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華嫡秀 第一卷 京城篇 第十八章 好戲開鑼

作者 ︰ 堯日生

第二天,溫彥一早就來了,只是謝朝華原本的如意算盤卻沒有達成,母親郗茂嫻稱病在房中不出。

難道還了傘後就讓山長大人回去?謝朝華無奈硬著頭皮對溫彥道︰「听聞山長大人棋藝高超,朝華斗膽,不知可否請教一二?」

于是,棋盤被擺在後花園亭中石桌之上。

溫彥翩然坐下,對謝朝華點點頭,示意開始。

真不知眼前這算什麼情形,事到如今謝朝華也只能捻起盒里的棋子。

長者溫彥執黑先行。

下了沒多久,謝朝華想起適才自己所說關于山長大人棋藝高超的話,不由有些忐忑。不是說溫彥棋藝不好,只是他這樣不計較輸贏的下法,要贏棋是有難度的。

她偷眼瞟了眼溫彥,卻見他神色自如,適才自己生出的一個劫,他卻不予糾結,直接將黑棋落在了別處。

暖風花香之中,謝朝華忽然想起了肖睿。

她想起曾經與肖睿多次深夜對弈,雙發殺得難解難分。其實每次,謝朝華開始都琢磨如何輸的既不難看,又不著痕跡,畢竟肖睿是九五之尊,該讓還是要讓。

只是往往沒下多久,肖睿的窮追猛攻便會激起謝朝華的斗志,決定放手一搏。不堅持到最後,怎知鹿死誰手?

幾乎每一次最後都變成他退她貼,他扳她逃……

謝朝華忽然開口問︰「先生這輩子可有什麼特別想要的東西嗎?」。鑒于溫彥的堅持,在青山書院之外,謝朝華都稱呼他為先生。

溫彥依然聚精會神地看著棋盤,過了一會兒才道︰「並沒有。」

「那……人呢?」

溫彥抬頭看向謝朝華,似有訝色掠過,「什麼?」

「人。」謝朝華暗暗咬牙,索性豁出去了,「先生可曾喜歡過什麼人嗎?」。她听聞溫彥至今未曾娶親。

這樣一個風度翩翩,才華橫溢的謙謙君子,當年怕是上門求親的人不少吧,只是為何都年近四十依然未娶?

謝朝華听過好些傳聞,有說是因為溫彥眼界甚高,也有說是因為溫彥家世寒微,雖然有高門肯招他入贅,奈何他心氣甚高,不願入贅,甚至還有傳他有龍陽之好……

良久,溫彥好似沒听見似的,一直都未出聲。

謝朝華不放松,重復繼續問︰「先生這輩子難道從未中意過什麼人嗎?」。

溫彥下了一手棋後,目光深深凝住在棋盤上,良久,才淡淡地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回答的模稜兩可。

「那就是有過?」

樹葉沙沙作響,林中隱隱傳來鳥鳴的聲音。

溫彥放下手中棋子,深黑的雙眸凝視謝朝華,對視間,遠處一個下人匆匆走來,見到謝朝華二人疾步上前,低聲稟道︰「溫先生,老爺知道先生在府上,請先生過去,說有事相商。」

溫彥將目光從謝朝華臉上移開,頷首道︰「知道了。」

他再度轉向謝朝華時,表情已經恢復慣有的淡雅。

他忽然笑了笑,「嵐姜刨根問底的勁頭,讓我想起一個人來。」語氣中帶著些微的嘆息,說著起身朝書房走去。

謝朝華愣了愣,跟在他身後。

說起來外公已經好些日子不見,雖然她听聞外公人在府上心中高興,只是這時間卻是太不湊巧了些。

溫彥緩緩走著,目光直視前方,好像在回憶,淡淡地道︰「她是名門閨秀,才華橫溢,不要說女子之中少有,即便與男子相比也遜色。」

謝朝華心被觸了一下,睜大眼楮地凝神細听,不放過一個字。

「那時她也就如嵐姜這般年紀,風華正茂,聲名遠播,當時上門求親者不勝其數,她自幼甚有主見,一直說要嫁一個自己意屬之人,而所幸家中長者對她甚為寵溺。」

過了很久,謝朝華不見下文,問,「後來呢?」

溫彥輕輕一笑,只是這笑容有些苦澀,「後來她便嫁人了。」

不知為何,看著身邊溫彥落寞的笑容,心中有些難過,喃喃道︰「先生當年為何不去爭取?」

「當年我以為她嫁得良人,心中為她高興。」話語微微一頓,「可……只是沒料到會是那樣一個結果。」

謝朝華心潮起伏不定,眼前浮現出一張熟悉的面容,與溫彥口中所說之人重合在一起。她忍不住轉頭,盯著他問︰「這女子是誰?」

溫彥沒有回答,徑自朝前方走去。

謝朝華站在原地,目視著溫彥的身影步入書院,思緒萬千……

適才溫先生口中所提及的女子是母親嗎?若是的話,那他多年未娶難道是因為母親他嫁的緣故?世上真有這樣痴情之人?

听溫先生之言,母親當初是嫁給了自己心儀之人,也就是父親,可……想起那日雨中父親謝琰的話,「我當初明明……明明知道你心的裝著的人是誰……」這話中意思卻分明另有隱情。

當年,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謝朝華甩甩頭,不想了,總之無論當年如何,她在意的是現在。

母親此時不過也才三十四,難道就這樣孤獨終老?溫彥,無論從言談舉止,還是對母親的一份心意上來看,都是上佳人選,就是不知母親的心思?

看來改日應該找個機會探一探母親的口風。

她莞爾一笑,自己如今心中盤算的事情,不能說驚世駭俗也絕對夠得上鶴立獨行了吧。

只是謝朝華還未來得及有所行動,卻有一件更讓她需要操心的事情發生了。

原本自她上學之後,與外祖父見面機會變少也屬正常,剛開始的時候,她也只是與母親偶爾抱怨幾句,可後來幾乎連她在家的日子也都見不到外祖父了。

問母親,她只是笑笑說,近日事多。

謝朝華覺得有些奇怪,事多?那人也該在書房啊,何況外公戴罪之身,又不能常常在外拋頭露臉的,就算有什麼事情需要出門辦,也可以叫別人,煥哥哥,溫先生都可以,實在不行還有韓瑯文啊,為何非要親自去呢?

一日傍晚,謝朝華從書院回來後,想到過幾日就是謝煥的生日,往年都會準備禮物,如今在建水,是不是更加應該好好慶祝一番呢?

便換來翠兒,吩咐道︰「你去匣子里拿二十兩銀子出來給廚房,煥哥哥生日那天,讓他們好好準備桌酒菜來。」想了想,又道︰「哦,對了,你再去問問建水里請個戲班子多少錢。」

說完卻見翠兒在一旁神色猶豫,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怎麼了?有事情就說,別吞吞吐吐的樣子。」謝朝華開口道。

「姑娘」翠兒說著突然跪了下來,「翠兒請姑娘責罰。」

「有什麼話起來再說。」

翠兒卻依然跪著不起,低著頭,沉聲道︰「翠兒擅自挪用了那匣子里的銀子。」

「都用哪里了?」謝朝華覺著有些不對勁,她知道翠兒不是會做這種事情的人。

翠兒一開始還做顧而言他不肯說,越發讓謝朝華疑心,一頓逼迫後,翠兒才老老實實交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原來自謝朝華入學以來,舅母魯氏就一直克扣謝朝華日常生活用度,這幾日越發變本加厲了。而這段時間謝煥也不知為何,一直沒有來郗家,翠兒也見不到他人。

翠兒是個息事寧人的人,何況說起來自家小姐的確是身在別人屋檐之下,所以反正手上尚有銀兩,便先拿出來應付度日。

謝朝華听了這話,心中沒想自己這里,第一先想到的是母親那里,魯氏既然會對自己如此,難保不對母親也如是。想到每每見到母親身上沒有一件首飾,原本以為母親不喜飾物,如今兩下對應起來,怕是多半這些年來,變賣掉不少。

母親本就是個對財物不太上心的人,能過得去她也不會生事,加上這些年來,郗家事端頻發,她也不想讓外祖父為了家事勞心吧。

而謝朝華知道,母親看似溫順,其實性子倔強,此事想來也不肯開口求人,故而周遭的人,像是煥哥哥、溫彥等人應該也是不知道。

而下人們,鑒于郗家本來就一直是舅母魯氏在管家,畏懼她的權勢怕也不會多言。

翠兒說完這些,好像還有話要說,一副欲言又止之色,半晌,她才又開口︰「翠兒本是打算等煥少爺過來跟他提的,只是一直沒有機會遇見。姑娘……翠兒有一件事不知當講不當講。」翠兒看謝朝華臉色陰雲不定,有些遲疑。

「都到了這份上,不許還有隱瞞的,一件不落的都與我說清楚仔細了。」

「奴婢有一天無意中看見夫人與管家在爭執什麼,夫人好像有東西硬要塞給管家,管家開始執意不肯收,最終卻是收下了。」

謝朝華心中一動,問︰「可听見什麼話了?」

翠兒搖搖頭,站的遠,只模糊听到什麼「小鬼難纏」之類的話。

謝朝華「咯 」一下,心中透亮,難怪竟日見外公少了,「小鬼難纏」,這衙門牢頭哪一個是吃閑飯的,雖然有謝煥關照,可底下人自古都有一套生存壓榨的手段。

若是短了銀子,借故刁難,可以通融兩日就變成了半日……

魯氏謝朝華想著魯氏這番作為,怒極反笑。

「姑娘……」翠兒大概是見謝朝華臉色不對,有些遲疑地喚了一聲。

「你給我準備熱水,這幾日讀書讀乏了,讓我好好洗個澡,去去乏。」

翠兒一愣,沒料到謝朝華听了這話後竟然是這反應。

「還不快去,洗完澡我還想早些歇息,養足精神,明日還有一出大戲要唱呢」謝朝華淡淡一笑,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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