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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不是第一次懷孕,但是方氏卻是比她第一次懷孕的時候還要擔心,各種叮囑和惦記,回門這整天便一直拉著茉莉的手,說東說西的。
一來是上回鬧得著實太厲害,月子里虧虛太大,也就是茉莉從小身子好又仗著年輕,不然還指不定要多久才能恢復元氣,饒是這樣方氏還是覺得茉莉肯定底子里有虧虛,即便如今看不出來,等年紀大了就一樣樣兒地冒出來了,所以千叮嚀萬囑咐,這回懷孕期間和月子里一定要好好調養,萬萬不能再跟以前似的,為了什麼事兒就鬧得天翻地覆的,旁的都是小事兒,虧了自己身子才是最劃不來的。二來就是盼著茉莉這回萬萬生個男孩兒,不然還指不定要受什麼閑話和閑氣。
說道這兒方氏一時沒控制住,扯著帕子抹眼淚道︰「都怪娘貪心,總盼著給你們姐妹都說個衣食無憂的好親事,結果害你在婆家受那樣的罪。」
茉莉見狀趕緊勸道︰「娘,您這是說得什麼話,別的不說,蔣世彥對我是真心的就夠了,他家長輩算長輩的,對我好我就也真心實意地對她好,對我不好我就做足小輩的輩分,誠心誠意地敬著孝著也就是了,要跟我過一輩子的是他,旁人如何我才不做理會。」
方氏听了茉莉這話,不由得一陣唏噓道︰「到底是做了娘的人,說起話來就是跟以前不一樣了,總算是長大懂事了,看你能這麼想,娘也就放心了。」
荷花端著茶盤進來,正把茉莉的話听了個尾巴,又听方氏這樣說,把茶盤放在炕桌上抿嘴笑道︰「娘,你用不著替大姐瞎操心,她如今能耐著呢,還會跟姐夫串通了演戲,騙了這家也騙了那家的,你若是真要擔心,也是擔心大姐以後越發能耐了可怎麼是好才對。」
茉莉听了這話,頓時抬頭剜了荷花一眼,掛上笑容扭頭纏著方氏道︰「娘,我這幾日也不知是怎麼了,只一味地想吃你做的雞蛋羹,就是加了澆頭的那種。」
方氏一听這話,把剛才的疑問也都拋到腦後去了,起身兒道︰「這還不簡單,最最容易的菜了,娘這就給你做去。懷孕的時候嘴饞不打緊,想吃東西才是最好的。」說著三步並作兩步地就出去給閨女拾掇吃食去了。
茉莉這才沖荷花招招手,讓她上炕坐著問︰「咋,大嫂都告訴你了?」
「切,大姐,你也忒小瞧你妹子了吧?」荷花笑得古怪,挑眉道,「咱倆從小一起長大,你那點兒鬼心眼子也就偏偏爹娘,還能瞞得過我?我回來听娘說了這回事,我就猜到定然是你倆串通的。」
「瞎得瑟」茉莉嗔了一句,但片刻又正色道,「荷花,你以往同我說過這些話,當時我只不當一回事,如今自個兒親身處在這里頭,又吃了一回虧,這才明白過來其中的道理。無論如何那邊是他的親人,即便我再委屈還能鬧得他與家里斷絕關系不成?倒不如如今這樣,凡事與他有商有量,對他家里的事兒都由他去做,我只一味地做個听男人話的孝順媳婦,家里現在過得順順當當,他也眉開眼笑的,我自個兒也松乏許多。」
荷花坐在炕沿兒上晃著兩條腿說︰「你悟過來的倒不算晚,以後好生過日子不比什麼都強。咱以往都覺得娘軟弱好欺,尤其是對著女乃都沒個辦法,恨不能為了她去出頭,可如今大了以後想來,娘雖說的確性子軟了些,卻也是個聰明有福的。家里三嬸兒最愛鬧,結果如何呢,還不是鬧得個家破人散的。爹比不得大姐夫會來事兒,是個腦筋死板的,娘用了這麼多年才把他的心給捂過來,越發知道娘的難處了,這樣一來,娘以往的委屈他心里都有數,但更擱在心里的卻是娘的大度。只要爹心里存了為妻兒打算的念頭,自然凡事就會主動出頭,娘也樂得享福了。」
「原本听戲文兒里說,女子無猜便是德,我以往也一直都覺得,女孩子家家的,讀那些書有什麼用,連當初成親前纏著你認字,也不過是因著你姐夫是個讀書的,我怕自個兒識字少跟他說不上話兒,可如今見你這般,我也越發覺得,當真是識文斷字有學問的才有好處,從爹娘的事兒上你都能瞧出這麼多居家過日子的道理來。」茉莉有些感觸地拉著荷花的手,端詳了端詳,然後說,「只不過大姐也盼著你,別只會嘴上說,自個兒也得會做才是,你今後要對著的婆婆,可是比我的還要難纏的,她原本就不喜這門親事,你跟棠哥兒從小大到的情分,可別因著定了親不能走動就疏遠了。」
荷花沒想到茉莉竟繞回來又說了自己,不過細想也覺得她說得有道理,便笑著應道︰「大姐放心,他如今在城里念書,娘拘著我也不緊,左右還是能見到的,再不成還寫信呢」
「那就好,女兒家比不得他們男人,他們成親不過娶一個回來,即便是過得不好,還能再納個三房四妾的,可咱們女兒家一輩子怕也就是嫁這麼一次,嫁過去也是到得別人家里,比不得在自己父母跟前兒,少不得要百般算計。」
茉莉今個兒似乎很多的感慨,讓荷花听得有些心里慎得慌,趕緊反握了她的手說︰「大姐你今個兒是怎麼了?平日里說話不是挑事兒就是帶刺兒的,一下子這般正經地跟我說話,倒是讓我這麼不習慣了。」
茉莉難得覺得自個兒像個大人似的囑咐囑咐妹子,沒想到得了荷花這麼一個評價,頓時沒保持住沉穩的形象,沖她大大地翻了個白眼兒說︰「你就好心當作驢肝肺吧」
荷花忙湊過去摟著她的胳膊撒嬌說︰「大姐,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不過你現在有身孕,別想這麼多勞心勞神的事兒,好生養胎才是要緊。」
說這話方氏端了一大瓷碗的雞蛋羹進屋來,擱在桌上說︰「荷花,你陪著你大姐吃點兒,我去準備午飯,你大姐難得回來,你姐倆多說說話,有枝兒幫我就成。」
姐倆兒在屋里各用了點兒雞蛋羹,茉莉便把最近家里從祝永鑫到方氏再到下面幾個小的問了個遍,待問道博榮的時候,荷花忽然想起博榮拿回來的年禮,忙把給茉莉早就包好的一份兒取了出來道︰「這是大哥給你的。」
茉莉連打開瞧都沒瞧地就直接道︰「留著給你添嫁妝就是,我什麼都不缺。」
「你缺不缺也是你家的,這是大哥給你的心意,里面還有給棗兒的,你總不能連這個都往外推吧?」荷花把東西硬塞到茉莉手里,「以後我嫁人,你自個兒來添妝奩,添多少我都不帶往外推的」
「娘,你快來听听這個不知羞的,這才什麼時候,就開始算計我的添妝東西了。」茉莉伸手朝荷花的鼻尖兒上刮了一記,然後拆開包袱看里頭的東西,取了一對兒銀鐲子給棗兒戴上,把那個金項圈又重新包好收了起來,「年紀小戴不得這些金玉的貴重東西,壓了命就不好了,到是白白讓大哥破費。」
「大哥這回也不知是怎麼了,怕是只留下吃穿用度,剩下的都換了東西回家呢,光是首飾和銀錁子就……」荷花湊上去跟茉莉輕輕地咬耳朵,姐妹兩個咕咕噥噥地在一處說著悄悄話。
栓子也不知道從哪里野回來了,跑得滿腦袋是汗,一頭鑽進屋道︰「大姐,二姐,你們說啥咧?在家還咬耳朵,我也要听。」
方氏以為姊妹倆在說什麼私房話,忙拎著掃帚疙瘩把栓子攆出來道︰「趕緊掃掃身上的雪,你大姐身子嬌貴,踫不得這些,你別帶了寒氣進屋。」
栓子吐了吐舌頭,腳下往外走了,但還是扭頭回去丟了個消息道︰「二哥說,朝廷明年要開恩科,他要去考進士咧」
荷花听了這話眼楮就是一亮,忙問︰「你二哥人呢?」
「在大姑家跟大姑父說這事兒咧,我听了個信兒就先跑回來了。」栓子說著就被方氏拎著出去掃雪烤火。
「博寧年紀太小,中了秀才都是我意料之外的,這麼快再去考舉人……」荷花歡喜過後就開始憂心,博寧學習再好,也不過是個十三歲的孩子。
茉莉倒是沒往深處想地說︰「又不是要往京城千山萬水地去考,不過是在省府,又用不得幾個錢兒,他喜歡就讓他去考唄,不行等下次再來。」
「博寧自小讀書就好,在學堂里沒人比得過他,先生也總是夸獎,小小年紀就中了秀才,還是頭一名,我是怕他興致勃勃地去考,若是考不過太受打擊。」荷花嘆了口氣道。
「你就是愛咸吃蘿卜淡操心」茉莉壓根兒就沒理會荷花的感慨,白了她一眼說,「咱家的孩子都是土里泥里摔打著長起來的,又不是那城里的嬌貴小姐少爺,怎麼就跟你說的那麼經不起事兒了,當初大哥去考童生試差點兒都送了命,可不也都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