛凝卻是很是自然便這般走在皇上的身側,由可見太後此時所掌握的權利已經隱隱逼近皇權。
阿芙正思忖間,那燕昊軒已經走上了最上層的平台,在龍椅上坐下,太後則是坐在他的右側。他平抬雙手,那略當著些沙啞的嗓音朗聲說道︰「眾卿家平身。」
「謝聖上。」再一次整齊劃一,仿佛演練過無數次的回應之後,匍匐在大殿下的眾人高喊著,而後才緩緩站直身子,等待著皇上下一步的命令。
阿芙也跟隨著眾人起身,倒不敢在抬頭看那燕昊軒了,只是方才離得遠,也只是模糊地看清了她的長相,單看長相倒也是一個討人喜歡的小正太,可惜身為帝王,總會有那麼一股子神聖不可侵犯的氣質,這是好听的說法,說不好听了,那就是傲嬌啊傲嬌,自古帝王多傲嬌啊,不然又怎麼會被稱為是孤家寡人了,就是因為太傲嬌了,搞得別人都不敢接近了。
「朕十分感謝眾卿今日來參加朕的壽禮,今日是歡喜的日子,便不必太拘泥與君臣禮節,眾愛卿均隨意些,務必要盡興而歸。」燕昊軒本是沒什麼表情的臉上微微帶了些淺淺的微笑,原本嚴肅的面容瞬間柔和了許多。
「謝陛下,底下眾人又是彎腰深深拘了一禮,得了皇上的應允才又敢重新坐回椅子上了。
「咚」殿內的大鐘聲此起彼伏地響起,「吉時已到,壽宴正式開始,樂隊奏起~~~~~」主管那紅白二事的太監扯著嗓子高聲叫道。
悠揚輕快的樂曲聲瞬間彌漫在整個宮殿之內,身姿窈窕,衣帶飄飄的美貌宮女們端著各色珍饈美味穿梭于大殿之內,頓時間殿內一旁衣香鬢影,觥籌交錯。
阿芙自然沒有什麼欣賞美人的心情,她本就想嘗嘗所謂的宮廷佳肴到底有多麼美味,所以那些賣相極佳的菜肴一端上來,她便也有些按捺不住,看看殿內眾人都只是顧著言笑晏晏,飲酒交談,很少踫桌上的吃食,便也暫時不敢輕舉妄動,前頭李思溫她們這等小姐們更是過分,連酒水都不怎麼踫,仍舊是那般姿態優雅地聊著天,似乎就怕吃喝一點點東西,便會不小心弄掉了她們嘴上的胭脂,破壞了她們精心畫好的妝容。
阿芙可不管這些,她臉上的妝本就淡,嘴上也沒涂多少胭脂,自是不會有如那些小姐們的擔憂,又是左右觀察了一下,覺得應該不會有人注意到她,便夾起了一個蓮花形狀的小點心,快速地塞進嘴里吃了,那小點心制作地大小適宜,正好能夠一口一個,吃到嘴里的口感也很是柔軟綿密,阿芙滿足地眯了眯眼,果然御膳就是名不虛傳啊,確實是很美味呢。
只要開了個頭,接下來便順利了,隔一段時間,阿芙便會吃一點東西,但當旁人看過來的時候,又變成一副端莊的模樣了,倒是也沒有顯得一絲格格不入。
燕昊軒坐在高高的龍椅之上,搖晃著手中的酒杯,里頭澄淨的玉液泛著琥珀色的光澤,面上的神情卻有些百無聊賴,他一向最討厭這種宴會,簡直就是無聊透頂,又浪費國庫的銀錢,若是少舉辦一次宴會,邊境士兵的糧草又能多出許多,可他終歸也是拗不過母後的意思,斜眼看看身邊那一臉高貴笑容的母後,燕昊軒的嘴角浮上一抹苦笑,旋即將手中杯子里的玉液一飲而盡,酒是好酒,可為何會有那麼一股子苦澀的味道呢,燕昊軒心中戚戚。
「軒兒,今兒你的表妹們可都過來了,就坐在那兒呢,溫妹妹和柔妹妹你都是早就認識的,其余幾個你都還未見過呢,不過也多虧你外祖母教養的好,李府的小姐們俱是頂不錯的。」李沛凝似乎察覺到了燕昊軒有些心不在焉,便輕指了一下李思溫的方向,淺笑著說道。
燕昊軒稍稍掩了些面上的漫不經心,移了目光過去,也是恭謹地笑著與李沛凝說道︰「外祖家的小姐們,自然個個都是好的,母後若是喜歡,也可以經常將她們召進宮里來,陪您聊聊天,也好讓您解解悶。」
李沛凝笑著點了點頭,但心中卻是有些失望,她經常讓那李思溫和李思柔進宮,就是想讓她們姐妹倆和自己的兒子多親近親近,想著從小讓她們開始培養感情,待長大以後,許多事情也便可以順理成章了,可誰知她這個兒子也是個怪的,從小到大便是個感情不外露的,她的那對佷女兒也來了那麼多次了,他卻是一點兒特別的表示也沒有,每次都是客客氣氣的,也看不出到底是喜歡還是不喜歡。
李沛凝在心中嘆了口氣,想著或許是因為他的兒子年紀還太小,還沒有完全開竅吧,等再長大一些,或許到時候情況會好轉一些。
燕昊軒看著李沛凝臉上一閃而逝的失望表情,自然知道她在想些什麼,生在皇家,自是要比尋常人家的子弟更早熟一些,從他記事開始,他學會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不要將自己心里所想的展現給旁人知道,他當然知曉母後的用意,只是從心底里抗拒罷了,表妹們不是不好,只是母後的意圖太過強烈,讓他莫名的反感,從小到大,什麼都要听從母後的,但是在這件事情上,他不想再讓步了
燕昊軒執著空酒杯,看向李府幾位幾位小姐坐著的地方,李家的女子,自然是端莊大方,溫良賢淑的,按母後的話講,當得母儀天下的資格,只是,事實真的如他所看到的那樣嗎,燕昊軒掃過那幾個或嬌艷、或天真、或嬌憨的面孔,臉上看不出什麼情緒,卻是再看到某小女子的小動作時,不可抑制地浮出一抹淺笑,心中思忖,李家還有如此有意思的女子嗎,以前倒是從來沒見過呢,不知道是哪房的小姐,不過看她坐的位置,應該只是個庶出的吧,可惜了,難得有一個真性情的女子,偏巧身份弱了些呢
阿芙並不知曉剛剛自己偷窺了某人,現在才過了這麼一會兒,就又被某人給偷窺回去了,吃了幾個小點心和一些菜肴,也幾乎已經有五六分飽了,她也便停下了偷食的動作,做著矜持守禮的模樣,在椅子上發著呆,她並沒有在宴會上看見李墨言李墨安兄弟,但她知曉李墨言是要給小皇上展示他這一個月訓練禁衛軍的成果的,等這里的宴會結束,皇上便應該會去檢閱那禁衛軍了吧。
阿芙看著這宴會上一派寧靜祥和,應該不會發生什麼意外事件吧,那李墨言的那句「隨機應變」,到底指的是什麼呢?阿芙微微皺了眉頭,心中頗有些焦躁,李墨言這啞謎打得,當真是讓人氣悶不已啊。
到了申時半的時候,燕昊軒看宮宴進行地差不多了,也便帶著眾大臣一起,前往校場,要去觀看李墨言這一個多月來的成果了,而太後則是帶著一干子女眷往水榭旁的大戲台去了,舞刀弄槍的東西,自然輪不到她們這些個婦道人家湊熱鬧,還不如看看戲,听听曲,來得悠閑自在呢。
大戲台是臨著太液湖建的,坐在上頭看戲的時候,還能不時看看後頭湖中的錦鯉漫游,一到了盛夏的時候,亦會有蓮荷妖嬈,但此刻已是冬日,湖中的水隱隱有結冰的跡象,但也卻也是別有一番景致。
這一回李府的所有家眷們倒是都坐到了一起,唯獨竇氏沒有在這兒,阿芙稍稍想想,也知曉她應該是去見那太後娘娘了,畢竟方才在壽宴上,滿朝文武都在,也不太適合她們母女說話,現在這時候,均全是女眷了,皇上也離開了,自是可以好好敘敘舊了。
「鏘鏘鏘鏘~~~~」阿芙听著那禮樂聲響起,看著那戲台忽然亮起的光芒,微微淺笑,大戲開鑼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